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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发烧(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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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今也的肩线已经绷成了一条直线,静谧中她能隐约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挣扎了一会儿,手松动了点。她一根根用力掰开江景序的手指,就在最后一根时,耳旁传来微弱的气声:“别动。”
微热的气喷洒在程今也耳垂,连着耳根都开始微微泛红。她转过头,江景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微微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
和寻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不同,原本狭长的眼睛因为生病的缘故,像是刚哭过眼眶还泛着轻微的红,还带着朦胧的水汽。
一双眼睛就这样无声地看着她,程今也被吓了一跳,直到发现那双眼睛又迷迷糊糊闭上了。
程今也不信邪,她又一次开始去掰动江景序的手,这次刚掰动一根,江景序就压得更重了些。
那双眼睛又一次睁开,和刚刚不同的是多了几分冰冷,似乎是在在用眼神警告她。
这次程今也是真的不敢动了,她坐在沙发边上的毛毯上。心里盘算着过一会儿等江景序睡熟了,再将手偷偷伸回来。
渐渐的被压着手的温度慢慢蜿蜒全身,程今也的眼皮也跟灌了铅一样,重重的垂了下去——
她的眼前有些模糊,似乎看到了一座蜿蜒的山脉,没有清晨山雾的遮挡,山脉露出来原来峰峦叠翠的模样。
这是程今也记忆最初时景和镇的样子。她回头,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老妇的脸因为长期的劳作皱在一起,让程今也想起小时候晒干了的橘子皮,就是这般黢黑又干涩。
老妇的身形单薄,似乎走不了几步就会趔趄。那一双眼睛藏在皱巴巴的脸上,只有一道黑黑的缝,阴森森的瞪着她:“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
“不是,不是我……”
程今也刚想辩解,那个老妇绷直身体,一瞬间向她扑来。满是老茧的手就这样掐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脖子被磨的生疼留下一道道红痕。
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塑料袋罩着,呼吸开始变得艰难,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连带着脖子耳根都变得红肿。
“这位女士请你冷静!”
终于身穿制服的警察拉开了老妇,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她松了口气跪倒在了地上,胸口猛烈的起伏着,周围的关切声议论声化成了一道道泡影。
只看到面前被警察拉远了的老妇使劲挣脱,不断嘶吼着:“你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去爬山?为什么?为什么!”
她跪在地上,满是泪水的眼眶,像是给世界打上了一层马赛克一般。眼前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只有那一张老妇逐渐扭曲的脸庞。
心脏开始猛烈的抽痛,像是无情的割裂每一个神经。程今也猛然睁眼,却对上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天将亮未亮时,群山万壑间氤氲的白雾,朦胧又澄澈。
就这样相对无言,世界静谧了三秒。直到那双眼睛印着她迷茫的脸庞,程今也这才反应过来,迅速绷直了身体直直坐了起来。
像是刚睡醒一般,江景序发丝有些凌乱,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色打底衫,隐约间能看到他衣服下流畅的肌肉线条。
他的眸子微微眯起,从上到下打量了程今也一番:“做噩梦了?”
“没有。”程今也摇了摇头,却感觉眼睛旁边湿漉漉的,抬手一拭,一颗晶莹的泪水到了手指上。
“你好像很喜欢撒谎。”江景序歪头盯着她道。
程今也并不在乎江景序的评价,她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抬脚去找地毯上的拖鞋,脑子却跟突然宕机了一般。
“为什么我会在沙发上……”程今也喃喃着,她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归宿应该是在地板上而不是沙发上啊。
“我昨晚睡醒就走了,早上一起来就发现你躺在沙发上。”江景序喝了口手中的咖啡,阳光打在他身上像是透着一圈光晕,带着几分慵懒和怠倦。
程今也第一反应是,不愧是江景序这么冷漠。第二反应是,幸好不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了。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看着沙发上的被子脑子,又开始有些模糊。她怎么记得拿来的被子小小的,仅仅盖到她脚踝的位置,现在这个大的能塞下两个她的被子又是怎么回事?
第一她记忆紊乱了,第二江景序换的。程今也一下排除了第二个,再怎么不能接受也选择相信了第一个理由。
但问题是这个被子她也没见过啊,除了梦游到了随便一个房间,刚刚好拿到了一个能塞下两个她的被子,程今也实在想不出还有其他原因了。
不再去思考这个问题,程今也撑着手臂站了起来:“你好点了吗?”
“嗯。”江景序淡淡应了声,“你昨天怎么回来的?”
这是个好问题,程今也不知道闻朝暮有没有跟江景序说,她和卢岁聿一起去图书馆的事,只好沉着声道:“昨天和朋友约好去图书馆,因为没有你联系方式没跟你说,门口也没找到司机,我就和朋友先去了图书馆,打车回澜庭的。”
“嗯。”江景序点了点头,话锋骤然一转,“为什么帮我?”
程今也被他转变的话题打得措手不及,她不明白有什么为什么,只能随口扯了句:“不能让江爷爷担心。”
看着她飘忽的眼神,江景序扯着唇,第一次竟然在那双狭长带着疏离的眼睛中,看到了几分不易察觉柔和,只是语气依旧冷淡:“你好像很擅长撒谎。”
程今也的眉宇一蹙,像是在疑惑江景序为什么这么说。
但她这一次说的确实是实话,不想让江爷爷担心,因为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江爷爷收留了她,因为江景序是江爷爷的孙子。
而江景序总觉得她在撒谎,可能觉得她没有那么有责任心?
还没等程今也想出个所以然来,一个二维码摆在她面前。
江景序单手插兜随意瞥向一边,语气仿佛没有一丝情绪般冷淡漠然:“我联系方式,万一又出现了什么状况比较方便。”
“嗯。”程今也顺从地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刚发出一条好友申请,思索着该如何和江景序开启一段得体不尴尬的开场白。
“咚咚咚——”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打断程今也的思虑,江景序的眉头倏然一皱朝门口望去。
程今也的手臂撑着沙发迅速站了起来,脑子突然像是犯了低血糖一般,眼前变得有些模糊,还是直直往玄关走去。像是脑袋发懵,她竟然直接打开了门。
男人揭下了帽檐,一身墨色毛呢西服衬得他的身形更加挺拔,脸部的轮廓在程今也影子的遮挡下,显得更加清晰锋利。
“小序序!妹妹!想我了吗!”突然一阵吼声,闻朝暮双手插兜懒懒散散的走了进来。
程今也怔怔地转头看着,瞪大了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江景序,带着几分探究和惊慌,纤长的睫毛不自觉地颤了颤。
柔软乌黑的头发正好过肩头,刚睡醒还有些凌乱像是毛茸茸的皮毛,手还覆在那一道冰凉的金属门把上,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
“妹妹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红?”闻朝暮俯下身,一脸认真的打量着,她泛着淡淡红晕的脸。突然,眼皮如同拉开的帷幕一般倏然掀起,“难道你被江景序传染了?”
“没有。”程今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否决,过了一会儿又道,“应该空调打太高了。”
“这样啊。”闻朝暮点点头,没有丝毫怀疑的样子,将手搭在了程今也的肩膀上,一脸凝重的样子,“小初初这几天都请假不去学校了,就要麻烦你在学校照顾一下小序序了。”
程今也刚要点头应好,江景序一记眼神如同准头极好的利箭般射了过来:“别废话。”
“妈的,我这么照顾你,好心被当驴肝肺!”闻朝暮咬了咬,一个箭步气冲冲的移到了江景序面前,“昨天晚上就那么赶我走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