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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旅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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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在地底待了挺长的一段时间,我不像之前一样注意距离,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烏尔奇奥拉的身边了,稍微伸出手就能碰到他。
先前我还小心翼翼维持着无害和挑衅的界限的感觉,现在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想这样也很好。
他也没介意。既然烏尔奇奥拉不介意那就很好。
我一跟上来,烏尔奇奥拉就转身带着我走向出口,背对着其他随时可能攻击他的敌人,就像再理所当然不过一样。
我还是有点紧张的。深深地呼吸,我眯着眼睛想,我走在他的身后,那群家伙如果真的敢偷袭他,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会先将它们撕成碎片的。
其实这里现在也还是剑拔弩张的态势,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我就丝毫也不慌乱了。相反的,有种灼热的温暖在我的脑海里炸开。我想为他战斗。虽然他比我强得多,我还是想为他战斗,如果还有别的我能做的事情,我也都想做。
虚群最后也没有再攻击,而是陷入了一片能称为放弃的沉默。死掉的那几个同伴对它们来说也不那么重要吗,或者是伤亡太大不敢付出更大的代价呢。虽然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猿虚和它带着的几只虚犹豫了片刻,保持着不短地距离,也跟了上来。
一路上它们都没有贸然说什么,连脚步也放得轻轻的,摆明一副“我们是无辜的”的样子。
这条通道算是十分狭窄,如果是体型大一些的虚完全有可能被卡在中间。烏尔奇奥拉无声地走在最前面,那对黑色的翅膀也只好委屈地收拢。我看着,忽然想碰碰他,碰碰那对翅膀,或者只是碰碰他。
我正犹豫着,他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像现在这样,他走在前面,然后毫无征兆地看向我的次数不算少,这次却让我久违得莫名地高兴起来。
只是看了一下,他又继续走。
我忽然有点明白了,这大概是为了,确认我在不在吧。
终于到达地面的时候,我发现地底其他虚的灵压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了。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虽然虚圈的哪里都是夜晚,刚离开通道却也觉得像是走向了白昼。通道的出口在一座嶙峋的矮山的半山腰,我停了下来,从高处好好看了看虚圈地表无边的沙漠,觉得看惯了的下弦月也可爱了起来。
刚走出来烏尔奇奥拉就展开了他大得夸张的黑翼,象征性地扑扇了几下,还甩了甩尾巴。
在山洞里走了那么久一定挺难受的吧。
但是他这么做好可爱。我默默地想。
“喂!”
听到声音我才想起来猿虚它们还跟在后面。
说来惭愧,刚才走着走着,我把它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也许该和罗杰拉道个别,毕竟那家伙帮了我,否则我早就死掉了也不奇怪。我是说,猿虚是叫罗杰拉对吧?我还真……不太确定。算了,我还是别叫那家伙的名字了。
我回头挥挥爪子。
这就算道别了。
“喂——!”像是预感到了我要敷衍了事,猿虚十分不满地又喊了一声,然后不怕死地跑了过来,完全无视了它的虚群一直和我们保持的安全距离,“你之前说的在追着的那家伙就是他吗?那个瓦史托德?”
猿虚说话带着些许恶意似乎是它的习惯,虽然我之前隐隐有察觉,但是我一直挺迟钝的,也不怎么在意。但它用这种语气提到烏尔奇奥拉就不知道为什么让我很不爽,我几乎本能地皱起眉。
猿虚耸耸肩:“别那么冷淡嘛,你之前明明都点头了,虽然是耍我的。再问你一次,你觉得,我们能不能成为同伴?”
