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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聚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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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城返回南川的大巴车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来时的兴奋和好奇，已经被一种混合着疲惫、充实和淡淡离愁的情绪所取代。
车厢里安静了许多，不少学生靠着车窗昏昏欲睡，还有些人戴着耳机，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若有所思。
谢聈依旧坐得笔直，腿上摊开着集训期间的笔记，指尖缓缓划过那些密集的字迹和公式，进行着最后的梳理和回顾。
这一周的强度确实超乎想象，但收获也同样丰硕。
接触到的新思路、新方法，与其他学校尖子生的交流碰撞，都让他感觉视野开阔了许多。
旁边的商寄这次没睡觉，也没玩手机。
他歪着头，看着谢聈专注的侧脸和那不断移动的、修长的手指，突然开口：“喂，优等生，你说这次结业测试，咱们能排第几？”
谢聈头也没抬：“成绩还没公布。”
“猜猜嘛，”商寄用胳膊肘碰他一下，“我觉得咱们组那个实验报告做得贼棒，肯定加分不少。还有最后那个数学建模，我的思路绝对清奇！”
谢聈终于抬眼看他：“你的思路一向清奇。”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商寄自动理解为夸奖，得意地往后一靠：“那是！等着吧，肯定给南川一中长脸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集体荣誉感和自信。
这种神情谢聈并不陌生，在篮球场上、在班级活动里，商寄总是最容易热血沸腾、为集体荣誉而战的那个。
只是这次，这种情绪似乎也感染到了学术领域。
谢聈没再打击他，低下头，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
平心而论，这次集训，商寄的表现确实可圈可点。
他的急智和创造力在小组讨论和项目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大巴车驶入南川市区，熟悉的街景映入眼帘。
离家一周，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到学校是周日下午。
校门口，教务处王老师简单总结了几句，便让大家各自回家休息，准备第二天的课程。
分别前，商寄冲着谢聈的背影喊了一句：“喂！明天见啊！等着好消息！”
谢聈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周一，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早读、上课、课间操……
但关于集训成绩的消息，却像悬在头顶的靴子，迟迟没有落下。
班里同学好奇地打听，谢聈和商寄也只是摇头。
直到周二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李老师满面春风地走进了教室，手里拿着一张红色的奖状。
教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张奖状上。
“同学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宣布！”李老师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上周前往江城参加联合集训的评比结果已经出来了！”
谢聈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旁边的商寄也停止了转笔，屏息凝神。
“在这次强手如林的集训中，我们南川一中的同学表现突出，获得了‘优秀团队’的荣誉称号！”李老师提高了音量，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和掌声。
“同时，”李老师目光含笑地看向第三排，“在个人综合评选中，我们班的商寄同学和谢聈同学，表现尤为出色，分别获得了个人综合评比的一等奖和二等奖！大家鼓掌祝贺！”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响亮持久。
同学们羡慕又敬佩地看着他们俩。
商寄猛地握了一下拳头，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灿烂的笑容，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得意地看向谢聈，用口型说：“看！吧！”
谢聈心里也松了口气，一丝喜悦和成就感油然而生。
一等奖和二等奖，都是极高的肯定。
他看向商寄，看到对方那毫不掩饰的狂喜，竟然也觉得与有荣焉。
“不仅如此，”李老师示意大家安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由于我们学校整体表现优异，组委会还特别授予我们学校‘最佳组织奖’！这是所有参加集训的同学共同努力的结果！”
全班沸腾了！
这意味着南川一中在这次跨省的交流活动中，可谓载誉而归，出尽了风头！
“太牛了！”
“商哥！谢聈！厉害啊！”
“给我们班长脸了！”
下课铃响，同学们再次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道贺和询问集训的细节。
商寄成了绝对的主角，口若悬河地描述着江城的学习和生活，当然，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夸张成分。
谢聈则被几个好学的同学围着问起了集训的学术内容。
好不容易等到人群散去，商寄一屁股坐回椅子，长腿嚣张地伸到过道，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光：“怎么样？优等生？虽然你只是个二等奖，但看在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份上，小爷我还是很为你高兴的！”
