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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残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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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对峙在数据流的嗡鸣中持续。
江屿白背对着岑愿；全身心投入到对“创世纪”僵局的分析中。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留下残影；屏幕上的逻辑模型越来越复杂；像一张不断自我增殖的蛛网。他试图用纯粹的理性；去解构一个理性无法解决的问题。
岑愿靠在墙上；闭着眼。内在视野里那片银白色的冰原裂痕并未扩大；但裂痕下汹涌的暗流却不断冲击着他的理智。D-77绝望的眼神；江屿白冰冷的背影；还有这个城市无处不在的压抑感；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他尝试像江屿白要求的那样；去思考“非逻辑变量”。但每一次思绪的延伸；都会触碰到那些被压抑的情感残渣——灰色的疲惫；暗蓝色的迷茫；甚至还有一丝丝几乎湮灭的；对温暖的渴望。
这些……就是变量吗？这些被理性视为病毒和错误的东西？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图书馆里只有终端运转和江屿白偶尔敲击按键的细微声响。
突然；江屿白敲击键盘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盯着屏幕；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
“不对……”他低声自语；“所有的逻辑推演都指向死循环。缺少一个……一个初始的扰动。一个无法被预先定义的‘可能性’。”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岑愿；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岑愿；我需要你帮我。”他的语气不再是命令；而是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请求；“闭上眼睛；不要思考逻辑。回想你拉琴时的状态。回想你在孤儿院地下室净化怨灵时的感觉。把那时的‘声音’；用你能做到的任何方式；‘呈现’出来。哪怕只是一个音符；一个意念！”
岑愿睁开眼；看着江屿白眼中那陌生的；近乎燃烧的光芒。他明白；江屿白已经走到了纯粹理性的尽头；他需要借助自己这个“异常”来打破僵局。
可是……在这里？在这个连情感都要被格式化的地方？演奏音乐？
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荡荡的。他的小提琴不在身边。在这个世界；它似乎没有被一同带入。
“我没有琴。”岑愿涩声说。
“不需要实体！”江屿白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岑愿感到疼痛；“用你的灵魂！就像上次那样！把它‘想’出来！这是唯一的机会！”
灵魂奏响？在这么多监控之下？
岑愿看向四周。那些沉浸在读取舱中的市民依旧漠然。图书馆的管理员和警卫似乎并未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异常。但他能感觉到；无形的监控如同冰冷的视线；锁定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风险巨大。一旦开始；他的熵减值可能会瞬间清零。
“快点！”江屿白催促道；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显然维持这种高强度的逻辑推演对他也是极大的负担；“在我的逻辑模型崩溃之前！”
岑愿看着江屿白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又想起D-77那空洞的眼神和“它是空的”那句话。
这个冰冷的城市；这个将人异化为零件的世界……是错误的。
他的音乐；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它应该发出声音。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屏蔽掉周围的一切。屏蔽掉江屿白的催促。屏蔽掉对熵减值的恐惧。
他将意识沉入那片冰原之下的暗流。
那里有D-77触摸路灯杆时对“温度”的渴望；有那些市民眼中被压抑的灰色斑点；有他自己对声音；对色彩；对一切鲜活事物的眷恋。
这些被理性驱逐的碎片；这些被视为“错误”的情感……它们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混乱却充满生命力的……旋律。
不是安魂曲的宁静；不是对抗怪物的力量。
而是一种……存在的证明。
他“听”到了。
在他灵魂深处；一个微弱却坚定的音符；如同破冰而出的嫩芽；悄然响起。
没有琴弓；没有琴弦。他用自己的全部意念；去“奏响”这个音符。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岑愿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这波动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震颤。它轻柔地拂过冰冷的金属墙壁；拂过闪烁的数据终端；拂过那些沉浸在读取舱中的市民。
在岑愿闭眼的视野中；那银白色的冰原上；随着那灵魂音符的响起；一点微弱的；如同星火般的淡金色光芒；骤然亮起。
