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犬骇人面待鬼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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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识鬼无数，可那张脸仍旧令白藏寒毛直立。
无论是那老太，还是那日病中迷糊的夫人，原来都不过是这女子维持的假面罢了，而真正的她早已一念疯癫。
忽听扑腾一声，霎那间，白藏见着那妇人的心酸笑脸悄然消失，突然，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夫人！”
“阿娘！”
寂和与那孩童迅速往那妇人跑去，可毕竟那孩童伤势未好，方从床上跳下，便已踉跄倒地。
“寂和，寂和，你过来扶我起来！我要到阿娘那去！”
寂和转头掠过一眼，立马将脸转开，慌张道：“夫人有我在，少爷不必担心，还请在床上好好养伤。”
说着，已朝那倒地的妇人狂奔而去。
“夫人，你可有大碍？”
见寂和已将那妇人扶起，那孩童便当真乖乖地往床上挪去，只是仍旧死死地盯着面前二人。
那妇人吃力地撑起上半身，狠瞪那孩童，冷笑道：“有何大碍？反正我不过是吊着一条贱命而已。”
“夫人...万不可如此说，”白藏本以为那寂和是个寡淡之人，现下她的声音竟染上哭腔，“夫人只是受头及所困，身子...自是强健。”
那妇人轻蔑地笑笑，转而问道：“你哭甚么？你不是怨我将那汤药给那孽障吗？现如今在我这装甚么主仆情深？”
“寂和如何敢怨恼夫人，夫人之苦，寂和最是知晓，”寂和哽咽着，“只是，寂和蠢笨，实在不知为何要令少爷今晚昏睡。”
这也正是白藏疑问所在。他原本想着这妇人和老爷恩爱，在这圆月佳节，自然是希望二人独过。可如今，见着她是如此怨怼那老爷，不由疑惑。
只听她缓缓吐出一句：“还能如何？无非是恶心和更恶心的区别罢了。”
寂和点了点头，向身后那瘫药污望去，竟啪地一声朝自己脸上用力甩了一巴掌，“都怪寂和无用，让夫人苦恼。”
那妇人却拉住了她的手腕，转而挥挥手，笑道：“罢了，随他去吧，天意如此。老天无非是在笑我，有着万千财富又如何，中秋佳节却仍是孤身一人。”
“夫人，地上凉，先起来吧。”寂和收回了哭腔，声韵、却徒生悲凉。
那妇人撑着寂和的手臂起身，便自顾自地轻飘飘朝着门外晃去。
寂和连忙伸手欲扶，那妇人却摇手道；“不必，我不至柔弱至此。”
一瞬间，寂和那只手呆呆地停滞在空中，好似一尊木雕，却被床上一阵急切的喊叫击碎：“阿娘，这便走了吗？不能....”
寂和猛然转过身，朝着床上的孩童挥了挥手。那孩童瞬间压低了声响，万千言语最终只道出一句:
“阿娘慢走。”
寂和方才转过身，呆呆地望着眼前——她的主子，寂寞单薄的身体，踉踉跄跄。
床帘镂空中，只见寂和那直挺的身影，不见她的神情，半晌却听她道：“夫人。”
“嗯？”那妇人回眸。
“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这是我想便能做到的吗？”笑得凄冷而痴狂。
“能。”
“如何？”
“若是他们都死了，这府邸便不再是牢狱。”
白藏全身一僵。
顷刻之间，那一夜令人作呕的月亮再一次徘徊在白藏心间，看着眼前小小一团缩在被子里的孩童，他仿若又见到那一晚，在那泥泞中，满身伤痕的、冰冷的尸体，他仿若看见他忽然之间燃起熊熊蓝火，复又被剁碎成一块又一快的肉团，鲜血四溅，还有那咕咚咕咚翻转着，淌着血泪的眼珠子。
“寂和，你总唤着我夫人，你可还记得我的闺名？”
“昭英。”
“阿娘，笑了。”那孩童忽然发出咯咯的笑声，喃喃自语道。
白藏抬头，那妇人，站在阳光中，果真是，笑靥如花，好似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她笑得是如此惬意，好似头疾病弱都已然消退，可为何...为何...白藏觉得全身冷得发颤。
“阿娘，真好看。”
那一刻，白藏明白了，为何这一段回忆如此长，在那孩童的脑中徘徊不散。只因他这一生太短，只见过他的阿娘笑过这一回，如此的明媚，如此的历久弥新。
可是，他又太傻，他永远也不会明白，方才他那两人究竟在说些甚么。
但，或者，他压根未去想过，他不明白的事情太多，而他想要的只是那一抹微笑，哪怕那一双笑意满满的眼中没有一丝他的痕迹。
