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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沙塘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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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烟火初歇，紫苏汤盛在白瓷碗内，青碧颜色，豆腐是碎碎的白，搅着金黄的蛋花，与鱼鳍般舒展的木槿花瓣一道，丝丝缕缕浮游。
宋老太端上浅浅一碗炖蛋，蛋面上洒着零碎的葱花，嫩绿颜色，一尾沙塘鳢呆头呆脑地趴在葱花之间。
“晴娘，你身子才好，我去问过城里的大夫，说你要吃几日白粥养养。”宋三将蒸热的紫苏粥放在安瑞晴面前，不好意思地笑一下，“原要给你煮些生米粥，只是不得空……”
安瑞晴笑着啜一口清粥，“姐姐说，我自小便是吃百家饭长大，哪来这么多挑剔？”
“嗳，好孩子，你不嫌便好。人家金枝玉叶养大的女儿，来了我们家吃苦受累，我们这心里多过意不去。”宋老太叹口气，忍不住追问，“你方才说起的姐姐，又是谁？”
安瑞晴放下碗，思索一会儿，茫然摇头，“……我不记得了。”
“也罢，也罢，老婆子你方才还说我，怎么自己又问上了？”宋三一摆手，“我听人说啊，这人要是记不得了，不可切切追问，否则更容易出事。咱们先吃饭，先吃饭。”
宋老太嘀咕几句，抽两双筷子，拿了调羹，将两碗热腾腾的白饭端上桌。
多亏年成好，江南又素来是鱼米之乡，日子再紧巴的人家，也都能有口白饭吃。
“小晴娘，你多吃几口鱼。”宋老太一筷挑破鱼背上的皮，雪白的鱼肉片片紧簇，“这土婆鱼没刺，我们常蒸了给才开荤的小孩吃，再没事的。”
她夹起一筷，正要递到安瑞晴碗里，耳边轰然一响。
宋老太一吓，一块雪白的鱼肉落在桌上，摔成一滩。
她正要心疼，抬头便看见自家大门被猛地踹开，断成两片散在院场上。
宋三已从条凳上跳了起来，一下蹦进院子，“哎，是小觉来了，哈、哈，你叔我们正吃饭……”
他侄儿唤作宋珏，小名觉郎，自小没有父母，养在宋三膝下。宋三和老太从牙缝儿里攒下银子，供宋珏读书，考了个秀才，如今在城东为人做西席，拿着一年十两银子的束脩，虽不多，但只一个学生，胜在清闲。
宋珏招呼都没跟自家三叔打，一抬腿跨进生活了十余年的小院，从前还不觉得，今日回来一瞧，果然是逼仄得转身不过。
“哎唷，怎是这白眼狼来了。”宋老太叫苦不迭，再顾不上心疼落在桌上的鱼肉，忙将几只碗一端，藏进大锅内，招呼安瑞晴，“小晴娘，咱且不吃饭，先躲躲啊……”
“哟，这就是那河里捞上来的小美人。”宋珏已抢进堂屋，拿眼细看安瑞晴。
那小娘子一身旧衣裳，满头乌发如云，簪一支荆钗，一张脸生得柔和甜美，极软糯乖巧的模样，叫人一见，心都化了。
宋珏笑道：“果然是个美人，便是水鬼变的也值了！”
宋老太一挺腰板，梗着脖子训斥道：“觉郎，小娘子在我们家是客，客人面前你怎说话的？”
“吓，您还当我是个小娃娃不成？板起面孔来就被吓得不敢说话。”宋珏眼风向桌上一瞄，见一碗沙塘鳢蒸蛋还来不及撤下，笑道，“听街上说起，叔叔捡了个小娘子，跟拜了财神似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的好，果不其然，今儿都吃上沙塘鳢了。怪道先前拿钱出来盘下我那院子，眼也不眨一下！”
“可不是，夫君可要好好问问，指不定这老儿还偷摸藏下了多少钱！”穿绢衣的年轻妇人扭着腰走进堂屋，嫌弃地皱了皱眉，“养得起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从前却让夫君过苦日子，好偏的心！”
宋三跟着跨进门槛，“小觉，话怎可这样说？这鱼是张家孩儿送的……你好些日子不来，今儿怎地想起你三叔？”
宋珏一笑，“侄儿家里缺个丫鬟，往人牙子那里问去，都需一两一个，生得粗手笨脚的，拙荆不欢喜，略生得伶俐些的，便要五六两一个，贵了些。听得叔叔这儿有个现成的小娘子，还生得风流窈窕，想要了去……”
话未说完，宋老太啐了一口，“做你的白日梦！”
宋珏的妻子一步上来，将宋老太狠狠一推，骂道：“老太婆，我夫君同叔叔说话，要你多嘴多舌？！”
宋老太“哎唷”一声扶了腰，安瑞晴忙一把搀住。
“你们两个，好生奇怪。”安瑞晴抬起眼，望着宋珏慢悠悠地说道，“宋三老爷和老太太是你们的长辈，对长辈怎可这般说话？像什么样子？”
宋珏一口气闷住，倒过眼仔细打量这小娘子。
小娘子生得也是一张伶俐面孔，窈窕身段，怎说话这般不知轻重？宛若个痴儿？
她竟半点看不出，这家里，他宋珏才是个做主的？什么宋三和老婆子，不过是赚银钱的劳力罢了！
宋老太扶着扭伤的腰也忘了说话。
一时四人面面相觑，都不晓得这小娘子是什么古怪。
“咳，我说，夫君，这小娘子……”妇人指了指额头，向宋珏霎霎眼皮，“这小细娘不知底细，还是向叔叔要了银钱，买个身家清白的丫头，从小教起，才好。”
宋珏想了一想，深以为然。
宋老头一听侄儿不再为难安瑞晴，大喜过望，忙开了锁拿钱匣子，“小觉，叔叔给你六两，去买个伶俐些的丫鬟……”
哪知宋珏劈手将整个匣子夺了，扬长而去。
宋三望着门呆了，手里一串钥匙不甘寂寞地抖几下，叮铃碎响。
妇人一撇嘴，将安瑞晴细打量一遍，“哼，小丫头生得一脸狐媚，我怎会让你去夺了我的风头！”
说罢，一理鬓发，提着裙子小跑着去追宋珏。
安瑞晴不解何意，茫然地眨了眨眼，扶起捂着后腰叫痛的宋老太，“老太太，您怎样？可要唤个大夫来？”
宋三这才缓过神，忙收起钥匙，一起过来扶了宋老太缓缓躺下，急道：“老太婆，可怎地？”
“不妨事。”宋老太龇牙揉了揉后腰，“闪了腰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小晴娘，烦你替老婆子拿床下那一罐黑膏药，夜里揉一揉就好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