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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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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在剧烈的头痛中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发了半天的呆脑子都还没上线。他抬手搓了搓脸,淡淡的血腥气钻入鼻孔,他诧异地看了眼手掌,发现上面残留着干涸的血迹。顺着那血迹往下看去,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上不知被什么东西扎了个窟窿,伤口不算大,但应该比较深,表面已经凝成了一块血痂。
他懊恼地叹着气,一定是昨晚他喝多了撞到哪儿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程子焱。他迟缓地坐起身,想要去找手机看看现在几点了。这一起不要紧,他登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只见床单上地板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尤其是地板上的痕迹看起来很像是脚印。他立刻去看自己的脚,却发现他连鞋都还穿在脚上,而他的裤子则被退到一半,他就这么光着屁股睡了一晚上。
如果那血脚印不是他的,那……
他顾不得去想其他,赶忙从床上跳起来提上裤子,冲到客厅。当客厅一地的碎玻璃和地板上抹得乱七八糟的血迹映入眼帘时,迟煦的第一个念头是,他酒后发疯把程子焱给杀了。
他顿时就吓傻了,开始在家里没头苍蝇一样地寻找,甚至连床底和柜子都没放过。他的大脑因为惊吓过度而完全宕机,根本无法正常思考,他每打开一个空间都在害怕程子焱的尸体躺在里面。
整个家被翻了个底朝天,连最小抽屉都没放过,确定没找到程子焱的残骸后,他才终于想起来可以打电话。
他战战兢兢地按下拨出键,同时竖着耳朵听周围的动静,担心程子焱的手机在家里。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已关机的声音,当冰冷机械的女声回响在听筒里时,迟煦像被剪断了最后一丝希望般,整个人失魂落魄。
他急得满屋子转悠,像热锅上的蚂蚁,混沌的脑袋一跳一跳地疼,根本拼凑不出像样的思绪。
他像平时那样跑去敲陈放的门,却无人回应,于是他机械地拨通了陈放的电话。
“喂,陈放,你知道子焱在哪儿吗?他跟你有没有联系?”
“没有啊,怎么了?”
“你就住隔壁,他出门你怎么会不知道!”迟煦朝电话怒吼着,恐惧让他本能地想要找一个人去责怪。
“我请假了,现在在老家,你忘了吗?你那边出什么事儿了?”陈放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变得焦急。
迟煦这才记起来陈放不在隽州,他一下子没了嚣张的气焰,支吾着说道:“啊……我……我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喝醉了,醒来之后就不见他人,打他手机关机,家里……家里到处都是血……我完全没有印象,我不知道昨晚都干了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我该怎么办……”他越说越害怕,最后甚至带了哭腔。
陈放恨不得顺着手机信号把迟煦拽过去狠狠揍一顿,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对着迟煦命令道:“你先别慌,现在立刻动用所有你能用的关系,先找到他人,确定他的安危再说。”
“啊,对对对……我找人……我我我这就打电话……”迟煦木讷地嗫嚅着,他整个人已经懵了,如果不是陈放提醒,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手上还有关系可动用。
他哆哆嗦嗦地挂了电话,在电话簿里搜寻了一阵,拨通了一个号码。“喂,赵叔叔,我迟煦……”
……
程子焱这一觉迷迷糊糊睡到下午四点多,手机没电了也不知道。昨天半夜他离开家后,叫了辆车自己到医院挂了个急诊。护士为他清创时看着他那张万念俱灰憔悴至极的脸,甚至忍不住问他需不需要报警。
他的伤口虽然很多,但好在基本都不很深,达不到需要住院的程度。天快亮的时候,他随便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酒店入住。他手上脚上全都缠着绷带,穿着拖鞋一瘸一拐地走到房间,吞了两颗止痛药之后倒头就睡。他实在是太累了,和迟煦长期的互相折磨已经把他的精神消耗殆尽,让他身心俱疲。
尽管真的很想就这么一睡不起,可身体的求生本能却不肯放过他,逼着他在饥肠辘辘中醒来。
他才刚刚睁开眼睛,那张魔鬼般的面容就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子焱,你醒了,吓死我了……”迟煦跪在床边,关切地抚摸着他的脸。
程子焱无助地闭了闭眼睛,胃里的饥饿感瞬间消失,翻江倒海全是对这个人的生理性厌恶。他已经不想问迟煦是怎么找到他并且在他熟睡的时候进入他房间的了。没有什么是迟少爷做不到的,动用天网搜寻一个人的下落再让酒店经理帮他开个门,这还算事儿吗?程子焱只怪自己睡得太熟,连这个魔鬼靠近他都不知道。
“你还好吗?伤得严重吗?你除了手和脚身上还有哪里受伤了?能给我看看吗?”迟煦心疼地把程子焱缠着纱布的手捧在掌心,语气里满是温柔。
程子焱缩回手,虚弱地摇了摇头,不想跟他说一个字。
迟煦一脸愧疚,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昨晚喝断片儿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除了……那个……还干什么了?”他看着程子焱手腕上的勒痕再回想起自己早上醒来时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昨晚又犯浑了,可他甚至连那几个字都没脸说出口。
程子焱眼神苍凉空洞地看了他一阵,抬手微微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下面的背包。
迟煦赶忙打开背包,从里面翻出沾染着血迹、被撕成烂布条的球衣和变成碎纸片的贺卡。他不需要有任何记忆就确定这是自己干的,因为他曾无数次在书房看见这件球衣时就想这么做。昨晚的醉酒只是给了他付诸行动的借口。
“对不……起……”他再一次做着廉价的道歉。
程子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目光停留在那件球衣上,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什么都没有了,他那段刻骨铭心的单恋到最后连件纪念品都没能留下。
迟煦小心地把球衣跟贺卡放回到包里,恳求地说道:“子焱,我去找人帮你修复,找最好的专家,一定能帮你把它们恢复成原样。你不要……不要恨我……好不好……”
程子焱疲惫地闭上眼睛,连一个眼神都不屑再给他。
迟煦低声下气地说道:“子焱,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犯混,你看我今后的表现。还有,昨晚的事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程子焱睁开眼睛,冷漠地看着他:“真的什么都答应?”
