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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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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半,付函润的生物钟精准地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身体的酸痛让他不适地蹙紧了眉头。一条结实的手臂还沉甸甸地横在他的腰间。他小心翼翼地挪开那条手臂,忍着身体的不适,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每一步都牵扯着隐秘的酸胀,让他走路的姿势略显别扭。
他走到客厅,在沙发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两条未读消息。
第一条来自周民远,语气一如既往的干练,询问了几个关于皓斯项目后续推进的细节问题,并提到「下次见面再详细聊聊」。付函润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简短地回复了问题,并约定了后续沟通的时间。
第二条信息,发信人是宋然非。内容很简洁:「苏姨怀孕了,家里都很高兴。你最近要是有空,多回来看看她。」
付函润盯着那行字,指尖微微收紧。母亲怀孕这样重要的消息,他竟然是通过宋然非得知的。
一种微妙的、冰凉的失落感,像细小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绕上心头。他坐在沙发上,背脊微微弓起,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光线自动暗了下去。
也好。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带着点自嘲。自己在这个家里,从头到尾,终究是个外人。
宋国正和苏琳对他不算坏,甚至可称得上宽和,但正是这种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要求的“宽和”,清晰地划出了一条界限——没有人真正对他抱有属于“自家人”的期待。
这种游离在边缘的感觉,从九岁那年,他牵着母亲的手,第一次踏入这栋气派的宅子时,便如影随形。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好,知道了,然非哥。」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
将手机放回口袋,他起身,套上外出的衣服,决定出门买早餐,也顺便透透气。
在小区附近的早餐店,他买了油条、豆浆,也买了三明治和咖啡。他并不清楚宋任裴的口味偏好,事实上,他对宋任裴本人也并无太多想要深入了解或特别关照的欲望。
但长久以来在宋家作为边缘角色养成的习惯,让他习惯了将事事安排得周全妥帖,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处事方式,源于某种不愿给人添麻烦、也不想被挑出错处的微妙心理。
当他提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回到公寓时,宋任裴已经洗漱完毕,正从洗手间出来。他只随意套了条长裤,赤裸着线条流畅结实的上半身,发梢湿漉,带着清爽的水汽。
“哟,小函真贤惠。”宋任裴看到他手里的东西,眉毛微挑,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戏谑的笑容,很自然地伸出手,就想把他揽过去。
付函润心情算不上好,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他的碰触,将早餐一样样在餐桌上摆开,语气平淡:“看看你要吃什么。”
宋任裴似乎也不在意他的回避,从善如流地在桌边坐下,拿起一份三明治,姿态闲适地开始享用。他吃东西的速度不慢,但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天生的优雅。
咀嚼间,宋任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开口:“苏姨这次怀孕不容易,什么时候有空,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吧。”
付函润拿着豆浆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果然,宋任裴也已经知道了。苏琳嫁入宋家后,并非没有尝试过孕育自己的孩子,只是过程颇为坎坷,一个小女儿早夭,还有一次不慎滑胎,身心都受了不小的打击。没想到到了四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再次有孕,整个宋家的重视和紧张程度,可想而知。
“……好。”付函润低声应道。宋任裴和大伯很亲近,平心而论,有宋任裴一同前去,确实能让他面对那种全家围绕新生命转的氛围时,感觉轻松不少,至少不会显得他那么格格不入。
周末,天气晴好。付函润特意挑选了一些品质上乘、适合孕妇的滋补品,和宋任裴约好时间,一同回到了宋国正位于城西的宅邸。巧的是,宋然非今天也在。
苏琳被照顾得很好,虽然面容带着明显的孕后疲态,但精神看起来不错,脸上洋溢着即将再次为人母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付函润和宋任裴陪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寒暄了一会儿,多是叮嘱她注意身体,放宽心情。
苏琳拉着付函润的手,语气温和:“函润,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饭,看你好像又清减了些。”
中午,两人被留下用餐。长长的餐桌上,气氛看似融洽。宋国正和宋然非自然更关心宋任裴在昆投的适应情况。
“任裴,在昆投还顺利吗?张涛那边没给你出什么难题吧?”宋国正问道。
宋任裴放下筷子,态度坦诚:“刚开始,确实有些挑战,国内外市场环境和做事方式不太一样,还在适应和学习。”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安静进食的付函润,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不过好在有函润帮忙,他业务能力非常扎实,这次去深城看项目,很多细节都是他把关,让我学到了很多。”
宋然非闻言,也看向付函润,温和地笑了笑:“函润做事一向认真细致。”
付函润抬起头,对上宋然非的目光,心头微暖,脸色微红,但只是谦逊地摇了摇头:“没有,是宋总自己领悟能力强。”
几人顺势讨论起宋氏集团与昆投未来加深合作的可能性,宋国正似乎有意借此机会,让宋任裴在昆投积累的资源能为宋氏所用。
付函润全程话不多,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问到具体行业数据或项目细节时,才简洁地补充一两句。
宋国正对付函润这种沉稳、不张扬的性子算是满意。他与这个继子之间,终究隔着一层,付函润对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和距离,他也能感觉到那层无形的隔阂,但他并不十分在意。
对他而言,付函润能安稳工作,不出格,不惹麻烦,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便已足够。这些细微的情感纠葛,在他掌控偌大宋氏的事业蓝图里,所占的分量实在太轻。
不过他还是象征性地叮嘱:“函润,你和任裴现在都在昆投,都是一家人,工作上有什么事要互相帮助支持。”
“好的,宋叔。”付函润低声应道。
宋任裴闻言,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接话道:“大伯放心,函润作为‘前辈’,一直很‘照顾’我。”
宋国正和苏琳只觉得眼前的景象一派兄友弟恭,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付函润被他这话说得有些耳根发热,正微微蹙眉,却忽然感觉到,桌布之下,一只脚不甚安分地、带着明显的试探意味,轻轻蹭了一下他的小腿。
付函润身体瞬间一僵,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飞快地抬眸瞪了宋任裴一眼,却见对方正一脸无辜地听着宋国正说话,仿佛桌下那个小动作与他全然无关。
果然还是个恶劣的小孩。
付函润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腿往旁边挪了挪。
过了会儿,苏琳脸上露出了些许倦容,她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柔声道:“你们慢慢吃,我有点累了,先上去休息一会儿。”
宋国正立刻放下筷子,神色关切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搀扶住苏琳:“我陪你上去。”两人相携离席上楼。
餐桌上暂时只剩下三个小辈。气氛随着长辈的离开,显然变得稍微松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