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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里我好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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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乙感觉自己在急速下坠。
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仿佛一松手就会摔下这座几十米高的公寓楼，他腿一软，瘫倒在身后的榻榻米上。
目光所及的四周，手边散落的信纸上满是自己不认识的异国文字，这不是他关城的家，这是哪里？
他看到“自己”拿起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是2000年1月的凌晨一点，熟练地拨通一串号码，这次他知道，这是家里的固定电话，孟乙满心期待着老妈会接起，他迫切的想要听到来自熟人的声音，可并没有，电话嘟嘟地响了很久，便自动挂断了。
紧接着他又拨了另一个号码，这次的号码有署名——“霍川”，这个人…孟乙想不出是谁，只是莫名觉得他能依靠，果然，电话接通了。
“霍叔！”他一开口，才听清自己的声音有多么嘶哑。
“小乙？我不是说过，以后不要在打电话过来了吗？你换号码也没用……”电话那头，沉稳的男声顿了几秒，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我女儿现在还在医院，她只是个孩子，你要把她逼到什么地步才算满意？”
电话挂断了。
孟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颤抖起来，可手却并没有停下拨号的动作，这一次拨出的号码他知道，是孟洋，他亲哥哥，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孟乙？怎么这么晚打电话过来，你哥他在睡，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
出乎意料的，电话那头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声音还带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困顿，孟乙愣了愣，为什么这个女声如此熟悉？这么像他从初中就认识的死党——蔡铃铃？
“铃铃，我就是想问一下，你和孟洋最近有没有空，我想…我想让你们来陪陪我，一星期…不，只要三天就好。”他的声音细若蚊蝇。
对面沉默了一会，蔡铃铃轻轻叹了口气。
“孟乙，你已经25岁了，”女声温柔，说出的话却让听者如坠冰窟：“你不能因为失去了父母，就让哥哥承担父母的角色，难道你还能像十几岁那样任性吗？”
失去了……父母？杨小丹？他老妈？孟凯兴？他爹？
“这么晚了，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挂了，明天还有工作，”孟乙还想说什么，蔡铃铃已经匆匆挂断了电话。
孟乙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向卫生间，扶着水池用力地干呕了几声，直到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气，他的手抖得厉害，拉开了水池下的抽屉——里面有一把剪刀。
握住剪刀的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很多人，亲人、朋友、某些追求者，还有一个模糊的男人，可越是想努力看清他，心脏就越是绞痛得厉害，就在他以为这把剪刀会刺破自己腕部的皮肤时，恍惚中，似乎有一阵敲门声从身后传来。
反着冷光的剪刀滞在空中，孟乙猛地回过头，不远处的公寓门紧闭，敲门声显然来自他的想象，可他像是不甘心似的，一步步走到门前，咔嗒一声，门打开了。
门外不是冰冷的雨雪，而是声控灯眩目的暖光，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他面前，长时间处在昏暗环境的视线还没有恢复清晰，只来得及掠过一眼男人清俊的脸，就感觉到自己被扯进一个怀抱——
那怀抱并不温暖，却紧得像一把锁链，将两人的身体严密地铆接在一起，孟乙动了动鼻子，伥鬼似的，贪婪地呼吸男人身上鲜活的空气。
在一丝微弱的芦荟味涌进鼻腔时，他的泪水终于决堤，只听到自己轻声呢喃：
“……是你啊。”
“孟乙！”
“该起床了，你发什么神经！”
孟乙猛的睁开眼，窗外明亮的日光刺眼，他背部湿黏，薄毛毯被缠绞在身上，勒得腹部吸不上气，摸了摸脸，触手一片湿热，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而孟洋正站在双人床边，一边系白衬衫扣子，一边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知道你不想上学，但也不用这么夸张吧？”
