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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绑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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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毕从雅间出来,巧遇不速之客。
“这不是李娘子和中郎将嘛,好巧!”
窦瞒走在廊道的内侧,左手边是一个坐在嵌着车轮的奇怪椅子的玄衣男子。
男子面容温润如玉,双目无神却泛着慈悲,微微侧过脸去问窦瞒:“是谁?”
他的声音如金击玉,温文尔雅中,还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窦瞒笑容不善,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魏锡,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没什么,不过是我在长安新认识的两位朋友。”
李琢圭紧张地攥紧魏锡的袖子,魏锡安抚下她,对狭路相逢的两人笑道:“见过世子,县主。”
也难怪窦瞒素来直来直去,不怕得罪人,原是背后有楚王府这座靠山在撑腰。
就是之前只听闻楚王府有位目盲的世子,倒从未听过什么县主,也不知究竟发生过什么。
面对魏锡的热脸,楚王世子并未作回应,只窦瞒别有意味地勾唇,双双擦肩而过。
李琢圭垂下紧张的左手,手落下时的动作牵动手链上的银铃,发出细微的“叮铛”声。
楚王世子才恍若梦中惊醒,轻笑着回应窦瞒的那句“朋友”:“原来是故人。”
——
魏锡离开后,李琢圭还是和往常一样,每日在家和祁山书院之间过着两点一线的生后。
只不过今日有些许不同,她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她,可一回头,又没有行踪可疑的人。
错觉,应是错觉。
这几日,她总有这样的错觉,可这里是长寿坊,长安县衙所在,该不会有人顶风作案的。
她加紧脚步,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可即便如此,还是难免有落单的时候。
一个身形佝偻的男子突然往她身上凑,她往旁边躲了躲,迎面又撞上一个壮汉。
“对不起……”
李琢圭话音刚落,想要转身离开,谁知身后还有一个人,朝她步步紧逼。
几人将她团团围住,分明来者不善。
她刚准备拔腿跑开,其中一人突然拿出一块巾帕,抬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呜……”
不及发出求救,她便失了意识。
“咳咳。”
醒来时,李琢圭人已在一处地牢。
光从一扇小窗透入,可以看出外面还是白天,但实在分辨不出是在哪里。
“水,水……”
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响起。
李琢圭吓了一大跳,缓了好一阵儿才敢睁开眼睛,观察发出声音的地方。
与她相邻的牢房里,趴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嘴唇轻轻翕动。
“你还好吗?”
李琢圭走近一些,看清了男子的脸,不禁惊呼一声:“褚文和?你怎么也在这里?”
比厌恶更早出现的,是惊异。
“轰隆”一声。
地牢的石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穿着下人服饰的小厮,手里端着精致的饭菜。
小厮走到她牢门前,恭恭敬敬道:“娘子,现下正值饭点,我家主子特意命人给您备了可口的饭菜,您赏脸吃上几口。”
李琢圭两手抓着围杆,发问道:“你主子是谁?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她来长安不过六月,还不曾与谁结仇。
小厮放下饭菜,道:“娘子且安心,等风头过去,您自然就能见到我家主子。”
“风头?”李琢圭又问他,“什么风头?”
小厮什么都不说了,抬腿要走。
她扯住小厮的一方衣角,指着另一个牢房里的褚文和道:“你只拿了一份饭菜,一副碗筷,可是这里还有一个人。”
小厮极力撇开她的手,屡屡失败,最后无奈道:“娘子何苦为难我,我不过按主子的吩咐办事,主子只命我送一份饭菜来。”
主子的话,奉为圭臬。
主子是谁,他不肯说。
李琢圭依旧纠缠不休:“我,我身上来癸水了,弄脏了衣服,我要换身衣服!”
小厮颇无奈,掐着她的手迫使她松开:“这点小事,娘子忍忍就是了。”
说完,便逃也似的跑了。
朝着他跑走的背影,李琢圭高声问:“那,那我要是要更衣怎么办?”
