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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燃料与疑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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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最大的五金建材批发市场，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机油和橡胶混合的工业气息。叉车的轰鸣声、商家的吆喝声、顾客的讨价还价声交织在一起，热闹而喧嚣。
凌曜的目标明确——防寒燃料。极寒之下，电力系统会瘫痪，燃油取暖将是生存的关键。他直接走向几家大型的燃油设备供应商铺。
“工业级柴油取暖器，最大功率的，二十台。”
“配套的耐低温柴油，给我备五吨。用标准油桶分装。”
“还有那种高热量、耐储存的固体燃料块，有多少要多少。”
“大型储油罐，地下式、地上式都要，先来五个。”
他语速平稳，报出的数字却让店铺老板眼睛发亮，态度愈发殷勤。凌曜仔细检查着取暖器的铭牌和做工，甚至要求试机听一下噪音，谨慎得超乎寻常。老板虽然觉得这位年轻顾客要求多且奇怪，但看在巨额订单的份上，无比配合。
正当凌曜与老板敲定送货细节，预付大额定金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隔壁一家卖手动工具和基础材料的摊位。
一个清瘦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深色工装裤，气质干净，却与周围环境有种奇异的隔离感。他手里拿着一张写满字的便签纸，正对照着货架，快速地挑选着物品。
不是漫无目的地闲逛，而是像在执行一项精密任务。
一把特定型号的棘轮扳手、几卷不同规格的高强度尼龙绳、一套包含各种罕见尺寸批头的螺丝刀组、金属探测仪、甚至还有一小罐某种特殊用途的润滑剂和几块不同材质的磨刀石……
他的挑选速度极快，几乎不需要犹豫，拿起，检查，放入手中的购物篮，动作流畅而高效。那专注冷静的眼神，不像是在买工具，更像是一个工程师在组装精密仪器前挑选零件。
凌曜的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这个侧影……这种专注而疏离的气质……
又来了。那种模糊的熟悉感。与他前世记忆中那个早夭的、蜷缩在废墟里的模糊身影，以及前几天在超市遇到的那个采购泡面的年轻人，隐隐重叠。
怎么会这么巧？
而且，他挑选的这些工具……太有针对性了。尼龙绳用于捆扎和高空作业，特殊扳手和批头用于拆卸特定设备，金属探测仪用于搜寻，润滑剂和磨刀石用于维护……这完全是一套为极端环境下的搜救、拆卸、维护准备的组合！一个普通学生或者上班族，怎么会需要这些？
疑窦丛生。
凌曜暂时放下这边的交易，状似无意地朝那个摊位走去。他想听得更清楚些。
“……有更高强度的碳纤维复合材料吗？或者钛合金？”年轻人的声音清冷，语调平稳，正在询问摊主。
摊主挠挠头：“哎哟，小哥，咱这就是普通五金店，你说的那些高级货得去专门的材料公司订。这玻纤维的杆子已经是最结实的了。”
“那么，耐极低温（-70°C以下）的密封胶和橡胶部件呢？”年轻人继续问，问题一个比一个专业。
摊主一脸为难：“这……听都没听过。零下七十度？那得多冷啊，啥胶不都得冻脆了？”
年轻人——苏凛，闻言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恢复平静。“那就这些，结账。”他似乎早就料到是这结果，只是例行询问。
凌曜几乎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极低温！他直接提到了极低温！这绝不是什么普通的DIY爱好者！
就在苏凛付钱（用的是现金，而且似乎计算得很精确）时，凌曜走上前去，停在了他身边，假装看着货架上的水平尺，用平静的语气开口，仿佛只是随口搭讪：
“朋友也对这些感兴趣？看你挺懂行。”
苏凛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侧过头，看向凌曜。当他的目光触及凌曜那辆停在旁边、装着大量燃油取暖设备的平板车，以及凌曜本人那冷峻而绝非寻常购物者的气质时，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又是他！超市里那个大量采购生存物资的男人！
苏凛的大脑飞速运转。巧合？还是自己被盯上了？对方是善意还是恶意？
基于理性判断，对方拥有大量资源，且目的似乎与自己一致（备战末世），接触可能带来巨大利益。但同样，风险未知。
他决定谨慎地回应，进行有限的信息交换，试探对方底细。
“谈不上懂行，只是有些个人爱好，需要准备些工具。”苏凛的语气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先生您采购的规模，才叫专业。”
凌曜听出了他话里的试探，目光扫过他篮子里那些“个人爱好”的工具，意有所指：“爱好到需要考虑零下七十度的密封材料？朋友的爱好……很特别。”
苏凛的心猛地一沉！对方听到了他刚才的问话！而且精准地抓住了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常规的敷衍已经没用。他迎上凌曜审视的目光，决定再抛出一个试探性的筹码：“有备无患罢了。毕竟，谁知道天气会不会突然变得……超出预期呢？”他再次用了模糊的暗示。
凌曜的瞳孔骤然收缩！
又是这种暗示！
超市那次是“大幅降温”，这次是“天气超出预期”！
结合他那些极具针对性的工具采购……几乎可以板上钉钉！
震惊之余，凌曜心底涌起巨大的疑惑和警惕。这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能如此准确地预知末世？他的消息来源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无数的问号在脑海中盘旋，但凌曜脸上依旧不动声色。他沉默了几秒，周围市场的嘈杂仿佛被隔绝开来。他看着苏凛那双冷静得过分的眼睛，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这个人是谁，他知道末世来临，并且在积极准备。这意味着他有可能不是敌人，甚至……可以成为资源。一个人准备，终究力量有限。
“天气确实难测。”凌曜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一个人做准备，难免有疏漏。或许……我们可以交流一下‘爱好’心得？”
他发出了合作的信号。
苏凛心中剧震！对方几乎等于承认了！而且主动提出了合作！
巨大的机遇和巨大的风险同时摆在面前。
他快速权衡：对方实力雄厚，目标一致，合作能极大提升生存几率。但对方身份不明，性格未知，与之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最终，理性的天平倾向了生存。
苏凛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冷静地反问：“交流的前提是信任和价值对等。先生您觉得，我的‘心得’，值得您用什么来交换呢？”他将问题抛了回去，既表达了意向，又试探对方的诚意和所能提供的资源。
凌曜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巨大的诱惑和压力面前依然能保持冷静和谈判意识，心中对他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
“信息，资源，以及……活下去的更大机会。”凌曜言简意赅，目光锐利，“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如果你有兴趣，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
他拿出了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名片，递了过去。“考虑清楚，打给我。你只有……”他顿了顿，报出一个准确的日期，“三天时间。”
正是末世降临的那一天！
苏凛接过那张触感冰凉的名片，看着上面那个日期，指尖微微发颤。
对方连具体时间都知道！
他抬起头，深深看了凌曜一眼，将名片小心收进口袋。
“我会慎重考虑。再见，先生。”
没有多余的话，苏凛提起自己采购的工具袋，转身汇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凌曜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这个人，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合作的种子已经播下，但最终会结出怎样的果实，尚未可知。
他转身，回到燃油店铺，继续完成他的采购大业。
时间，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