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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夜宴与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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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前些天的各种比试都是试琴大会的铺垫，那么今夜，莫苑梨白居的夜宴才真正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梨白居在莫苑以南，是一所用白螺石和江南竹甃成的典雅园子，整个悬空于海面之上，其间回廊曲折，雕镂阑槛，漫步其间，仿佛整个人漂浮于海上，令人心中顿生天高海阔之感，海水在脚下若隐若现，宛若置身琉璃龙宫。梨白居的正中央是一片竹制的空地，无论脚下的石阶地面，还是身侧的护栏屏障，统统用竹子制造，就仿佛是一张巨大的竹筏，令人惊叹的，是坐立于其上毫无颠簸摇晃之感，只有海水的清澈和竹子的清冽气息在鼻尖回旋，说不出的微妙。空地两侧遍植梨树，白如雪的花瓣随风飘，香气袭人，任凭哪个江湖蛮夫置身如此情境，也不禁心生风雅之意。
今夜，莫苑处处都点起了用水晶琉璃制的铜灯，闪闪生辉，衬着月色清华，不知哪里是天上，哪里又人间。
梨白居的中央，摆满了宴桌。丝竹管弦乐声从不远处的水阁之上传来，舒缓如山间流水，清脆就如珠玉落盘，恬静起伏，婉转温柔，下方前来赴宴的人们落座倾听，顿时全然沉在这优美乐声营造的世界中。可随即音阶一个斗转，先前的恬静转为急越飞扬，如千尺飞瀑，众人顿觉跨入了另一个世界，心情激越。只是琴音又一个微妙的回调，最终慢慢低回如呢喃细语。
余韵犹在耳边，众人还未从乐声中醒转，莫轻言已经现身在水阁之上。
莫轻言的两侧，分别是依旧白天那身装扮，却略施薄粉，看上去清丽可人的莫倾诺，和面纱掩面却掩不住端庄娴静、铮铮风骨的纳兰许知。
三个人落座，莫倾诺却始终不带任何表情，只是低眉敛目地看着水阁之下的人，那眼神却也是毫无焦点的，仿佛在发愣地想着什么。
离夜、楚末风和林雨期等人都坐在水阁之下，而那些受邀赏琴之人自然不会缺席，甚至连北冥焕和他带来的那些人也位列席间。
酒席已经准备好了，然而主人家没有开口，下面的人也始终没有动。
林雨期缓缓抬头，看向莫轻言左边的纳兰许知。雪蚕面纱让她的面容在皎洁倾泻的月光之下若隐若现，肌肤光泽莹然，仿佛新雪堆就、暖玉塑成，有种若即若离的迷蒙美，但是不知为何，林雨期只觉得她整个人好似都笼罩在那层面纱之下，一言一行都好似浮于面皮之上，整个人绷着，让人看不分明。
“纳兰谦虽然只有四个子女，可是他却不怎么疼爱这个长公主，就连两个儿子也得不到他多余的眷顾，只是对皇后所生的小公主纳兰玉琼倍加呵护，再加上皇室的人口众多，纳兰许知要想在其中自处，既然得不到父皇的眷顾，自然就必须得到每一个人的喜爱，这就要她揣摩好每一个人的心思，投其所好地迎合他们，就不得不让别人的脸色和想法牵扯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别人的一个眼神都能牵动他们成为傀儡。”坐在林雨期身旁的离夜悠然开口道。
不知道他是如何看透自己的心思的，林雨期看向他，“你好像深有感触。”
离夜轻轻笑了，“在高墙深苑中的人，哪一个不是这样生活的，何况是身在权力中心眼的人？”
戏谑的语气，此刻被他说来却带着些伤感的色调，林雨期有些愣愣地望向他。
今晚的月光很是温和，离夜的轮廓沐浴在月华中，变得温暖而柔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林雨期竟发现离夜唇上的笑意，有种温煦淡然却坚忍隐敛的气度。
一定是自己恍惚了吧，否则她为何会从城府和心机极深的离夜身上看出如此温暖的气息。
但是其实，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等林雨期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发愣的那几秒钟，离夜竟也怔怔地看着自己，不由得脸上泛热，撇开眼去。
眼光流转，却让他看见了楚末风。
如果说离夜的那种好看是温暖而明朗的，如春风如阳光，那么楚末风则是如秋雾如月华的清冷和凛冽。两种风采，竟是那样的截然不同。
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林雨期，忽然被一阵躁动之声震醒，这才发现原来冰弦琴已经被放到了众人的眼前。
通体如冰般晶莹剔透，在月光下隐隐泛着寒光，丝弦光莹如贯珠瑟瑟，微风拂过琴弦，但闻隐约轻盈乐声，宛然动听。
