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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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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清风踌躇了一下午,他原本打算晚些替楼小渔觅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可如今再想,又觉得许是他家小子未经人事,才会迷途难返,兴许是时候给他说门亲事了。
楼小渔带着封澄疯玩了一整日,黄昏时分才勾肩搭背的一同回来。
一进院子,元福便登门来请。
楼小渔满身是汗的跑进楼清风的房间,兀自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道:“爹,你找我有事?”
楼清风脸上堆起笑:“有事跟你商量。”
楼小渔拉着袖子擦了擦汗,狐疑道:“爹,什么事情?”
“当然是好事。”
楼小渔嘀咕:“好事你笑的这么难看......”
楼清风瞪了他一眼,放缓语气道:“你觉得白芷这姑娘怎么样?”
楼小渔耸耸肩,随口道:“心高气傲,欺善怕恶。”
“......”楼清风抿了抿嘴,皱眉道,“就没有一点好的地方?”
楼小渔道:“长得还算马马虎虎。”
“这就对了。”楼清风笑眯眯道,“柳姥姥打算将白芷许给你,爹觉得这门亲事来的恰是时候,你看如何?”
楼小渔放下茶杯,失笑道:“爹,你怎么这么随便?好歹你儿子我也是人中龙凤,我哪怕是条鱼,也是一条准备跃龙门的鱼。”
楼清风闷声叹气:“白姑娘有什么不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仪态端庄,还做得一手好菜,你说她心高气傲,这也不是什么坏事,要说她欺善怕恶,那更是无中生有,你也说她容貌出色,说明她称得上内外兼修!要说她脾气不好,可至少她听你的,得妻如此,你还想如何?”
楼小渔漫不经心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不喜欢这么厉害的。”
楼清风咬着牙一掌拍在桌子上,他站起身骂道:“所以你就尽喜欢那些蠢钝不堪的!”
楼小渔撇撇嘴道:“爹,你别白费心思了,你忘了,我是断子绝孙命。”
楼清风拔高声音吼道:“你也别忘了,封澄命里有子!”
楼清风的怒吼像是撕开了一层纸,楼小渔的面色倏然变得惨白,他喘着气站起来,咬牙切齿道:“那我正好替他养儿子。”
楼清风扬起手一巴掌打向楼小渔,在掌心触及他面颊的瞬间,楼清风却突然滞住了。
他的宝贝儿子向来号称任打任骂,可哪回不是嬉皮笑脸的讨饶认错,又有哪回他不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楼清风握起拳头缩回了手,撇过脑袋道:“你魔怔了。”
楼小渔转过身道:“爹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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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最近镇上许多人得了风寒,久治不愈,甚是奇怪,几个相熟的医馆皆派人来传话,说是此次的病症有些古怪,加之天气渐热,怕传染疫病,老身打算明日去镇上瞧一眼,好歹是家门口的地方,别出了事才好。”柳凤吟絮絮地说着琐事,“今年谷里草药长势喜人,想来也是那小子带来的福气,说起来当日老身还有些瞧不上他,如今看看,那伶俐劲儿真真是少有。”
柳幕笙懒洋洋的听着她说话,心中不禁一笑,说起来,那小子也该兴师问罪来了。
柳幕笙正想着楼小渔,恰恰楼小渔就兴冲冲的来了。
楼小渔嘴一咧,柳幕笙眼皮子不禁一跳,“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还能不来吗?我再不来,你连孙子都快抱上了。”
柳幕笙抬起眼看着他,微微笑了笑。
柳凤吟扬声大笑:“若是如此,当真是可喜可贺,一年前老身还日夜担忧,生怕我谷后继无人,不过一年的功夫,谷主不仅儿子有了,连孙儿也有望了。”
楼小渔气的面色铁青,柳幕笙敛起笑容,故作诧异得蹙起眉,用一种迟疑的口气问道:“你们这一唱一和的,到底为何?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柳凤吟道:“谷主,你今日怎么糊涂了,楼小渔与白芷成亲之后,为我柳家添丁岂非顺理成章的事情?”
