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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死生契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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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格闭眸，仿若一个走上刑台的死囚，没有做无谓的挣扎，只平静地等待刀落魂消之刻。
许久，他忽地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等他疯笑过后，阴白的脸皮衬着一双殷红双眸，才是名副其实的厉鬼模样，再没有平时的那份清高。
“是，我就是海林如，我拿活人试药，烧船，嫁祸，都是我干的，我就是一个恶鬼，入薜邪狱也好，镇坤煞山也罢，我认……还有，当年师父他老人家西去，也是因为我下药，并不是鬼王觞误杀。”
“师父竟是你……”鬼王觞蓦地咳出一口血，沉声道:“师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怎能如此狠心！”
“我狠心？”钰格哀郁苦笑道:“他一面说我是难得的医术奇才，一面又说我利心重，处处提防，我利欲熏心，我呸！那他呢？他总说医者仁心，可是对于那些贫民难民，他可有一丝怜悯，我是恶人，他也算不得大善人，只有你，秦觞，只有你是个傻子，当初若不是他要把医馆交给你，或许我还会放了你，可惜你活得太真，如今你的下场，又能怪谁！”
“说完了吗？”初归睨了眼他，侧过身不耐烦地对常青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你们地界的小鬼，难不成让灵界抓审吗？”
常青愣了愣魂，才想起来捉鬼，只是他做阴将以来，从未捉拿过送魂将，在他眼中，送魂将一直是众鬼奉承巴结的高官，从未听过送魂将做坏事的，如今抓来，倒是觉得甚是别扭。
须臾，初归走到鬼王觞面前:“这鬼锁没个百年不成咒法，我问你，当年阻你去地界，还有设鬼锁的，你见过吗？是灵是鬼？”
“是……”鬼王觞还未来得及说出，他的脸忽然被黑雾缭绕，紧接着，他还没有机会喊一声，整个鬼体瞬间被黑雾吞噬，化成灰烬。
“义父！”
衣曲澈跪在地上，悲恸哀婉。
雪至轻轻拍了拍衣曲澈肩膀，他看着因噬魂咒魂飞魄散的鬼王觞，心知，背后那人，若是灵，肯定和白灵脱不了干系，若是鬼，又会是谁？
想到这里，雪至脑海中忽地浮现一人，顿时骇然。在地界，能护住送魂将的，只有一人……
随后，白幽带灵兵回灵界，璟然他们也带着钰格去见缚帝。
虽值季夏，迂江边的夜风却兀自裹挟着一丝凉意，以及淡淡的腥味。
“曲澈，你之后有何打算？”
衣曲澈看了看雪至，垂眸深思片刻:“……哥哥，我做惯了野鬼，在人界也有三两朋友，我想去找个安定的地方，开个医馆，照顾一些孤魂，也算……为义父赎罪。”
“照顾好自己，若是在人界待不下去了，就去地界找我……你小时候，听我讲完地界的故事，还说，等你老了，就去地界，养花卖花，地界花不多，你如果真能在地界种花，肯定大卖。”
衣曲澈听到雪至说，似悲似喜地笑了笑。他虽然不记得做人时的一切，但听雪至说完，还是心中一暖，毕竟这世上还有记得他的人，即使做鬼，即使无后人供奉，也不觉得那么凄凉。
“这个你拿着……”初归把一个指长的骨哨扔给他:“找个绳子，挂身上，这上面有我设的咒法，以后便没有灵能伤你，若是遇到难事，就吹响它，我如果闲来无事，就去救你，若是我懒得理你，就自求多福。”
见衣曲澈木讷地捧着骨哨，初归乜过他:“嫌弃就还我，一般人我还不给呢……”
衣曲澈慌忙把骨哨握在手里，受宠若惊道:“不是的……谢谢七哥！”
之后，衣曲澈向雪至初归拜别后，便起身离开。他走了几步后，突然转身，朗声道:“哥哥，还有一件事，我初入地界时，听到有鬼使说，若我能够入轮回，依魂称，我下辈子应是贵人，这意思，是不是说，我活着的时候是个好人？……哥哥，或许，我是个好人！”
衣曲澈说完，冲雪至他们挥了挥手，旋即消失在夜幕中。
雪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由心地笑了笑，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酝酿情愫，初归忽然抱住他。
雪至拍了拍他后背，打趣道:“怎么了？我还没舍不得，你倒是先趴下了。”