席间有人大声赞叹，有人窃窃私语。
“大人，这琴明明被鬼牙他们毁了一根弦，怎么会……”北冥焕的身后，有一人凑过来耳语道。
而北冥焕的脸色却出奇的平静，笑着举起酒杯在嘴边轻抿一口方道，“如若鬼牙真有那个本事，在莫轻言的眼皮底下毁了冰弦琴，现在也就不会被关在莫苑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身后的人隐约觉得北冥焕话中有话。
“通知鬼风和鬼阙，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开口的却不是北冥焕，而是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紫衣女子。
身后那人却有些犹豫。这个女人究竟是谁？他们从来就没有在子墨邪见过这个女人，可是这一路走来，北冥大人对于这个女人却似乎很有些忌讳，如今却对他们发号施令起来。
见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北冥焕语气微愠，“还不去办？”
“是。”
那人正要走，紫衣女子却又开口，“回来！”
“不知还有何吩咐？”那人再也不敢怠慢。
“我们的人，有多少混在莫苑之中？”
那人窥视着人群，低声道，“七浮屠易容成武林各派人士，此刻也正在席间。”
“哦？那你可知他们究竟易容成了什么人？”紫衣女子的目光却动也不动，只冷冷道。
“这……”身后的人低头颤声道，“我们不知……”
“也就是说你根本都认不出他们？”紫衣女子的话冰寒之极，“所以你如何肯定他们都还在？”
“这……”身后那人战战兢兢，再也无话可说。眼前这紫衣女子的气场太过压人，令他额头直冒冷汗。以往，他只是在面对宗主之时才有这种感觉。
紫衣女子皱皱眉道，“我们布了局，却不知别人还在我们的局外设了圈套。”
北冥焕似乎不以为然，“就算莫轻言和莫苑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将七浮屠统统抓起来的，只要这里还有我们的人——”
“你错了，”紫衣女子打断北冥焕的话，“我们这次的敌人是莫轻言，所以没有必然的把握，我们绝不能贸然出手。”
北冥焕却不甘心，“难道我们这次的行动放弃？”
紫衣女子好似心中雪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既然所有的计划被打破，我们就见机行事便是。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我就不信，莫轻言能够猜得到。”与其布了一盘棋等人来破，不如直接对弈来得惊险主动。
紫衣女子看向水阁之上的莫轻言，唇边现出一丝笑容。
“公子，”水阁之下管弦齐奏，莫轻言正要宣布入选的最后五人试琴之时，却有侍从走至莫轻言身后，神色颇有些慌张。
“出了什么事？”
侍从俯首在莫轻言耳边，“东海海堤之下的煤矿被人放火闯入，工头生怕有人破坏，于是召集所有的人出了矿清点盘查，可是却意外地发现，矿场之下的八千工人，失踪了近千人。工头此刻正在莫苑之外，等待公子明示。”
闻此言，莫轻言的目光一顿，虽然神情依旧维持镇定，可是脸色却抑制不住地大变，就连身边的纳兰许知和莫倾诺都察觉到他的异常。
“出什么事了？”纳兰许知不由低声问道。
莫轻言不答，脸色却早已恢复如常，对身后的人道，“无论何事，等到夜宴结束之后再说。”
侍从面露难色，“可是失踪工人有些是如斯城中人，他们的家人得知了此消息，纷纷要求莫苑给个交代，此刻只怕正在往莫苑而来。”
“那就让他们等，”莫轻言眼光陡然凌厉起来，语声孤傲高绝，“如果你们连这些人都安抚不住，连两个时辰都应付不了，我养你们来何用！”
“是。”很少见公子如此疾言厉色，那侍从哪敢再多言，只好低着头领命退了下去。
一旁的莫倾诺倒是将方才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东海海堤之下的矿场原是中峻的秘密煤田，其中的矿工多数是朝廷分派的士兵，自从三年前，矿场开凿之时便在此服役，还有少数是如斯城中原本无所营生的青壮年，虽然矿场服役的期限是整整五年，五年之间不得外出不得归家，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底劳作，但是粮饷却是极丰厚的，所以很多人为了养家糊口也不得不前去。
因为矿场是秘密的，所以平日里几乎不和外界交联，但是在莫苑和莫轻言的管辖之下，这三年以来也从未出过事故，此刻为何会有人失踪？
莫倾诺在心中暗想，却不禁心中一亮。
她对那日在竹屋之中见到的血腥场面依然记忆犹新，虽然说要到达竹屋必须通过莫苑，可是如果走地下的路线就另当别论了。
还有她在海底见到的水晶宫和那些被残忍屠杀取血的人，莫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