“什么?白芷要与楼小渔成亲?此事为何没有经过我同意?”
楼小渔一脸迷茫,柳凤吟更是万般错愕:“几日前不是你让老身着手办喜事的吗?今日为何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
柳凤吟敲击着凤头杖,咬牙切齿道:“气煞我也!”
柳幕笙沉声道:“我让你办喜事不假,可我让你办的是我和白芷的喜事,你以往总想将她许给我,如今小渔伤势好了,用不着她伺候了,自然该回到她原本的位置。”
柳凤吟老脸通红,她低头琢磨,无论柳幕笙是否摆了她一道,但此事决不能闹大,两父子争抢同一个女人,传出去可不得让全江湖的人笑话。
楼小渔哈哈大笑,他趴在桌子上,朝柳幕笙使眼色道:“爹爹,真是可喜可贺。”
柳幕笙第一次听见楼小渔叫他爹,心中潮涌翻动,他勾起唇角,笑道:“你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楼小渔笑眯眯道:“胡说,我是来恭喜你的。”
柳凤吟长叹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此事就这么办吧,你们这两父子,真真是来讨债的,老身先走一步,这就去拨乱反正,楼大侠那里,老身还得去好好安抚。”
楼小渔恭送她:“姥姥慢走,姥姥小心台阶。”
柳凤吟侧头瞪他一眼,“你这小子少得意,回头总有收拾你的时候。”
楼小渔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柳幕笙问道:“你还有事吗?”
“没事了,天色不早了,那我也回去了。”
“慢着。”柳幕彦将桌上的糕点盒子递给他,“这盒糕点你拿去给澄儿。”
楼小渔拿起来问道:“这家糕点铺子在镇上,你今日出门了?”
“我今日一早派人去了镇上,过门即是客,总要备些澄儿喜欢的吃食。”
楼小渔抱着盒子咕哝道:“谷里的厨子做的点心味道也不错,何必麻烦......柳幕笙......”
“嗯?”
“你想抱孙子吗?”
柳幕笙笑道:“有自然是好,没有亦无妨,我原本连孩子也没有,如今能与你这般闲话几句,已是出乎意料,偶尔听你叫我一声爹,我已经心满意足。”
楼小渔胸口发闷,抿了抿嘴道:“聊几句够了啊,我该回去了,小师叔还等着我呢。”
“去吧。”柳幕笙撑着脑袋,含笑看着楼小渔远去,低笑道:“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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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澄趴在桌子上,看着楼小渔翻箱倒柜的找东西,他眨眨眼,迟疑道:“小渔,你是不是惹楼前辈不高兴了?”
楼小渔动作一顿,随即笑道:“能有什么事情,我往日在家他就是这样的,看我哪里都不顺眼,过几日就好了。”
“可是,我看见楼前辈对你翻白眼了。”
楼小渔想起前几日柳凤吟来退亲的事情,也难怪他爹气不顺,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爹还能看他顺眼么,他故作委屈道:“翻白眼那都是小事,动起火来抄起家伙就打我。”
封澄嘿嘿笑了笑,道:“楼前辈唬你玩儿呢。”
“是啊,我爹都是唬人的。”楼小渔感慨道。
“对了,你找什么?”
楼小渔揪着眉头道:“我记得我刚来时柳幕笙让人给我做了几身新衣裳,我穿着有些小就让元福给收起来了,也不知那小子放哪儿去了。”
“找新衣裳做什么?咱们不是过几日才走吗?”
楼小渔笑眯眯道:“你这傻东西,明日谷中要办喜事,总得让我小师叔穿的漂漂亮亮的,时间紧来不及给你做新衣裳,我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穿的。”
封澄迷茫道:“谷中谁要办喜事?为何要我穿新衣裳?”
