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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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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被点名,阮丞打字的手指一顿,下意识地抬头,恰好撞上方余年转过来的视线。
“很帅气的年轻小子呢,”刘婧笑道,“我们做品牌的,最近很愁一个问题,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建议?”
问题来得突然。阮丞微微惊讶,但面上不表,“刘总客气了,请问。”
刘婧嗯了一声,“关于主视觉的东方元素与现代感的平衡,我们内部有些分歧。既不想过于传统显得老气,又怕过于新潮或欧式丢了底蕴。不知道设计部有什么高见?或者,在色彩和纹样的审美选择上,有没有什么建议能帮助我们决断?”
阮丞下意识看往方余年,然而方余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方余年笑了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阮丞稍微放松了一下,组织好语言,对着摄像头认真说道:“刘总您好。根据我的经验,我认为可以从传统纹样中提取核心符号,比如云纹、回纹,但用更简洁利落的线条和构图方式来贴近现代风”他稍微停顿思考了一下,又接着道,“......色彩上,正红和鎏金可以作为基调,但可以尝试加入更具当代感的哑光深蓝或墨绿作为点缀,提升高级感和层次感。我们之前有一个类似理念的案例,会后可以发您参考。”
他的话音落下,方余年随即自然地接回主导权,看向屏幕:“这是我们设计部基于品牌调性和市场的一些初步思考。刘总觉得这个思路如何?”
刘婧在屏幕那端露出了会议开始后第一个较为明显的笑容,点了点头:“很有启发性,谢谢阮老师的建议。那我们接下来可以详细聊聊……”
方余年从善如流,与她继续深入探讨后续的细节安排。
阮丞则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方余年。他很少这样近距离地、直接地观察工作状态中的方余年——侧脸线条清晰而专注,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沉着,落在屏幕或文件上时,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可靠感和专业度。
忽然觉得有些不太自在,阮丞迅速移开目光,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回自己的电脑屏幕。
会议终于结束,时间已逼近中午,屏幕彻底暗下,会议室里那根紧绷了许久的空气弦仿佛骤然松弛,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长出了一口气,活动着僵硬的肩膀。
“总算结束了……蔡部,方部,一起去食堂凑合一顿?”老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发出邀请。
方余年似乎还沉浸在资料里,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应了一句:“你们去吧,我处理点东西。”
阮丞则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方余年那边,率先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令人窒息的会议室。刚出门,窗外明晃晃的正午阳光直射过来,恰好打在会议室冰冷的门牌号“2204”上,刺得他眼睛发疼。
他眯起眼,下意识抬手揉着发酸的后颈,掌心传来的阵阵刺痛让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嘶!
对了!手!
这痛感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记忆的闸门。早上那一系列倒霉到家的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入脑海:扑街、豆浆、狂奔、掰电梯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抢这间破会议室!
结果呢?
好家伙!今天早上摔得那么狼狈、手心现在还疼得要命才抢到的会议室压根就没用上!全给方余年那家伙的紧急会议做了嫁衣!
做人怎么能倒霉到这个地步?!
他简直想对着走廊天花板仰天长啸,问问老天爷是不是专门盯着他一个人坑!
阮丞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彻底蔫了,耷拉着肩膀,没精打采地和老李、小遐一起挤进下行的电梯。午间的食堂人声鼎沸,各种饭菜的混合香气扑面而来,却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致。
他们端着餐盘,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
吃到一半,老李就开始按捺不住兴奋,一边扒拉着米饭,一边忍不住跟小遐感慨:“哎,你说方部长今天是不是绝了?明明是临时加塞的视频会,对方还是刘总那种级别的难搞人物,你看他,一点不慌!条理清清楚楚,几句话就把我们的核心优势和服务框架讲得明明白白!我看啊,这单子八成有戏!”
“这么厉害,”小遐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方余年自己掌控场面的时候绝不让话掉地上,该让专业的人发言的时候,也一点不抢风头,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真不愧是方部长啊!”