原本她是想借这个理由,短暂地离开这处地牢,到室外再想法子逃跑。
可谁料小厮回过身,毫无人性地建议道:“娘子实在急,不如就就地解决了。”
如此……不成体统。
李琢圭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难得的逃跑机会在石门开合的声音溜走了。
“别啊……”
她陷入绝望。
“水……”
李琢恍然反应过来,另一侧牢房还有个褚文和,看起来要是不管,其性命便危在旦夕。
生死存亡之际,不得不抛去个人恩怨。
她半撑起褚文和的身体,送水到他嘴边。
还好小厮口中的主子虽然困住她,却不忘给她备上食物和水,起码让她生命无忧。
褚文和一口气喝了半碗水下去,声音无力地道了声感谢,可见是渴得厉害。
李琢圭把手边的饭菜,分出一半出来,再把筷子掰成两段,拿了一份给他:“给你。”
菜色看着不错,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哐哧哐哧开动起来。
她吃完了,看了眼一动不动的褚文和:“褚文和,你怎么不吃?”
难道是吃不下?
寻常她是最挑食的,都能下咽,吃得津津有味,顾惊辞总不能比她更挑。
她忽然想到:“你是不是没力气了?”
这理由,终于是让她给想到了。
褚文和苍白的脸上惹上一抹红晕,似乎为这尴尬的境地感到难堪。
李琢圭犹豫再三,再三犹豫,自告奋勇道:“要,要不,我我喂你吃……”
她扶着褚文和坐起身,用勺子舀了些饭菜出来,隔着铁栅栏送到他嘴边。
顾惊辞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放下心里防备,张嘴吃上了嗟来之食。
生与死,这是个问题。
肚子的问题一解决,李琢圭就思考起了别的问题,比如,怎么逃出去。
她摔碎了盛饭的瓷碗,拿着碎瓷片在腕上比划了两下,打算用这种方式自救。
割腕的伤口只要不深,便不会太严重,但看起来却是能唬人一大跳。
届时送饭的人看到她受伤,势必禀报上峰,她便可以借着治伤的由头出去。
可若是……
她想到了褚文和,他在这地牢一身的伤,看起来都快要了,也不见上头那人动容。
“李娘子。”
沉默了许久褚文和突然开口:“我教你一个法子,不必弄伤你自己。”
李琢圭看着他,只听他道:“你装出中毒的样子,定然可以把送饭的小厮骗进牢里,届时你用瓷片划破他的喉咙,再从他身上取下钥匙……”
张口就是取人性命,这些话从一个人嘴里说出来,还是略有些惊悚的味道。
李琢圭发出惊吓的一声“啊”,手里的碎瓷片都拿不稳,摔进了杂草里。
褚文和笑笑:“我乱说的。”
此乃危急存亡之秋,他还有心思开玩笑,开的还是人命的玩笑,一时间不知道谁的心大。
李琢圭闭上了嘴,不说出难听的话来,是她最后的礼貌和修养。
褚文和瞧她这样,又朝她招了招手:“李娘子,你过来些,这次我不骗你。”
吃一堑,长一智。
李琢圭已经不信他了,挪着身子离他远了些,只听他突然“嘶”地呼起痛来。
“你,你怎么了?”
她心软地靠过去,却被褚文和见缝插针地讨好:“李娘子,还请听我说……”
他蓦地拉起她的手摁在胸前。
“你这是做什么?”
这回李琢圭是真的生气了,声调不自觉抬高,都开始后悔自己一开始的善举了。
早知道就让他饿着了。
她急得想要缩回手,可也不知褚文和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竟把她的手锁住了。
“你快放手!”她委屈地喊。
褚文和牵着她的手往上游走,顿在了一处肋骨中央,再从襟中取出一根木簪,放在她手心:
“人的这里有个穴位,只要用簪子狠狠刺上去,就能使人昏睡过去。”
说完,便松了抓着她的手。
李琢圭小声嗫嚅,低声埋怨:“这个指给我不就好了,做什么要让人挨上去。”
感觉手都不干净了。
褚文和闷声轻笑:“李娘子这就误会我了,我只是怕李娘子找不准地方。”
竟让人无力反驳。
但又是强词夺理。
李琢圭攥着簪子咬牙切齿:“就算如此,我现在也未必能找得到。”
褚文和撑起身体,正面直对她:“若是许娘子不自信,可以先用我练练手。”
眼神里流转的情愫,让人恍惚。
李琢圭反问他:“那有没有什么穴位,打一拳能让人疼个半天的呢?”
