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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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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乐安带着莫蓝来到路边热气腾腾的早餐铺，叫了很多很多吃的，摆满了小桌。沈乐安低着头不停的吃，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时不时抬头对莫蓝笑笑，嘴里的话却也始终没停下，像个上了年纪的人在唠叨自己的孩子。
“莫蓝你怎么不吃？”
“要好好吃早饭，知道吗？早餐很重要。”
“这里早饭比较简单，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你尝尝这个……”
沈乐安一边不停的碎碎念着，一边为莫蓝剥好鸡蛋，放进碗里，又不停地夹着小菜。莫蓝只是静静地看着，喉结一次次艰难地滚动，眼圈一遍遍不受控地泛红，又一次次强行咽下翻涌的泪水。最后沈乐安坚持要付钱，莫蓝张了张嘴，但看到沈乐安眼中的执拗和坚持，便顺了他的意，沉默着没有开口。
沈乐安一只手跨起书包，一只手自然地牵起了莫蓝的手腕，就往铺子外面拉。
“走吧，去学校，”语气轻快地不像话，“今天课还不少呢，不知道会不会查作业，我好像很久都没写作业了哦~~”说完，沈乐安自己先笑出了声，带着些侥幸的，孩子一般的得意。
“可以不去的。”莫蓝回拉住沈乐安，站住了脚。
“不行！”沈乐安变得十分严肃认真，像是在哄着小孩子去幼儿园一般，“落下很多课啦，成绩还要不要啦？”
“没事的。”莫蓝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比沉重的痛楚。
沈乐安撇着嘴，“莫蓝！知道你的成绩好，但是也不能不去上课啊，知不知道？”说完，轻轻向前拉了一下莫蓝的手臂，像一个无声的催促。
莫蓝认真听着沈乐安的每一句嘱托，眼神从没离开过他的脸，紧皱的眉头也从未松开过。
沈乐安不应该是这样的状态，他应该哭，应该闹，打人也好，骂人也罢，怎样发泄都行，绝不能是现在这样。
沈乐安把自己关起来了。
一整个上午，沈乐安都异常安静地坐在莫蓝身边的座位上，认认真真的听着每一堂课，甚至会在书本的留白处勾勾画画写些什么。课间也从不往外跑，就算许言来找他，也只是在走廊里说几句话，一分钟之内，沈乐安必定会重新回到座位上，安安静静的待着。
临近午休，沈乐安放下手里的笔，合上书本，缓缓侧过身，视线落到莫蓝侧脸上。莫蓝还在笔记上写着什么，沈乐安突然开口，“莫蓝，”沈乐安的声音不大，却足以穿透教室的喧闹，“中午一起吃饭吧，有一家饺子特好吃，我带你去，好不好？”
沈乐安微微前倾着身子，眼睛里闪着亮晶晶光，满眼都在期待着肯定的回答。可是莫蓝的忧心却比高兴多。
“好~”莫蓝点着头，所有的忧虑化作一声轻柔的应允。
沈乐安听到了想要的回答，咧开嘴笑了，露出一颗小虎牙，那笑容纯粹又灿烂。手上立刻忙碌起来，迫不及待地收拾起课桌。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沈乐安拉起莫蓝的手腕，径直朝着教室外冲。莫蓝甚至还没回过神，就被拉着带了出去。
“乐安你慢点！”
莫蓝乖乖被拉着，穿过熙攘的人群，来到了餐馆。
沈乐安找了角落的一个小餐桌，很安静，不会人来人往。沈乐安安顿着莫蓝坐在里面沙发的位置，自己在餐桌对面那个略显局促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莫蓝就这样，一言不发，任凭他安排着，目光却始终温柔的追随着沈乐安的一举一动。
沈乐安拿着菜单，目光扫过几十种口味的饺子，缓缓垂下了嘴角，闷闷不乐起来。
“怎么了？”莫蓝立刻问道。
沈乐安放下了菜单，望向莫蓝投来的目光，随后又低下了头，手指摆弄着菜单边缘，“莫蓝……我好像……都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的饺子欸……”眼神里盛满了歉疚，似乎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天大的过错。
莫蓝心头一软，往桌前挪了挪身子，手肘撑在桌上，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像是安慰一般，“没关系，我都爱吃。”
说话间，服务员阿姨走了过来，看到沈乐安，脸上立刻绽开热情的笑，“乐安，你很久没来了。”
沈乐安立刻抬头，笑着打招呼，“阿姨，我最近有点忙，这不是来了！”自然，得体，仿佛只是被琐事耽搁了些时间。
沈乐安转回目光，看向菜单，十分淡定自若的对服务员阿姨讲，“阿姨，可不可以每个口味的要……两个。”说着，伸出两个手指，在空中晃动着，似乎在和服务员强调这个数量。
显然，沈乐安重新定义了“都爱吃”。
不止服务员震惊，莫蓝都惊住了，“乐安，可以这么点的吗……”
服务员阿姨拿着点菜本子，满脸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写：“孩子啊，四十多种馅呢，没这么点的啊，两个怎么包嘛？后厨没法做呀！”
“阿姨，求你了，”沈乐安委屈巴巴地望着服务员阿姨，声音软了下来，“我们可以等的，多久都可以，我们都想尝一尝，麻烦你了，好不好？”眼神里的恳切，让人觉得这不是一顿饭，而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心愿。
“行吧，”服务员阿姨看他这样子，实在无奈，还是心软应下了，“你这孩子，那要多等好一会啊，乐安。”
