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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钝刀试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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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记”那顿食不知味的午餐后，陆沉舟将自己投入无尽的工作之中，试图用繁重的会议和决策淹没那份因失控逃离而带来的强烈懊悔与自我厌弃。
然而，苏念安发来的那条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意味的消息——【陆总，下次开车小心点哦~】——像一根柔软的羽毛，反复搔刮着心脏最敏感的位置，既带来微痒的希望，又加剧了无所适从的焦灼。
每日清晨的“早安”问候成了陆沉舟唯一的稻草，维系着那根纤细的、不敢用力拉扯的线。苏念安的回复时有时无，内容简单，但那个眯眼笑的猫咪表情符号如同一个固定的句点，让陆沉舟在每一次发送前都经历一遍希望与恐惧的轮回。
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持续了数日。直到一个周四的下午，陆沉舟需要亲自前往“溯光”工作室，与林薇最终敲定合作项目的几个核心细节。
车子停在工作室所在的创意园区楼下。陆沉舟整理了一下并不存在的领带褶皱，深吸一口气，才推门下车。步伐看似沉稳地走向那栋布满玻璃幕墙的现代化建筑。
在前台通报后，林薇很快笑着迎了出来：“陆总您来得真快，路上没堵车吧？我们会议室在这边。”
陆沉舟微微颔首，跟着林薇穿过开放式的办公区域。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些充满设计感的工位，并未看到那个想见的身影。
“念安今天也来了，不过他在那边的小画室赶稿子呢，有个急单。”林薇似乎看出了陆沉舟的寻找，随口解释道，指了指走廊另一头一扇虚掩着的门。
陆沉舟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嗯。”他应了一声，强怕自己收回视线跟随林薇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过程高效而顺利。林薇专业干练，提出的方案清晰且有创意。陆沉舟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只在关键处提出几点精炼的意见，目光却不时瞥向会议室那面透明的玻璃墙，望向走廊尽头那扇门的方向。
一小时后，细节基本敲定。林薇整理着文件，笑道：“差不多就这样了，陆总您看……”
话音未落，走廊那头那扇虚掩的门从里面被推开。
苏念安走了出来，一边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颈，一边笑着对身后的人说：“……真的多亏学长你了，这个透视角度我纠结了好久，你一点拨就通了！”
一个穿着休闲西装、气质温文尔雅的男人跟着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支素描笔，很自然地抬手，用笔尾轻轻点了一下苏念安的额头，语气亲昵：“跟你说了多少次，遇到这种问题随时找我，别自己闷头死磕。”
苏念安笑着揉了揉额头，眼神明亮，带着显而易见的信赖和熟稔：“知道啦！下次一定第一时间骚扰你！”
两人之间的氛围轻松自然，流淌着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默契。
陆沉舟的视线穿过玻璃墙，牢牢锁在那副画面上。握着钢笔的手指骤然收紧，冰冷的金属笔身硌得指骨生疼。胸腔里某种尖锐的情绪如同藤蔓般疯长，瞬间缠紧了心脏，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动作如此亲昵？他们很熟？为什么从未听林薇提起过？
无数个问题像沸腾的旗袍般在脑海中炸开。
“啊，念安他们好像忙完了、”林薇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笑着站起身，“陆总，介绍个朋友给您认识？那位是周暮学长，也是很厉害的插画师，最近刚从国外回来，刚好今天过来看看念安。”
林薇说着，已经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出去：“念安，周学长！聊完了吗？正好，星瀚的陆总也在。”
苏念安闻声转过头，看到陆沉舟时，脸上还带着未退尽的、发自内心的笑意：“陆总？”他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弯起眼睛打了个招呼。
那位周暮学长也转过身，目光温和地看向陆沉舟，微笑着颔首致意，态度从容不迫。
陆沉舟强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出会议室。脸上那张商业面具完好无损，甚至挤出了一个极其淡薄、几乎看不出的礼节性笑容，朝着周暮伸出手：“陆沉舟。”
“周暮。”对方伸手与他交握，力道适中，笑容无可挑剔，“久仰陆总大名。”
“周学长以前是我们系的大神，可厉害了！现在也是自由插画师，在国外拿过不少奖。”苏念安在一旁自然地补充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那股缠绕在心脏上的藤蔓骤然缩紧，刺得生疼。陆沉舟收回手，语气平淡无波：“幸会。”目光却并未在周暮身上过多停留，而是转向苏念安，仿佛随口一问，“苏先生最近在忙？”
“嗯，接了个游戏公司的概念图，有点复杂，刚好学长有空就来帮我看看。”苏念安解释道，又笑着看向周暮：“学长晚上没事吧？一起吃饭？我知道附近新开了家日料不错。”
“好啊。”周暮从善如流地答应，目光扫过陆沉舟，礼貌性地询问，“陆总如果不忙，也一起？”
“不了。”陆沉舟拒绝得飞快，声音比平时更冷硬几分，“晚上有会。”
他不能再待下去。每多看一眼那两人之间自然流露的熟稔和默契，都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心上反复切割。那股想要将苏念安拉离对方身边、想要抹去对方脸上因别人而绽放的笑容的冲动，如同危险的暗流在冰封的面具下汹涌叫嚣。
必须立刻离开。在他失控之前。
“合作细节既已敲定，我就不多打扰了。”陆沉舟对林薇说道，语气恢复公事公办的冷澈，“后续流程我的特助会跟进。”
林薇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并未多问，笑着应下：“好的，陆总慢走。”
陆沉舟朝周暮微一颔首，最后目光极快地掠过苏念安，对方脸上那点笑意似乎淡了些，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陆沉舟转身，步伐稳定却比来时更快地走向出口。背脊挺直，如同承受着无形的重压。
坐进车里，引擎发动，却并未立刻驶离。陆沉舟透过车窗，看着那栋玻璃建筑。很快，苏念安和周暮并肩说笑着走了出来，朝着园区另一个方向走去。苏念安侧着头听着周暮说话，嘴角依旧带着轻松的笑意。
那一幕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眼底。
陆沉舟猛地收回视线，一拳重重砸在方向盘上，发愁沉闷的一声响。胸腔强烈起伏着，那股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暴戾与嫉妒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冲撞。
他拿出手机，指尖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颤抖，迅速拨通了陈默的电话。
“陆总？”
“查一个人。”陆沉舟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周暮，自有插画师，刚从国外回来，拿过奖。我要他的全部资料，背景，人际关系，以及……”她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阴霾，“他和苏念安先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关系到底有多‘好’。”
“是，陆总。”
电话挂断。车内死寂一片。
陆沉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抬手用力挤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种熟悉的、冰冷的自卑感和强烈的占有欲疯狂交织，几乎要将理智吞噬。
他像一头被困在牢笼中的困兽，明明看到了最渴望的珍宝，却因为害怕自己的爪牙会伤及对方，而只能焦躁地在原地踱步，眼睁睁看着别人靠近，甚至不敢发出一声呜咽。
良久，他再次拿起手机，点开那个唯一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对方发来的那个猫咪表情上。
指尖悬停了很久，无数混乱的、带着质问意味的语句在脑海中翻滚，又被强行压下。
最终，他只是用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下了一句看似平静无波的工作讯息：
【与‘溯光’的合作项目，我方考虑增加一个插画顾问的长期职位，旨在提升项目整体艺术水准。不知苏先生是否有合适人选推荐？】
消息发送出来。
像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等待着不知会是何种结果的回音。
也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切割着自己那颗因他而欢欣、更因他而煎熬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