初归有气无力道:“……没什么……我就是有点累了……这次换阿至……带我回家吧……”
雪至一看他没有动手动脚，难得的老实，心里暗暗奇怪，再加上听到他那气若游丝的声音，不免忧心道:“初归……你没事吧，我们先回家……”
初归没有应声，突然，雪至感觉到初归双手蓦地从他背后滑落。
雪至惊然:“初归！……”
其实，初归没有告诉雪至，他之所以能毁了鬼锁，是因为他将自己带有阳气的灵力戾气灌输到了鬼锁中。雪至的念意虽然让他刀伤愈合，但是损耗的灵力太多，一时半会儿补不回来，刚才在众鬼灵面前一直撑着，唯恐出现变故。现下风平浪静，他便再也撑不住了。
初归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多久，等他醒过来时，依依感觉到自己好像在七至殿中，只是七至殿中从来没有床榻，而且还是这种彩漆绘染，庞大辉煌的拔步床？！
初归扫视着床周围的四角立柱，围栏窗柩，以及床前的回廊。他缓缓起身，踩在脚踏上，盯着一侧小桌凳上的一盏明灯。
这时，雪至撩开回廊空门上的红帘，走了进来，他看到初归起身，先是一愣，旋即欢喜道:“初归，你可算舍得醒了，你想吓死我呀……你先别起来，乖乖躺着……”
雪至说着，又把初归按回床榻上。
初归指了指这和房子一样的大床:“这是……”
“哦……你这殿中连个床铺都没有，我总不能把你放地上吧，就厚着脸皮，让灵给弄来一个床榻……但是，我也没想到，他们送来这么大一个床……”
当时灵把床送来时，雪至还以为送了间房子，但是那些灵倒是没有觉得有什么离谱的，还特别好心地告诉雪至，这床够大，而且红帘一洒，在里面干啥都不会让人知道，最重要的是，这床结实，再怎么折腾，都不会塌，实乃床中极品。
雪至跪在床边，走了会神，随即，怪道:“先别管这床了……我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初归拉过他的手，嘴角溢着浅浅的笑:“阿至，我没事，就是把那鬼锁喂饱后，把自己饿着了，吃点东西就补回来了。”
雪至一听，颇认真地问:“那你想吃什么……饭？还是……灵源？”
“我想吃……”初归蔫坏一笑，忽地拽过他。
随即，雪至身子猝不及防地前仰，差点砸在初归胸口上，幸好他反应过来，用手臂撑住身子，只呆愣凝视着身下的初归。
初归摆弄着雪至肩部垂落的头发，笑眯眯地盯着他。
雪至心想，闭着眼的时候，让人担心，睁着眼的时候，又不老实，真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让人堕落又损人斗志的人。
“你……你还是歇着吧……”
雪至撂下一句，准备起身。旋即，初归蓦地抱住他，翻身把他压在身下。
“阿至，你知道吗，最醉人的不是陈年佳酿，而是怀里抱着一个贴心的人，别说在这华床上，就算是露天席地，只要有一温柔乡，醉死都值得。”
雪至微微皱眉:“什么死不死的，你下次再敢这样冒险，信不信我用藤链抽你呀！”
初归婆娑着他面颊，轻声问:“阿至，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怎么样？”
雪至毫不迟疑道:“你敢！”
“万一呢？”
万一真有那天，我随你……给你陪葬……世间若无你，我便只是一具彻底死去的行尸……
雪至到底没有说出这些话，他垂眸不语，良久，才应道:“……你等我……”
云霁九天，黄泉碧落，你等我……
初归忘神地凝视着他，终于忍不住覆上他的唇，醉在红尘佳酿中。
雪至在灵界照顾了初归六天，地界差不多过去了一日。待雪至要回地界时，初归极不舍得送他离开，恨不得直接把他娶回家，或者拐回巢。
灵界众灵见到他们，颇热情地行礼道:“灵主好！地主好！”
地主？！雪至一个趔趄……是什么鬼？！
钰格的事在地界传得沸沸扬扬，缚帝下令，因狱山封隔，暂且将他收押在冥法司，而他管域的生魂，暂且由璟然护着，待恰予休养恢复魂体后，再交由恰予，直到第七位送魂将魂归地界。
雪至在灵界的这几天，累得要命，他拜见缚帝后，去看望了恰予，随后回到烛霰阁，通过觅世镜看了看他的管域，好在陌清路明一直安护，再加上无灵敢在此地放肆，也没有什么带戾气的生魂，倒是静谧恬适。
他来到寝居，站在桌案前，执笔淬墨，写了四句话:晓坠百鸟尽，心寂木清泠，浮流逐夜去，后境欲碎成。
雪至喃喃:“晓心浮后……小心……缚后……”
他蹙起眉宇，把纸握在手里，用咒法将其尽消。须臾，忽地想起了什么，从壁橱上拿出一个画匣，小心翼翼地拿出里面的画卷。
那张笔墨勾勒的画中娇子，虽没有面容，但是雪至总觉得这个身影很是熟稔，思绪也随着这一痕迹，悄然溯洄到前世。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