阮丞闷头扒着饭,听着同事对方余年的花式吹捧,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方才会议室里,方余年那冷静专注的侧脸和平稳清晰的语调。
他不得不憋屈地承认,那家伙工作起来……
确实有点东西。
“话说……”小遐咬着筷子,目光在食堂里扫了一圈,“怎么一直没看见方部长来吃饭?好像有一阵子没在食堂见到他了。”
阮丞闻言,终于从餐盘里抬起头,拿起纸巾擦了擦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他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还需要下凡来吃我们这种食堂大锅饭么?喝露水就够了吧。”
老李哈哈一笑,转而用胳膊肘碰了碰阮丞,转移话题道:“不过说真的,阮子你今天表现也特别厉害!刘总那个问题抛过来的时候我都懵了,你接得特有范儿,没看最后刘总那表情,明显很满意嘛!”
阮丞被夸得有点不自在,胡乱扒完了餐盘里最后几口饭,端起盘子站起身:“行了行了。我吃完了,先上去了,还有点东西要弄。”
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空荡的办公区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阮丞独自一人走上楼,大办公室静悄悄的,只剩下空调运转的低鸣和远处打印机休眠的提示音。
路过那间会议室,里面已经关灯了,阮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走廊另一端。方余年办公室的门紧闭着,磨砂玻璃后透不出丝毫光亮,也听不见任何动静。
阮丞收回视线,踱回自己的工位,将自己陷进办公椅里。电脑屏幕亮起,幽幽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点开会议记录,将刚才视频会议的重点和福缘阁刘总提出的新需求逐一整理归档。做完这一切,一阵混合着早起困倦和高度紧张后的疲惫感缓缓袭来。他懒得再挪动,索性将额头深深埋进臂弯里,试图趁着这难得的清净小憩片刻。
阮丞闭着眼,脑海里却不自觉地回放着上午会议的片段——屏幕那端刘总锐利的眼神,方余年沉稳清晰的陈述,自己突然被点名时的心跳加速,以及那人转头看过来时,镜片后那双沉静而带有看戏意味的眼神——
不。
说是鼓励,不如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纵容,一种“你随便表演吧,无论你怎么演,我都能圆回来”的纵容!
方余年这个人,似乎永远都是这样。他根本不在意别人如何,别人是出色还是搞砸,是紧张还是从容,都没关系。因为他自己永远游刃有余,永远准备充分,他自己就足以覆盖所有变量,搞定一切。
这种从小到大好像什么都能自己搞定,强大到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任何帮助的家伙……
可真讨厌啊。
想着想着,思绪渐渐模糊,就在他即将坠入浅眠的边缘,似乎听到极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远处门锁开启的声响。但他太困了,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并未抬头,任由意识沉入一片暖洋洋的混沌之中。
晚上准时下了班,阮丞照例开了车回家。
阮丞住的这栋小楼带着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朴素感。楼房只有两层,加一个顶楼露天天台,上面种了一些菜,花怕晒死都放在了阳台。这一片同一社区的楼房都是这样的,独栋住着安静,宽敞,爸妈都更愿意住在这里,虽然阮丞通勤远了些,但开车也还好。
一楼客厅的原木色餐桌被磨得发亮,墙角的老式座钟慢半拍地走着,电视柜上摆满了一家三口在各个景区的合影。
阮丞推开门,带着一身寒气挤进温暖的玄关。
“哟,”阮近明从电视前抬起头,“阮部长日理万机,总算回来了!”
阮丞一边换鞋一边有气无力地哼哼。“晚,家人们,”他的狗鼻子深深嗅了嗅,“什么味?”
“你妈今天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说天冷要吃横的,炖了一下午红烧猪蹄。”阮近明指了指厨房方向。
这时,宋且芬正好端着那只冒着滚滚热气、咕嘟作响的砂锅从厨房走出来,看见他立刻招呼:“回来得正好!快洗手准备吃饭!阮近明!别瘫着了,过来摆碗筷盛饭!”
阮丞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阮近明已经盛好了饭递过来,顺口问:“阮部长今天忙不忙?”
“还好。”阮丞含糊地应着,目光已经被那盘油光红亮的猪蹄吸引。
宋且芬夹了最大的一块颤巍巍的蹄髈肉放到他碗里:“快,尝尝味道怎么样,小火慢炖了一下午呢,骨头都快酥了。”
阮丞迫不及待地吹了两下,就咬了一大口,软糯咸香的胶原蛋白瞬间裹满舌尖,他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一边被烫得嘶嘶吸气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妈呀——真……绝了!香!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