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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魂归故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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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秋睁眼醒来前,就闻到浓郁的桂花香气,沉睡许久的脑子开始活络,心想这回应该没昏迷两年那么久。因为她还记得离开的时候是九月,说不定才过了几天,只要不是动不动以年为单位叫华渊渟好等。
她已经知道睁眼会看到怎样的情景,并且她也希望见到想见的人。
可当她真正苏醒过来时,还是放空了好一会儿。头顶的帐子,既陌生又熟悉,身上盖着的锦被,依旧华丽而复古。只有她后脑勺的枕头,是现代的款式。
于秋还记得,自己当时拜托飞星找来做枕头的材料,亲手缝制了软绵绵的枕头。她还给华渊渟也做了一个,结果华渊渟说他用不习惯,高枕才能无忧。年轻人,不仅嘴硬,身子骨更硬。
这个她仍然没有完全适应的时空,大概真的和她有某种联结,也或许只是她的一场旷日持久的梦境。逃避过、抱怨过,享受不了也不妨碍接受它。尊重命运,理解当一个NPC的任务,所幸在这边过得也不差,就当是沉浸式体验一把没有剧本的剧本杀。
其他的都不重要,生或死也可以是假的,只有记忆中无法忘却的人,才是她愿意留下的理由。
希望这次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
屋里没有人,于秋照了照镜子,虽然有一些变化,但还是游扶雨的模样,难道又过去两年了么,这可不行。上次华渊渟一个人忍受着失去磨蚁的痛苦捱过两年,自己又是因为救他倒在他面前,照他那个性子,肯定会非常自责内耗。
老天奶,商量一下,一年行不行?
推开房门走出屋子,居然不是在贤王府,这又是把她传送到哪里来了?每次一睁眼都跟开盲盒似的,在梦里游遍神州大地是么。
暂且不管这是哪里,好像今天在办喜事,到处挂着红灯笼红绸布。等等,那些是喜字么,谁的好日子?
于秋突然想起她被太子刺伤的那天,不就是华渊渟和柔嘉郡主成亲的日子么,难不成今天是华渊渟娶亲?
不会的,这里又不是贤王府,就算是场景重现也太不严谨了,天时地利人和一个没对上。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于秋越走越心慌,这次真的是梦么,为什么看不见人,华渊渟在哪里。
循着鼓乐声,于秋跌跌撞撞朝前跑去,终于看见一群人聚集在一处,远远就听见一声一拜天地,她使劲挤到前头去,想看清楚究竟是谁在拜堂。
仪式才刚刚开始,于秋只听到二拜高堂,新郎和新娘背对着众人,看不出是谁,可是新人拜的长辈于秋不会认错。一个是贤王,另一个是游二老爷,游扶雨的二伯。
谁能请得动贤王,必然是华渊渟,那披着盖头的新娘是谁,游载星还是游茶星?
“夫妻对拜!”
于秋没有出声,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对新人完成仪式,她也发不了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也闷闷的,喘不上气。
“送入洞房!”
人群里开始出现起哄声,要让出一条路给这对新人去洞房,于秋被他们挤到中间,正对上新郎的目光。
果然是华渊渟。
“游扶雨!”
华渊渟瞪大了双眼,他不敢相信游扶雨此刻竟站在他面前。他立即上前拥住游扶雨,全然不顾周围的目光。
于秋任他抱着,看见他身后的新娘自己掀起盖头,原来是游茶星。
“五妹妹?”
