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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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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建峰忙着擦桌子擦条凳,摆好桌椅,跟大家招呼一声去坟山地找他爷爷去。
路上就遇上了正要下山的郭狗金。
“爷爷,我扶你。”
郭狗金失魂落魄的,没有看他也没有应他。
郭建峰扶了他,想起他爷爷的心病,赶紧说:“爷爷,你放心咯,我蛮好的,要给你讨孙媳妇了,到时候还盖几间新屋,接你去住。”
郭狗金听得孙媳妇,回过神看了他一眼,嗳了一声。
“爷爷,你不要太伤心了,伯伯他们担心,奶奶也不放心呢。你不是答应过她要活到九十九嘛。”
郭狗金刚才在坟前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倒也没昨晚那么伤心了。
“嗯,爷爷还攒了几块钱,等下给你,你讨老婆要用钱。”
“爷爷,你留了自己用咯,我有钱呢,我骗了她,她不知道的,你别说出去啊!”他知道这话他爷爷肯定爱听。
“真的?”
“真的。我还买了肉,大伯母炒了一盆子辣椒炒肉等你回去吃呢。”他爷爷最爱就是辣椒炒肉了,条件差,哪里买得起多少肉,要是搞红烧肉,买一斤也切不出几块,人多一人一筷子就没了。所以过年过节,他们家都是割几两肉,切碎了炒一盆子辣椒,辣椒有了肉味,特别香特别下饭。
郭狗金一听辣椒炒肉,脚下生风,拖着郭建峰回去了。伤心也伤心过了,孙子有钱讨老婆,他也不用担心了,那辣椒炒肉才是头等大事啊。
除了干菌子炖鸡、辣椒炒肉、豆腐炖鱼、青椒炒蛋,大伯母还弄了几个蔬菜,凑齐八个菜,满满当当一桌子。
建义家的孩子吸溜着手指问大伯母:“奶奶,是要过年了吗?”
大伯母心酸,攒了十几年的钱花在了给建义讨老婆盖房子上,接着又要给建文预备,平常哪里舍得花钱买肉。虽然全家孙辈还只这一个独苗苗,也只能隔三差五地给他煮个蛋送去。
郭建峰先从盆里找了个鸡腿放到郭狗金面前碗里,抬头就看到建义老婆刘永红垮着个脸不高兴,郭建峰没搭理她。
郭狗金没吃,把碗直接换到建义面前,“给东东吃。”
建义赶紧又换回来,说:“爷爷你吃,东东吃别的一样。”
“还有个呢,爷爷一个,东东一个。”郭建峰已经找到了另一个鸡腿,夹出来放在了东东碗里,“进步叔,定奇叔,你们也多吃菜。下午还要上工,我就没买酒,等闲了再请两位好好喝两杯。”
“要得,好伢子。”郭定奇和郭狗金一样好一口辣椒炒肉,一筷子一筷子夹辣椒吃。
郭进步喝完那点汤,也应了,既然打定主意要帮衬他,那就不要跟他客气来客气去。
等吃完了饭,大伯母说起,郭建峰才知道这两位私地下还塞了粮票给她。
上辈子他退伍回来,虽然那时候生产队早就撤了,但这两位还留在村里,也对他表示过关怀,只是那时的他,一心封闭自己,并没有在意。上辈子他和三凤的悲剧,他自己也有责任,明明早就知道郭建达和林凌的狼心狗肺,为什么不早点做个了结?只是因为不想揭开自己觊觎弟媳的心思,就纵容着这两人胡作非为,间接害死了一心要为他讨个公道的三凤,这才是他上辈子最大的错和遗憾。
下午大伯母替他去县里找三凤,他替大伯母翻李家山脚下一块红薯地,他一心惦记三凤,翻得飞快,冷不丁听得有人叫他名字。
“郭建峰,你是郭建峰不?”
