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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青巷暖粥,岁岁如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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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小镇总裹着湿软的秋意。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巷口的糖炒栗子炉冒着白汽,焦糖香混着桂花香飘进“拾光旧书”的木窗里,落在安沐的发顶。
他正蹲在柜台后,指尖捏着细针,小心翼翼地补一本1992年版的《小王子》。书脊松了线,针脚歪歪扭扭的,刚穿好的线又滑了出来,他懊恼地噘嘴,耳尖悄悄泛红——跟很多年前槐巷里那个怕鬼的少年一模一样,连捏针手抖的模样都分毫不差。
“又跟针较劲呢?”
熟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吴季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他把粥放在柜台上,指尖轻轻碰了碰安沐的耳垂,凉丝丝的,惹得安沐缩了缩脖子。
“谁较劲了!”安沐把针往针线盒里一丢,抬头时正好撞进吴季的眼睛——那双眼很亮,带着点笑意,跟记忆里那个白衬衫鬼的眼神如出一辙,却多了人间的温度,“是这书太旧了,线都脆了!”
吴季没戳破他的小别扭,只是拿起那本《小王子》,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我教你,先把线在蜡上蹭蹭,就不容易滑了。”他坐在安沐身边,掌心托着安沐的手腕,帮他把线穿过针孔。指腹的温度透过薄卫衣传过来,安沐的脸慢慢热起来,像被炉子里的栗子烫了似的。
这是他们在小镇住的第三年。吴季是旧书店的店主,安沐是隔壁花店的帮工,每天收了摊就往书店跑——有时帮着整理书架,有时蹲在角落看吴季修旧书,偶尔被吴季逗得脸红,就假装生气地去抢他手里的《唐诗三百首》,说“别总看这个,陪我看《城南旧事》”。
“栗子该好了,去买一袋?”吴季揉了揉安沐的头发,把热粥往他面前推了推,“先喝粥,小米粥熬了半个钟头,你昨天说想喝稠点的。”
安沐端起粥碗,暖意在掌心散开。粥面上浮着层米油,是吴季用柴火灶慢煮的,跟很多年前张记粥铺的味道几乎一样。他喝了两口,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你说,咱们会不会在哪里见过啊?比如……另一个巷子里?”
吴季正擦着书架上的灰,闻言动作顿了顿,转头时眼里盛着笑意:“或许吧。可能在某个飘雪的冬天,你在补书,我在旁边看;又或者在某个元宵夜,你盯着兔子灯发呆,我帮你买了下来。”
安沐的脸更红了,把粥碗往他面前递了递:“别胡说!快喝一口,粥要凉了。”
吴季笑着接过,喝了一口,眼神软得像粥里的米:“不胡说。不管以前有没有见过,以后每天都这样——你补书,我煮粥,秋天买栗子,冬天看落雪,好不好?”
安沐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指尖悄悄勾住了吴季的袖口。青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慢慢远了,栗子炉的白汽还在飘,桂花香落在翻开的《小王子》上,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是去年秋天他们一起捡的,纹路还清晰得很。
傍晚关店时,吴季牵着安沐的手往巷尾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落满桂花的石板路上。安沐忽然想起白天的话,小声问:“你说的那个‘另一个巷子’,会不会有棵老槐树啊?”
吴季低头看他,把他的手往自己口袋里塞了塞,挡住晚风:“或许有吧。但不管有没有,这里有你,有粥,有旧书,就够了。”
巷口的栗子炉还在冒汽,桂花香漫了满巷。两个身影慢慢走着,像很多年前槐巷里的那对人,却没有生死相隔的遗憾,只有岁岁如常的暖——旧书会老,栗子会凉,可牵着的手,永远是暖的;身边的人,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