“白芷要嫁人了,你是贵客,又是我小师叔,当然要穿的体体面面的。”
“小渔,白姑娘和谁成亲?”
楼小渔噗嗤一笑,神神秘秘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封澄不安得蹙起眉,此时柳凤吟带着一众弟子浩浩荡荡进了院子,掀起的动静吸引了楼小渔的注意。
两人站在窗口,看着柳凤吟座下弟子将红色的绸布挂在院落四周,窗户上用浆糊贴上了喜字,喜庆的气氛在一瞬间蔓延开来。
封澄像是怔住了一般,眼神木讷怔忪。
昨日谷中还平静得如同一潭湖水,今日为何突然办起了喜事,如此仓促,就好似要赶在楼小渔离开之前办好一般。
“小师叔。”
封澄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窗户,直至那里被人贴上了喜字,视线在那一刻悄然阻断。
“小师叔。”
封澄恍然回神,下意识的看向楼小渔。
楼小渔道:“我去找我爹聊几句,你自己休息会儿,我很快回来陪你。”
封澄缓缓点头,他看着楼小渔匆忙离去的背影,脑海中浮现出白芷姑娘的面容。
封澄向来迟钝,可有时候却又敏锐的叫人咋舌,仿佛在某些事情上,人人都有这样的天分,他察觉到白姑娘喜欢楼小渔,那种感情仿佛是流动在暗夜中的湖水,即便没有风浪,即便徜徉迟缓,可依旧会在黑暗中反射出璀璨的光亮。
封澄心中滋生出微妙的酸涩感,像是妒忌,又像是自卑,那种复杂而又新奇的情感令他陌生,同时也令他凌乱。
他本以为两个人若是情投意合,像是先生和他掌门师兄那般,即便同是男子也可以朝夕相处,可若是楼小渔成了亲,他们往后又岂能如今日这般亲近。
封澄滞讷的站在原处,直至元福进门,打断了他缭乱的思绪。
“小师叔,少爷让我来找几件衣裳。”元福笑了笑,转身打开了柜子,“小师叔,你似乎有心事?”
封澄垂眸道:“也不算心事,不过有些事情弄不明白。”
“哈哈,回头问我们家少爷就是了,我们家少爷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封澄抿着唇笑了笑,坐回原处慢吞吞的喝起了茶。
元福絮絮叨叨道:“我们刚来的时候,柳姥姥就打坏主意,想把白姑娘许给我家少爷,奈何我家老爷不同意,这事儿就压下来了,没想到前些日子柳姥姥又来说亲,老爷竟然同意了。”
“什么!”封澄倏地站了起来,双目瞪的滚圆,“元福,你说什么?”
元福眨巴着眼睛道:“我、我、我说什么了?我、我、我说老爷同意了?”
封澄眼睛在一瞬间布满了血丝,像是愤怒至极,又像是强忍着眼泪,他喘着气,喉咙干涸的难以发出声音。
元福本想将这一波三折的故事当个笑话说给他听,哪知道听到一半,封澄突然面色凝重的好似疯魔了一般,元福不敢吱声,背贴在柜子上呐呐的看着封澄。
却在此时,白芷出现在了门口,她微微仰着下巴,高傲的像是孤山上的雪莲,可低垂的眼眸却如封澄如出一辙,愤怒与悲痛在她眼中交织出现。
“白、白姑娘,你怎么来了?”元福道。
她咬着贝齿,声音几乎是从她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明日我就要出嫁了,房里还有些琐事,我最后再来收拾一下,元福,你先出去。”
“是。”元福摸摸鼻子,低着脑袋出了门。
封澄岿然不动的站在原地,他拥有修长的身躯,五官却依旧带有七分稚气,明明是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模样,可即便如此,白芷却依旧从那清澈透亮的杏眼中看到了本不该有的妩媚。
白芷轻挪莲步缓缓向他走去,纤细的手指在圆桌上划过,“在梓山教的时候,我曾远远见过你几面,本不该觉得熟悉,可偏偏我做梦都记得你的模样。”
白芷明明只是与他闲话几句,可封澄却偏偏在她的字里行间听出了刀剑相击般的敌对感。
白芷压低声音道:“梦里全都是你可憎的脸。”
封澄微微蹙起眉。
白芷道:“自从少谷主来了之后,他天天夜夜的想你,三句话不离小师叔,你分明人未到此......”