“是的。”他抬起头看了下,不是熟人,就继续埋头翻红薯藤。
那人从上面那块山地跳下来,正好落在郭建峰跟前,郭建峰停了手,站直了身子看他。
对方看着年纪和他差不多,但是矮小得多,皮子也白,不大像个农家干活的人。
“你要讨凤凰她家妹子做老婆是不?”
“有什么事快说,你挡着我活了。”郭建峰一扯,没用多少力就把他拉到一边,自己蹲下去继续扯红薯藤,把碎根扯断了整条往身后顺,这样翻过的红薯藤才会结大红薯。
“以后我是你姐夫呢,客气点。”那人有些生气,但又怵郭建峰那身坯,只敢嘴上占便宜,不敢再上前。
“你爱讨谁做老婆就讨去,要找人喊姐夫找别人去,我没姐,三凤也没姐。”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三凤是凤凰她妹,我要讨凤凰做老婆,怎么就不是你姐夫了。凤凰让我来问你,怎么还没去送剩下的钱,她等着钱买衣服呢!”
“滚!”郭建峰抓着他后领,一把将他揪着推到了下面那块刚收过花生还没翻完的地里。
“哎哎哎,你这人,什么毛病。”这人半扑在地里,赶紧起身拍身上的干泥土,这可是他最好的一身衣服了。
郭建峰一边干活一边警告他:“告诉她家,晚上自然会来领人,记得字据写了什么,要是给我摆什么姐姐姐夫架势,小心他们家那命根子。”
李家的人德性就是这样,出尔反尔对他们来说只是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李元凤极其自私,李家那些人又捧着这个“猪宝贝”。他想着以后还是离他们远点好,本来今晚是大伯母去接人,他不露面,现在想想,还是自己去更保险,要绝了后患。
不再搭理那还在唧唧歪歪的小白脸,他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早早地翻完就去路口等着。
天擦黑的时候,大伯母才领着三凤出现,三凤跟在大伯母身后,歪着头朝他羞涩一笑,看得他心痒痒。
大伯母看他在这等着,打趣他:“怎么,你还怕我拐跑了三凤不成?”
郭建峰搓着手笑,然后边走边把下午那事说了。
大伯母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昨天才说好的事今天就有反悔的意思,想劝他要不换一个吧。但她转头看到后头一脸难为的三凤,心里那点埋怨又咽了回去,又不是这倒霉孩子的错,她也是真可怜,唉,算了算了。
“大伯母,晚上你留家里弄饭,我送三凤回去,顺便了一下这事。”
“别,让三凤先回,我们落后几步再去领人,那头要是看你这么上心,谁知道她们能干出什么事。对了,这丫头说什么都不肯做新衣服,啥也没买成。你听听她怎么说。”大伯母憋了一肚子气,这会没好气地朝两人各瞪了一眼。
三凤知道自己这个要求过分,憋红了脸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郭建峰看在眼里,先对大伯母说:“伯母,你先回去歇会,今天辛苦你了,我和她到河边走走。”
大伯母怕他一时糊涂应了那事,先戳破了:“我原先还以为这丫头是老实孩子,没想到还是个肚里奸,她不只自己要你花钱,还想把她屋里细妹子也带过来让你养呢。还真把自己当朵花了,有那钱,你讨个什么老婆讨不到,想当初拥军伢子讨个读了书的知青妹子也只花百吧块钱。”虽然是前几年的事了,但现在的行情怎么也不至于讨个小丫头老婆还得拖一个大负担吧。
三凤听大伯母说完,又羞又愧,又不肯放弃那一点点希望,只可怜巴巴地看着郭建峰。