许是被孟乙呆滞抹泪的样子唬住了，孟洋难得地软下点声音：“快起来，放学允许你骑我的车回来，这总可以了吧？”
“好，这就起了，”孟乙胡乱应了声，心中各种情绪缠绕一团，刚才的梦境太过真实，部似平日里其他的梦，醒来就忘记，这个梦像是要刻进他的骨髓似的，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
洗漱完出来，正好撞见了买早餐回来的杨小丹，孟乙喉咙一紧，也不知怎么想的，叫了声“妈”就冲上去抱住了她。
“儿子，你没事吧？肚子疼吗？”杨小丹惊得眉毛飞起，粗糙的手心一下下抚过少年单薄的脊背，狐疑地看了孟洋一眼。
孟洋耸了耸肩，一副“我什么都没干”的表情。
“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孟乙放开杨小丹，抽了抽发酸的鼻子，又接过她手里的两份早餐，“我和哥去学校了，快迟到了。”
“好…好，别骑太快了，昨儿才下了雨，看着点地上的泥坑！”两个儿子一前一后的出了门，杨小丹才后知后觉地隔着窗户嘱咐了一声。
夏末，虽然下过一场夜雨，白天的日头却依旧热度不减，孟洋用力蹬着旧自行车，额头渐渐浮出一层汗，他咬牙道：“要不是你早上那样吓我，我才不带你，呼…我就说咱俩必须分开睡，我看堂屋那躺椅就挺适合你的。”
“做梦，家里就两间屋，有本事你再盖一间啊？”孟乙坐在后座，一只手抓扶手，一只手拿包子，谁知下一秒，自行车毫无预兆的驶过一块碎石，车身猛地一颠，孟乙惨叫一声——
包子掉了。
兄弟俩可谓从小打到大，孟乙是天生的直性子，受气了就要立刻发作，可孟洋偏是个阴招儿多的，表面上和风细雨，却总在背地里给他下绊子，也就是上了高中以后，兄弟之间的关系才好了些，虽然还拌嘴，但至少不会大打出手。
孟乙以前并没有思索过“关系变好”的原因，可不知怎的，就在刚才，他脑中忽然冒出一个猜想，于是他试探着往孟洋背上锤了一下，佯怒道：“你再这样阴我，以后我再和铃铃他们玩，就不叫你了！”
谁知这句话一出，自行车车身偏移了一下，差点把孟乙甩下去——
“谁稀罕和你们一群小屁孩玩。”孟洋的声音听不出异常，可紧接着他又道：“至于生气吗？我的包子给你吃就是了，”
孟乙不动声色地攥了攥扶手。
只是个梦而已，别太放在心上了，他在心中告诫自己。
兄弟俩上的是同一所高中——关城二中，只是孟乙高一，孟洋已经高三了，并且孟洋成绩更好，是竞赛班，听说里面全是眼镜八百度的“栋梁”。
相比之下孟乙就轻松多了，只是在普通班里混着，身边的同学大多也和他一样，爱玩，鬼点子多，比如现在——
“乙哥，昨天怎么没上自习？是不是逃课去网咖了？”
“滚，我肠胃炎回家睡觉，不行？”
“孟乙，下午和我们去台球室吧，蒋琳也去呢，顺便叫上你哥。”
“你们女生玩吧，我就不凑热闹了，下次一起唱K。”
“唱K也带上我们啊乙哥……”
平日里，孟乙很享受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但今天，他看着这些笑脸，只觉得心烦意乱。
在课桌前坐下，孟乙随意的翻了翻抽屉，想找一本要交的作业，可翻找之间，忽然有一张薄薄的信纸飘了出来，他一把从半空中截住，定睛一看——
密密麻麻的异国文字，相同的句子，重复着排满了整张信纸，每一笔，都与梦境中那张纸如出一辙。
！！
“孟乙！”
此时听到这一声，孟乙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昨晚的梦里，就是这个声音击溃了他的底线，那句话现在还回荡在脑海里——“你不能因为失去了父母，就让哥哥承担父母的角色，难道你还能像十几岁那样任性吗？”
他飞快地将信纸塞回抽屉，僵硬地转过头，眼睁睁看着那个顶着一头棕色卷毛，小狮子似的女生冲过来，蹦跳着揽住了他的肩。
“快点，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我知道你哥会帮你写最后一题，”她揽肩的手腕一转，轻松卸下了孟乙的书包，翻出数学练习册，轻车熟路地往孟乙座位上一坐，开始奋笔疾书。
孟乙被扒了个干净，站在自己的座位旁无奈道。“你爸不是给你请了关大的高材生当家教吗？怎么不问他？”
“什么高材生，还不是见钱眼开，我每次课都额外给他一份工钱，叫他一边呆着别烦我，”蔡铃铃嘁了一声，眼皮都不抬一下。
“姚青，你帮她看着点老师，今天我值日，”孟乙拍了拍同桌的肩，转身拿扫帚去了。
高一的课程较轻松，只有一节自习，转眼间便到了放学时间，今天有了孟洋的自行车，孟乙终于可以和姚青、蔡铃铃一起骑车回家了，他们三人都住在文鑫路附近。
“孟乙，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总是跑神呢？光老李都点你两三次了，”蔡铃铃和他并排骑着，随口问道。
“是因为高二那个叫韩锐的男生吗，听说他很看不惯你，”姚青骑的慢，落在在两人身后，却还是努力参与话题，“你别担心，他要是真敢欺负你，我就…我就告诉李老师！”
“小青，你还是去南方找姐姐吧，”孟乙叹了口气，脚下发泄似的用力蹬了几下车，“韩锐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从没听过，想打架尽管来啊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