谢聈懒得理他的嘚瑟，只是淡淡地说：“一等奖的奖金，记得请客。”
“没问题！”商寄大手一挥，十分豪爽，“想吃什么？尽管说！……呃，学校食堂除外啊！”
谢聈：“……”
这时，李老师又走了过来，笑容可掬地对两人说：“这次你们俩为学校争了光，表现得非常好，周五下午放学后，我请全班同学去‘四季春’聚餐，算是庆祝一下，也放松放松！你们俩可是主角，必须到场啊！”
班主任请客聚餐？
这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消息传来，全班又是一阵欢呼。
周五下午，“四季春”饭店的一个大包间里，高一（七）班济济一堂，热闹非凡。巨大的圆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饮料果汁管够。
李老师也褪去了平时的严肃，和同学们有说有笑。
气氛很快活跃起来。大家纷纷以饮料代酒，过来向谢聈和商寄敬酒，祝贺他们载誉而归。
“商哥，谢聈，牛逼！以后竞赛就靠你们了！”
“为我们七班争光了！干杯！”
商寄来者不拒，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自己真的成了民族英雄。
谢聈则有些不适应这种热闹的场面，只是礼貌地碰杯，浅浅抿一口饮料。
酒过三巡（饮料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不知道谁起哄，让两位“功臣”讲几句。
商寄毫不怯场，唰地站起来，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始“致辞”：“首先，感谢李老师的栽培！感谢同学们的信任！感谢组委会给我这个机会！这次去江城，我深知肩上的责任重大，代表着我们南川一中的形象！所以我一刻不敢松懈，努力学习，积极思考，勇于发言，终于不负众望……”他滔滔不绝，说得跟获奖感言似的，逗得全班哈哈大笑。
轮到谢聈，他被迫站起来，在全班注视下，耳根微微发红，只憋出一句：“谢谢大家。继续努力。”就立刻坐下了，引来一阵哄笑和更热烈的掌声。
李老师笑着摇头：“你们啊……一个是话太多，一个是话太少！”
聚餐进行到后半段，不知道是谁偷偷点了几瓶啤酒，混在饮料里。
几个男生，包括商寄，开始凑在一起喝了起来。气氛变得更加喧闹。
谢聈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想远离。
他却看到商寄拿着一杯泛着泡沫的啤酒，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他面前。
商寄的脸上已经带了些许红晕，眼睛却亮得惊人，直直地看着谢聈。
“谢聈，”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敬你一杯。”
谢聈看着他手里的啤酒，没动：“我喝饮料。”
“不行，”商寄执拗地把杯子又往前递了递，“就这一杯。庆祝……庆祝咱们没给南川丢人。”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带着一种灼热的、不容拒绝的意味。周围的喧闹似乎都成了背景音。
谢聈犹豫了一下。他从未沾过酒精。
但看着商寄那双此刻无比认真的眼睛，他鬼使神差地接过了那杯啤酒。
金黄的液体在杯中晃动，散发出陌生的麦芽香气。
商寄咧嘴一笑，用自己的杯子重重碰了一下谢聈的杯子：“干杯！为了……嗯……为了下次继续碾压你！”
说完，他仰头，咕咚咕咚把自己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亮出杯底，挑衅地看着谢聈。
谢聈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也仰头喝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带着苦涩和刺激感滑过喉咙，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脸上迅速泛起红晕。
“哈哈！菜鸟！”商寄大笑起来，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动作却莫名地轻柔。
一股暖意从胃里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谢聈感觉头脑有些微微发晕，周围的声音似乎也变得遥远起来。
他看着商寄近在咫尺的笑脸，那双总是带着戏谑的眼睛里，此刻仿佛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聚餐结束时，天色已晚。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回家。
商寄喝得有点多，走路都有些晃悠，却坚持要和李老师一起把同学们都送走。
谢聈因为只喝了一杯，除了脸红外倒还清醒，被迫留下来看着这个醉鬼。
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饭店门口。
晚风吹散了白天的燥热，也吹得商寄稍微清醒了一些。
“喂，谢聈，”商寄的声音有些含糊，他转过头，看着身旁安静站着的谢聈，路灯的光线柔和地勾勒出对方清俊的侧脸轮廓，“咱们……这算不算好朋友了？”
谢聈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晚风吹拂着两人微热的脸颊，空气中弥漫着啤酒淡淡的麦香和夏夜特有的气息。
他没有回答，只是移开目光，轻声说：“很晚了，该回去了。”
商寄似乎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他嘿嘿笑了两声，脚步有些踉跄地往前走：“回家回家！下次……下次再去江城，还得咱们俩一起……”
谢聈看着他一摇三晃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快步跟了上去，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默默地走着，仿佛一种无声的守护。
载誉而归的夜晚，酒精的气息和夏夜的风交织在一起，吹乱了少年们的心事，也拉近了某些距离。
那条横亘在竞争与友谊之间的界线，在这个晚上，变得前所未有的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