这光芒太微弱了；与整个图书馆庞大的冰冷数据场相比；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但就在这淡金色光芒亮起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整个图书馆所有的终端屏幕；包括江屿白面前那个；猛地闪烁起来！数据流像是受到了强烈干扰；变得杂乱无章。那些沉浸在读取舱中的市民；身体同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抽搐；他们周围那些被压抑的灰色斑点；仿佛被注入了活力；剧烈地波动起来！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图书馆！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非逻辑信息扰动！】 【警告！信息污染源定位中！】 【警告！所有单位进入警戒状态！】
图书馆内所有的灯光瞬间变成刺目的红色！原本无声行动的警卫猛地转过身；他们空洞的眼睛里亮起危险的红光；齐刷刷地锁定了波动传来的中心——岑愿和江屿白！
“熵减值归零！执行逮捕程序！”冰冷的电子音宣布了判决。
数名警卫如同冰冷的机器；迈着精准而迅速的步伐；向他们冲来！
江屿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一把抓住还在闭目“演奏”的岑愿；猛地将他向后一扯！
“走！”
他拉着岑愿；撞开旁边一个试图读取舱的舱门；不顾里面那个市民茫然的反应；将他拽了出来；然后自己拉着岑愿躲进了那个狭小的空间；猛地关上了舱门！
几乎在舱门合拢的瞬间；外面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和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
读取舱内部一片黑暗；只有紧急备用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空间极其狭小；两个成年男性挤在里面；几乎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喘息。
“你……”江屿白的声音在黑暗中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你做了什么！”
岑愿靠在冰冷的舱壁上；浑身都在微微发抖。他也没想到仅仅是一个灵魂音符；就引起了如此巨大的反应。
“我……我只是……”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只是按照你的‘感觉’行事！”江屿白打断他；语气冰冷刺骨；“看看结果！我们现在成了全城的通缉犯！别说通过审判；连活下去都成了问题！你的‘弦音’；在这里就是灾难！”
岑愿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事实摆在眼前；他的尝试带来了毁灭性的后果。
舱门外；警卫搜寻的脚步声和扫描仪器的滴滴声越来越近。
读取舱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他们能清晰地听到外面的一切动静。
“目标消失。启动热感扫描。”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说道。
江屿白猛地屏住了呼吸。他看向岑愿；在幽绿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失望；有对当前绝境的冰冷计算；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为岑愿刚才那不顾一切“奏响”音符而产生的细微震动。
热感扫描……这个读取舱根本挡不住。
他们无处可逃。
江屿白的手缓缓握成了拳。他的扑克牌在进入这个城市后就被限制了大部分功能；面对这种全方位的搜捕；他的逻辑侧写似乎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被“格式化”？
就在扫描仪的滴滴声即将抵达他们藏身的读取舱时——
整个图书馆；不；似乎是整个逻各斯城；所有的灯光；所有的屏幕；所有的仪器……在同一瞬间；全部熄灭了！
绝对的黑暗和寂静降临。
连那无处不在的嗡鸣声也消失了。
只剩下舱门外警卫系统因为突然断电而发出的混乱提示音和急促的脚步声。
发生了……什么？
全球范围停电？在这样一个高度依赖能源的科技城市？
江屿白和岑愿在黑暗中；茫然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与寂静中；一个冰冷的；毫无预兆的意念；直接灌入了两人的脑海。这个意念不同于之前系统的提示音；它更加古老；更加空洞；带着一种非人的漠然。
【检测到……异常变量……】 【逻辑闭环……出现裂隙……】 【重新评估……‘情感’定义……】 【审判……延期……】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紧接着；电力恢复了一部分；灯光重新亮起；但比之前昏暗了许多。仪器运转的嗡鸣声也显得有些杂乱。
舱门外的骚动似乎停止了。警卫的脚步声远去；像是接到了新的指令。
江屿白猛地推开读取舱的门。
图书馆里一片狼藉。终端大部分处于重启状态；市民们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没有警卫再来抓捕他们。
江屿白站在原地；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空白的表情。他所有的逻辑推演；所有的计算；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变故彻底打乱。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脸色同样苍白的岑愿。
那个灵魂音符……不仅引来了追捕；似乎还……惊动了某个更深层的存在？
“创世纪”？
是它吗？
它……对“情感”产生了……“兴趣”？
江屿白看着岑愿；看着这个一次次打破他逻辑认知的队友；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名为“失控”的战栗。
而这场审判；似乎才刚刚进入一个更加不可预测的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