迟煦愣了下,抿着嘴不敢把话再接下去。因为他知道程子焱最想要的只有离开他。
程子焱流露出轻蔑的眼神,把头转到一边不再看他。
迟煦尴尬地跪在床边,踌躇良久,他知道自己这次错得很离谱,也知道程子焱一定恨极了他,可他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这个人离开。
“子焱,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今天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你,整个人都要疯了,我看着满屋子的血,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子焱,没有你我真的会死……”迟煦说着不自觉红了眼眶,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时的那种感觉,而就是那一刻让他更加确定,他绝对不能失去这个人。
程子焱沉默了一阵,转过头紧盯着他的双眼:“真的吗?没有我,你真的会死吗?”
迟煦用力点了点头:“真的,子焱,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我知道我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因为……因为我实在太爱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发誓,像昨晚那种事今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伤。”
程子焱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我相信你,咱们回家吧。”
迟煦万分惊喜地看着他,不敢相信程子焱这么轻易就松了口。他赶忙站起身,慌慌张张摸着手机:“我这就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到门口,我抱你下楼……不行,我还是去找个轮椅吧,这里电梯太窄了,抱着你搞不好会碰到你的脚。”
程子焱躺在床上,看着迟煦忙前忙后,嘴角的笑意逐渐抹平,取而代之的是眼中彻骨的寒冰。
……
迟煦在把程子焱接回家的路上,打电话叫人把家里打扫了一番。等他们进入家门的时候,昨夜的那一地狼藉早已被清理干净,床褥也全都换过,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程子焱的两只手都有伤,不方便拿餐具,迟煦就一口一口地吹凉了喂给他,细心得像是在照顾婴儿。程子焱看着他和昨晚判若两人的模样,一边在心里冷笑咒骂着,一边面容平静地乖乖吃着饭。
晚餐快结束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迟煦走过去刚打开门,陈放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进来。
“哎?你怎么回来了?”迟煦问。
“我不放心,接完你电话就买票往回赶了。”陈放在回答迟煦的时候目光始终落在程子焱身上。
迟煦大大咧咧地说:“我不是电话里都跟你说了嘛,已经没事儿了。你家人怎么样了?”
陈放说:“已经脱离危险了,接下来只要静养就可以了。”
迟煦点点头:“那就好,你吃了没?要不要让厨房再添俩菜,跟我们一起吃?”
陈放扫了眼桌子上剩下一半的菜:“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吃这个就行。”他其实并不饿,只是想趁机好好看看程子焱。
陈放来到程子焱身边仔细端详着他,只见程子焱双手双脚都被包得严严实实,膝盖上也贴着大块的无菌贴,手腕上还有明显的捆绑淤痕。
“这到底是怎么弄得?”陈放眼神满是藏不住的心疼。
程子焱安慰地对他笑笑:“不小心被碎玻璃划的,都是一些浅表的皮外伤,不严重。”
陈放攥紧拳头,将愤怒的目光投向迟煦。迟煦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说道:“都都都是我混蛋,我已经知道错了……”
陈放跟在迟煦身边多年,见过他无数恶劣的行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狠狠地揍他一顿,往死里打。迟煦知道自己做得太过分,理应受到千夫所指,所以对陈放的态度也没多做他想。
程子焱在一旁语气轻松地说道:“他喝醉了而已,没事的,都过去了。陈放,你去厨房给自己拿副碗筷,这几个菜都没怎么动,迟煦又让厨房做多了,太浪费了。”
迟煦坐到程子焱身边,讨好地看着他:“我这不是看你一整天没吃东西,怕你饿坏了么。你再多吃点儿,你这段时间越来越瘦了。”他说着又开始动手替程子焱剥虾。
“好。”程子焱低头看着他手里的大虾默默笑起来。
他抬起头来,对着一直在看他的陈放笑着点了点头。
他笑得那样完美,可陈放却觉得他的眼神里藏着致命的刀子,让人不禁背后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