褚文和:“……”
翌日黄昏。
算着时辰差不多了,李琢圭咬破手指,在脸上画上几条血痕,伪装出中毒的模样。
褚文和顶着他不修边幅的鸡窝头,讪笑道:“能不能出去成败在此一举,李娘子千万别装着装着,一不小心真睡着了。”
在地牢,他才不敢睡一个囫囵觉,可李琢圭刚来,一到夜里便呼呼大睡。
这样的担心不无道理。
李琢圭拍了拍自己的脸,意识清醒一些:“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地牢传来石门打开的声音,她顺势躺下,画着血痕的脸正对着牢门。
“这……这……”
送饭的小厮看着地牢里的景象,大有办事不力的后怕,缩着脖子两股战战。
褚文和适时往火上浇了一捧油,虚着声音道:“今日正午她吃完你送的膳食之后没多久,她便成了这副样子,可惜呼救无门。”
小厮害怕得声音都尖上一分:“怎么,怎么可能?膳食都是厨司里供的……”
褚文和挑了挑眉,轻笑:“厨司不会有问题,那有问题的想来只有你了。”
小厮摇头:“不是我不是我!”
继而苍白解释:“我不过是来送饭的。”
褚文和道:“你可以对我这么说,我也愿意相信你,可是你的主子会信你吗?”
挑拨完关系,他又有意引导:“还不快打开牢门看看,人还有没有救。”
小厮慌不择路,顺着他的说辞拿起挂在腰间的钥匙,直接打开了牢门。
李琢圭的心越揪越紧,攥着簪子的手也越发的紧,掌心里全是汗。
“喂!人还活着吗?”
一根手指探上她的鼻息,她猛得睁开眼睛,铆足了力气往小厮胸前的位置刺去。
“哐当”一声,小厮应声倒地。
“成,成功了!”
李琢圭看了看手上的簪子,再望了望隔壁牢房的褚文和:“褚文和,我成功了!”
好似是要讨问什么奖赏。
褚文和没理会她的雀跃,敛了笑容,冷着脸提醒道:“这才是第一步,地牢之外不知会有什么情况,许娘子还需小心为好。”
李琢圭拿走小厮的钥匙,一把一把试开顾惊辞牢房的锁,乐观道:“我自然知道,为防被发现,我们等天黑一些再出去。”
褚文和愣怔片刻:“我们?”
她走到褚文和身边:“自然是我们,我看你一直躺在这里,还站得起来吗?”
自她来这里,就没见褚文和怎么动过。
一开始可以说他是太久没有进食,实在没有力气了,可现在也不见他恢复过来。
褚文和摸了摸腿,别过脑袋:“李娘子一个人逃出去便好,带上我反是累赘。不如你一个人先出去,找到人后尽快来救我。”
可若是一旦有人发现她逃出去了,褚文和的下场,势必不会太好。
李琢圭义气十足,信誓旦旦:“把你留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我不会抛下你的。”
她抓着他的手,要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褚文和自暴自弃地劝说她放弃:“我的腿被人折断了,你先别管我了。”
李琢圭想了想,摔坏了木托盘,用地上的麦杆简单处固住他的伤腿:“这样就好了。”
丝毫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褚文和执拗不过,只得任由她架起自己,伤腿再疼也得站起来走两步。
“这下遂了李娘子的愿了,”他疼得大汗淋漓,指了指自己断了的伤腿。
他这话,把李琢圭显得多小心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