“哐当---”
只觉腰间一松，恍惚中，一柄长刀滑落在地。
“何人在此？”
白藏慌忙捡起长刀，手下却不住发颤，眼看着脚步声往这边踏响，他猛地往前一蹦，贱贱地露出一抹笑容，道：“是我。夫人好久不见。”
那妇人先是一愣，随即迅速恢复了那份庄严，厉声道：“我便知晓，你定是招摇撞骗之货，寂和，抓住他。”
白藏一闪身，向门外跑去，随后转过身，耀武扬威地道：“哦？早知道，那夫人为何还留我住着如此好的客房？”
“寂和！”
随着那妇人一声令下，白藏已脚踩铃铛往门外奔去，还转身朝着那孩童露出一个微笑：“看来是没法帮你实现这个愿景了，不过，我很快便会回来的，等着吧，小孩。”
那孩童咿咿呀呀地不知在嘴中念叨着甚么，白藏已潇洒一笑，转身消失在院落外。
在寂和的号召下，各奴仆都已放下手中繁忙事物，追着白藏四处跑。索性白藏在这人间十年，没少被人追过。
他一路翻墙撞物，将一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一派庄严的府邸弄得鸡犬不宁，骂声不止。
脚上的铃铛配着短剑敲响刀鞘的声音，清脆的，撒了满地。
“便是你，将我收拾了一早上的果盆弄洒了，你给我站住。”
眼见着甩开了一行人，忽地一个婢女窜出，鼻孔朝天地怒对着白藏。
定睛一瞧，此人却正是那夜，在池塘边为那孩童打抱不平的婢女，白藏不由得生了些歉意。
“抱歉啊，不过人命关天，我也没法。”
眼瞅着身后已有人追来，白藏洒下笑容，便欲往前奔。
谁知，那婢女人虽小，力却大，她一把将白藏的衣角拖住，随着白藏往前一奔，斯拉一声，那翩翩白丝便已悠悠飘荡。
“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我唯一一套....”
身后的脚步声已气喘吁吁地袭来，白藏也无意再骂，抬腿便跑。
岂料，那女孩一把抱住白藏的腰，死死勒住。
“我抓住他了，你们快来！”
白藏死命挣扎，可那女孩一身使不完的牛劲，他竟毫无挣脱之力。
见着一群人已向自己涌来，他便不再抗争，破罐子破摔道：“也不知我是哪来的魅力，怎么偏生天下女子都这么爱往我怀里攥。”
谁知，听了这话，那女孩瞬间红了脸，将白藏一把扔开。
“谁...谁往你怀里钻了。”
早知如此禁不住撩拨，自己便不使蛮力了。眼巴巴瞧着那客房便在眼前，自己却被团团围住，白藏只得扶额苦笑。
此时，一个壮汉拽着一条粗绳扣住他的手腕，嘴里还不断地骂骂咧咧：
“夫人好不容易能与老爷过个节日，偏生被你弄着这副模样。若我还是那屠夫，必将你千刀万剐！”
白藏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倒也并不害怕，反而嬉皮笑脸：“节日便该热闹，你瞧着我这一闹，你们全过来抓我了，如何不好？你难道不应向我道谢吗？”
一面说着，白藏那双眼睛还闲不住般七上八下地扫视着周围的人。
眼前的众人却无一丝欢喜的意味，每一双眼睛都如同老鹰般凶利，盯得白藏心里发虚。
“喂，我不过便是骗了你们夫人，又有何大不了的，你们不用如此敌意吧？”
“死道士怕不是个疯子。”
“投官吧，凭着老爷的关系，必能将他往牢里关一辈子。”
“若是以老爷的财力，我们将他在这院里杀了又如何？”
....
议论声纷纷扬扬，将白藏围得严严实实的，毫无喘息的机会。
白藏笑道：“你们也是好笑，其实你们压根伤害不了我，毕竟我不属于这里，若...”
“要我说，还是和之前那个药师一样，直接毁了双眼，往街上一扔。”
“不成不成，那医师后面被传着传着还成避世良医了，未免太便宜他。”
.....
渐渐的，议论声愈演愈烈，白藏好似变成一个弱小的老鼠，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无处可逃。他忽然又忆起方进入这孩童忆海时，被人围着，倒地不起的屈辱。
那群人，或许还是他们，或许不是。
他扫视了一圈，却没有见到寂和和那妇人的身影。
他们说得没错，这府邸当真可以死人，那两个身形单薄的妇人当真可以杀人
“鬼差！”
白藏凝声向那咫尺之距的客房使命喊道。
可人声鼎沸，密密麻麻，白藏的声音便是再清脆，也细弱无声。
他不由埋怨道：“如此这般懒散，倒不如我一人回去罢了。”
忽然间，一声轻笑冲散了人群，直入白藏的耳畔。
“我给你的刀呢？”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