白芷突然走近封澄,拔高声音道:“却像个怨鬼一般如影随形,整个药仙谷无人不知道少谷主最挂念的是你,最喜欢的是你,你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爱说什么,甚至于睡觉睡几个时辰,我都一清二楚。”
封澄嘴唇嗫嚅,面对陌生的白芷,他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白芷自嘲般的嗤笑:“你爱吃肉,我就做糖水,哪知道你们一人一口,更是甜甜蜜蜜。”
封澄眉梢微颤,心中如擂鼓般振动,“白姑娘,听说你明日要嫁人了,不知......对方是何人?”
“你不知道?”白芷吃惊的瞪大了眼,“他们没有告诉你?”
“我今日才知道谷中要办喜事。”
白芷苦笑道:“是啊,我的喜事如此仓促,如此微不足道。”
她迅速收拾好情绪,嘴角扬起绚烂的笑容,像是挑衅一般的看着封澄道:“我是少谷主房里的丫头,我要嫁的人,自然是少谷主。”
封澄全身的力气在一瞬间被抽中,他摇摇晃晃的坐下,握紧拳头看向窗户上的红纸,许多种情绪交叠的出现在他眼中。
白芷像是一个旗开得胜的英雄,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胜利的笑容却在走出房门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
楼小渔阴翳的眼神仿佛危险的深渊,他的五官与柳幕笙无比相似,白芷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柳幕笙愠怒时的模样。
“为什么骗他。”
白芷嘴唇发颤,她闪烁着视线,结巴道:“我不过是逗他玩罢了。”
楼小渔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眯起眼道:“我以为你是聪明人,你却偏要我把话说明白,我小师叔何其尊贵,岂是你能戏弄的。”
白芷的眼底浮现出泪花,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柔弱无助。
楼小渔松开她,放缓语气闷声道:“从今往后,你离他远一点,也离我远一点。”
白芷嗤笑道:“你别忘了,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娘,我如何离你远一点?”
“笑话,柳幕笙都不是我爹,你凭什么做我娘?”
“真是父子天性,你和谷主当真是一模一样。”白芷含泪道,“那我呢?我做错了什么?我心心念念想嫁给谷主的时候,他将我拒之门外,我想嫁给你的时候,你又将我拒之千里,前几日人人都以为我要做少谷主夫人了,可明日我却又要嫁给谷主,我被谷中上下看尽了笑话,你们当我是什么人?”
楼小渔叹气道:“那你想如何?你若是不愿意嫁,现在还来得及。”
白芷忽然没了声音,她眼神呆滞的看着楼小渔,缓缓摇了摇头:“我是姥姥养大的,从来都是她替我做决定。”
楼小渔彻底没脾气了,他翻了个白眼道:“无非是柳凤吟起的幺蛾子,与我何干,总之我小师叔不欠你,他是老实人,别人说什么信什么,你别再去欺负他。”
白芷眼中噙着泪水,福腰道:“白芷领命,告退。”
楼小渔心烦的拧了拧眉头,收拾好情绪笑眯眯的走进屋里,“小师叔,我回来了,肚子饿不饿,该吃饭了。”
封澄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看着他。
楼小渔心道不好,暗暗责怪起白芷坏事。
“小师叔,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饿坏了?”
封澄缓缓站起身,朝着楼小渔走去。
楼小渔顺势张开手臂揽住他的胳膊,就在此时,封澄突然一记刀手打向他的脖颈,楼小渔眼前一黑,偏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