郭建峰听大伯母说完,一怔,因为他想起了前世,三凤从来也没提起过四凤和五凤,只惦记着没能再见到二凤。疼爱妹妹的三凤不提,是因为那时候五凤和四凤一样,已经不在了吧。前世他对李家印象不深,按李家人的尿性,肯定是上过门的,只是那时候有人品更没底线的郭建达在,李家人别说要钱,一粒米估计都要不到。五凤也是可怜孩子,即使不是三凤的妹妹,明知道一个孩子可能会被虐待致死,他也不可能做到袖手旁观的。
郭建峰回过神,对脸色苍白的三凤一笑,然后对上焦急的大伯母:“伯母,她妹妹也是可怜孩子,我们商量下,怎么才能带走她吧。没事,都是好孩子,好养。”
三凤听到他说的话,眼睛亮晶晶的,赶快插话:“是的,我保证,五凤可乖了,还会杀(割)猪草呢,吃得也不多。”就算小五凤每天杀猪草扫地喂鸡,李元凤还觉得她吃白饭,只准她吃两口午饭,晚饭都是三凤在她那碗红薯伴糠里挖一半给妹妹。要是哥愿意带上五凤,以后她多给哥干活,少吃饭,尽量不给哥添负担。
饶是大伯母对五凤这个负担有挺大意见,听得一个四岁孩子每天还要干一堆活,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难怪李家坳的人提起凤凰家就撇嘴,做得也太过了。她看郭建峰已经拿定主意,不再劝,转而帮他想起了办法。
“这样吧,等下我们去李家坳就说要退了,既然她家都能说话不算,我们也可以。别心急,就是这么一说,那家不是催着要钱嘛,肯定急。她急我们不急,这事就好说了。要想我们给剩下的钱,就得要个搭头。咱们多喊几个人去,气势足点,讨个公道去。”
郭建峰原本打算是多拿点钱,但大伯母这个主意更好,免得李家拿住他们,狮子大开口,到时候五凤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好,听伯母的。三凤,你先回去,我很快就来接你,等我。”
大伯母也叮嘱她:“别说漏了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会不会?”
三凤连连点头,应道:“我也听伯母的。”
“那你先回去,跟平常一个样。”
“嗯。”欢喜的三凤蹦蹦跳跳走。
“这孩子,别跳。”谁都能一眼看出这家伙高兴着呢。
“嗳,我知道了,大伯母。”三凤回头,捂了脸应声,不再蹦了,绷紧脸老实走路。
大伯母和郭建峰走到家,正好碰上长塘那人送鸡来,郭建峰数了3块8给他,又和他约好过两天再送一只。
“我把饭煮上再去李家坳,你大伯看着,等回来只要炒个菜就快了。”大伯母还不知道这孩子又“浪费钱”定了只鸡,只操心晚饭的事。
“伯母,既然是去讨公道,你就不用去了,你放心,我多叫几个人一起,你在家弄饭吧。”
大伯母一想,也是,就李家那德性,李家坳没谁会帮他们家,李支书担保的,他不可能还有脸占李凤凰那边。
“那行,早点完事回来吃饭。你爷爷好口辣的,那这鸡我炒着了啊。那些帮忙的你也客气点,买点糖粒子发一发。”
“嗯。我先去喊人了,等下直接去李家坳。”
“行,去吧去吧。建文,建文,建文,跟建峰去做事去。”大伯母提高音量大声喊,郭建文就从屋里出来跟上郭建峰。
两人先跑去供销社买了包烟,买了一斤法饼和一斤猫耳朵,然后去了他们响水冲人丁最旺的郭一明家,郭一明和郭建文玩得好,而且他家是响水冲人丁最旺的一户,太公太婆还在,一大家子也和谐,五代同堂没分家,吃饭能坐满三桌。
他们去的时间也好,郭一明家刚好快吃完饭,郭建峰把那包烟给了好这一口的郭太公,按着村里辈分,他也要喊太公。
“太公,我要去李家坳有点事,想喊一明他们几个帮我去壮壮胆,您看行不?”
郭太婆看到郭建峰又把手里那一个大油纸包放到她跟前,抢先应了:“都喊起去都喊起去,一个个闲着呢。”
就算没有太婆发话,爱凑热闹可是大家的共性,年轻一辈的都起身,连郭一明六岁的侄子都喊:“走起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