烏尔奇奥拉忽然也走了过来,在他转身的时候,他的翅膀哗啦——地带起一股强风。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的警告,明明只是抬抬手指这种谁也看不懂的无害动作而已。我想着,但是这种近乎粗鲁的示威却也只让我无可救药地觉得很可爱。啊啊,可爱不是用在这时候的词啊,伽蓝。
我晃晃脑袋,才意识到猿虚还在等着我的回答,于是我对它摇头。
我不讨厌猿虚,我觉得,我“能”和它成为同伴。但是现在,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我对它说。
也祝你们好运、一帆风顺、小心……之类的话没有说的必要,为什么我要走也不需要解释。我们同样都是虚,不需要这样多余的东西。
烏尔奇奥拉离开矮山之后又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向空无一物的沙漠走去,我紧紧地跟在他身边。这次毫无疑问是同伴与同伴的距离。
那之后我开始和他一起战斗。
说是一起战斗,倒不如说,我能看得出哪些虚会攻击他,如果路上遇到的虚想要找事,我想先于烏尔奇奥拉迎向敌人,在不需要他动手的情况下解决战斗。和他一起战斗不太现实,怎么说呢……那样的话,战斗只会在我来得及攻击之前结束的。既然如此,如果我能为他而战也是好的。
倒不如说这个念头更让我激动。
我不喜欢别的虚带着敌意靠近他。而没有敌意却还试图靠近一只瓦史托德的虚……我还真没见过。所以可以这么说吧,我不喜欢别的虚靠近他。
而且之前猿虚念念叨叨时候提到的一句话一直在我脑袋里转着。一起战斗……就是同伴之间该有的样子。
我也想过他会不会觉得我擅自插手他的战斗很碍事。
毕竟如果是他的话,一瞬间就能结束敌人的生命。而我……做不到。别说不能赢得漂亮了,会输也不奇怪。我其实很担心我会在他面前输给其他的虚,太丢脸了。再说如果他不想杀了我的话,这么自觉过头地窜出去,他连用虚闪都会变得束手束脚。
所以我决定这么做之前写下了「我想为你战斗。」
烏尔奇奥拉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难得的一副惊讶的样子。嘛,毕竟一只亚丘卡斯说想为另一只瓦史托德战斗,怎么看都像是写反……不,更像小奶狗站在首领的前面不自量力地汪汪直叫吧。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低了一下脑袋。
我半天才明白他是点头了。
我第一次跑向敌人的时候,他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没有动手,看着我战斗的样子。
一开始我还挺紧张的。
但是很快,我就兴奋起来全神贯注地对上了敌人。
如果说烏尔奇奥拉这样的瓦史托德天生就对战斗没有热情,那么我,大概是天生就对战斗痴迷至极的那一类吧。亲手取得自己的战果是件十分爽快的事情,而如果带上为了谁而战的意义,爽快则变成了带着些许骄傲的满足感。
真不可思议。
我当然知道他其实不需要我这么做。
放在现世,用“自我满足”这个词形容现在的我是最合适不过的吧。只是因为自己想做,而为别人做他们根本不需要的事情,还感觉不错,完全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但是,也没什么不好吧?
有时候,如果对手比我强了太多,在战斗的中途烏尔奇奥拉的灵压就会像我熟悉的那样收紧。我之前就想过灵压像心跳一样的波动是不是他为了叫我,而且在那时这也只能意味着他在叫我了吧。
于是我跑回去,下一刻绿色的虚闪就从我身边擦过。
烏尔奇奥拉倒是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接下来的路上也不停甩着尾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他心神不宁。
然后毫无征兆地,灵压又是一次波动。
我看向烏尔奇奥拉,他没有回头,尾巴还是像之前一眼甩着,就好像刚才是我的错觉。
可我还是姑且往他身边走近了一步。
他回过头,这次他的样子可以称作是惊讶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相多的时间里,他都对时不时叫我过来这件事兴趣满满。也不一定是我离得远了或者和别的虚战斗了,更像是忽然想起来了,有时甚至刻意在和我之间隔着什么的时候毫无征兆地呼唤我。
唔……就像突然在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一个漂亮的玩具一样,乐此不疲地玩耍。
真要说的话,有时候立刻要回到他身边还有点困难,可把灵压的心跳当做呼唤这件事是我单方面的想法,我扔出的线,却被他抓住了,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受宠若惊?速度一向也是我的长处,只为了看他有些意外的样子也好,我想尽快回应他。
我没和他提过灵压的心跳这个话题。
虚的生活是很无聊的,语言的用途,多半是报上名字,相互挑衅,相互辱骂。虚本来,明明是只有杀与被杀的生物。语言也好性别也好甚至活着这件事也好,都可以算是多余的东西。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开始觉得话语是个肤浅的东西了。风一吹就会消失的沙子上的字,也是同样。
而且他也不能说话啊。
所以,虽然不能用语言交流应该会让人类感到挫败,可我却格外,喜欢这样无需明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