“行~~~”沈乐安灿烂的笑了，“谢谢阿姨。”
以前，沈澜经常带沈乐安来这里吃饺子，店里的人都认识他们母子俩。有时两个人都带着伤痕，面对面沉默地坐着。之前的很多年，当外面万家灯火，鞭炮齐鸣时，母子两个人就在这小店里，相对而坐，一起吃顿热腾腾的饺子，就算是过年了。
“乐安，”莫蓝看着面前摆弄着筷子的沈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怎么突然想吃饺子了？”
“快过年了。”沈乐安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桌面上，声音飘忽着。随话音落，却扬起一个轻快的笑脸，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莫蓝无比清晰地感觉到沈乐安的不对劲，温柔地应着，试图打破这个不怎么成立的理由，“还有很久呢~~”
沈乐安并没有直面回答，也没看莫蓝的眼睛，却多了些局促，“先尝尝嘛。”
莫蓝默默伸出手，拿开了沈乐安手里的一次性筷子，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上。从书包里拿出那个精致的餐具盒，打开放到沈乐安面前。
沈乐安吃惊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餐具盒，又望向莫蓝，“你不会……天天带着这个上学吧？”面对莫蓝的用心，沈乐安本想用开玩笑的语气，冲淡心里的这份酸楚。
莫蓝沉默了几秒，目光平静，自然而随意地回应，“嗯。”
沈乐安的笑容收敛了许多，他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样日复一日的准备。
没过多久，老板亲自端着饺子笑嘻嘻的过来了，“乐安，久等了，快趁热吃吧！”
“谢谢老板！”
老板的目光落到莫蓝身上，清秀漂亮却从未见过的男孩，不由得好奇，“乐安，今天带了同学来呀，妈妈怎么没来？”
这话似绵针，刺入了沈乐安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心头猛地一颤，酸涩感充斥着鼻腔和眼眶。还是用尽力气，压制住了即将喷涌的情绪。重新扬起一张灿烂的笑脸，对着老板回答：“我妈最近忙，没时间，同学陪我来。”
老板放下饺子，“好~~你们慢慢吃，需要什么跟阿姨讲。”
“好~~”
莫蓝看着沈乐安微微泛红的眼底，努力迎合的笑脸，心脏被压得酸胀发疼。
“莫蓝，快尝尝。”沈乐安从餐盒里拿出漂亮的陶瓷筷子，动作有些急促地夹起一个饺子，放到莫蓝面前的碟子里。
“也不知道是什么馅的，都混在一起了。不过也挺好的对吧，”沈乐安加快了语速，似乎要填补这份不安的沉默，“不知道下一口是什么味道的。”
莫蓝拿起筷子，默默地将饺子放进嘴里。听着沈乐安的碎碎念，莫蓝鼻子酸酸的。
“上午那物理也太难了，也不讲得细一点，就只有一堆公式，你平时都是怎么学的啊？”
“莫蓝，你知道隔壁班，考第一的那个女生吗，叫什么我忘了，她各科成绩都挺好的，人也好，认识许言，之后让许言介绍你认识啊，你们都是学霸，沟通一下，一块进步嘛。她的英语也不错。”沈乐安说着，顿了一下，带了点小骄傲的语气，“不过，跟我比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啦~~”
“对了，莫蓝，很久都没学英语了，晚上学会儿英语吧？”
“莫蓝，你多吃一点啊，你又不胖。对了，要不要醋，加一点辣椒吗，这家店的辣椒很好吃。”
……
沈乐安一直讲着，脸上挂着开心的笑，嘴里尽是嘱咐和招呼。他不停地给莫蓝的碟子里夹饺子，给他倒茶，拿纸巾，忙忙碌碌地，仿佛在用这些琐碎的动作和话语，筑起一道高墙，屏蔽所有安慰。
莫蓝一直低着头，听着每一句看似寻常却又字字沉重的话，嘴里的饺子，半天都没能咽下去。
“莫蓝，你要不要喝饺子汤？我给你调一碗，你等一下。”沈乐安没等莫蓝回答，便逃掉一般地起身，往小店的厨房方向走去。
看着沈乐安的背影，孤寂，脆弱，却挺得笔直，莫蓝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沈乐安转身的瞬间，莫蓝的眼泪止不住地掉，滴在了那咬了一半的饺子里。莫蓝慌忙地抬手，指腹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柔了柔眼眶，深深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没多久，沈乐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回来了，小心翼翼的放到莫蓝面前。
“给你尝尝，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沈乐安扬着笑，满眼的期待和小心。
“谢谢……”莫蓝努力保持着声音平稳，迎上沈乐安的目光。
“莫蓝，”沈乐安静静地看着莫蓝，停顿了许久，突然开口，“下午……我们逃课吧？去海边，好不好？”
莫蓝先是愣了一下，很快便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沈乐安高兴得像个孩子，好像不上课出去玩就是最开心的，“对了莫蓝，你记得那个木屋吗，我们经常看到那个？好像有人住进去了，变得特别漂亮，外面还有个秋千椅呢~一会我们去看吧？”
“好~~”
“这个房主啊，还给时计兰做了小栅栏。真好……”沈乐安说着，眼里的光彩突然暗淡了下来，“以后应该不会亏待了它……”
沈乐安顿住了呼吸，抬起眼睛，莫蓝没有看他，手里端着碗，汤碗举在面前，睫毛低垂，在热气蒸腾里，微微颤动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