于秋挺想挤出个笑脸,说声恭喜的,可是她现在只觉得全身五脏六腑都痛,实在做不出什么好看的表情。
终于等到华渊渟松开她,于秋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摇摇欲坠,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华渊渟怀里。
华渊渟,你好样的。于秋再也不想醒来了。
游扶雨突然口吐鲜血晕倒,华渊渟一把抱起她往寝屋疾步离去,吩咐浮休赶紧去请大夫。今日来参加喜宴的宾客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何事。世子不是和游四小姐成亲么,突然冒出来个游五小姐是怎么回事。
陵州的人不了解他们几人的纠葛,以为是什么二女争一夫的戏码,倒也见怪不怪,像世子这样的风流人物,多几个红颜知己也是雅事。主人家似乎也不在意,照样招待客人入座吃席,推杯交盏,互相奉承。
华渊渟穿着大红的喜服,跪坐在游扶雨的床前,双手紧紧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刚才游扶雨吐血的样子,像极了三年前那个晚上,她怎么会在今日醒来,怎么偏偏又是他大婚的时候。
“游扶雨,你不要吓我,你会没事的对吗?”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浮休满头大汗地领着大夫进屋给游扶雨治病,说是气急攻心,吐出的淤血,等人醒来就没事了,开了药方让人去药铺取。浮休送大夫出门后,华渊渟才放下心,觉得自己身上的喜服实在碍眼,叫下人取套常服过来换下,自己亲自动手煎药。
浮休瞧见纤云过来,迎上去说:
“出来做什么,大夫不是说躺着好生养胎么,今日府里人多,万一磕碰到可了不得。”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我自己身子还能没数?我听小丫头说,游小姐醒了,是不是真的?”
浮休扶她坐下,满脸愁容。
“刚刚醒了,现在又昏迷着,大夫瞧过了,说过会儿能醒。”
“这都叫什么事啊,唉,怎么偏偏是今天呢?我就觉得心神不宁,果然出事了。”
纤云拿过浮休扇火的扇子,自从有了身孕,她就特别怕热。这几年在陵州,日子过得清闲,人也变得富态起来。
“等游小姐醒了,你多去陪她说说话,飞星又不在这里,不知该叫谁去服侍游小姐。”
“我去,我之前不就是服侍游小姐么,她也是我的主子呀。”
“别闹,你如今怀有身孕,多有不便,反倒让游小姐担心。我想大概还是主子亲力亲为,毕竟游小姐的事他从不假手于人。”
“可是现在主子娶了侧妃,那人能答应吗?”
“权宜之计罢了,她还真当自己是府里的主子么,我们的主子只有世子和游小姐。”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别人不清楚啊,游小姐也不知道,她还没有名分,外人听见可不得编排两句。”
浮休叹息着摇摇头,嘱咐纤云回自己屋去,他还得给世子打下手。今时不同往日,府里下人不多,平时他作为管家就已经忙得脚不沾地,更别说今日这种宾客云集的日子。但前院的事他也顾不上,眼下游小姐的事才最要紧。
名义上世子妃还是柔嘉郡主,虽然世子已经拟好了放妻书,今日对外宣称迎娶的是世子侧妃,游四小姐游茶星,可是只有他们几个人知晓其中的内情,实际上这只是一桩交易。
但千算万算,谁也没料到游扶雨会在今日醒来,还亲眼目睹世子娶妻的场面。免不了一番误会,希望等游小姐醒来,能听进去世子的解释。
终于煎好了药,华渊渟用炉子煨着药罐,进屋看看游扶雨醒了没有。他握着游扶雨的手,默默地等候着她醒过来。
“游扶雨,三年了,你怎么睡得越来越久?”
“我很想你,虽然我每天都能看见你,可是我很想你开口与我说说话,骂我几句也行。”
“浮休和纤云成亲了,飞星去了严州,你还记得莫川林么,他现在是将军了,前不久还寄信来问你是否醒了。”
“你快点醒来好么,我真的很想你……”
华渊渟把额头埋进游扶雨的掌心,低声絮叨着。
于秋感觉到手心湿漉漉的,难道华渊渟哭了?他哭什么,大喜的日子,喜极而泣么。
其实她早就醒了,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华渊渟,才闭着眼睛不理他。三年?比上次还久,久到变却故人心,他娶谁关她什么事,她现在醒来说不定还来得及搂席吃。
“想我干什么?想挨打是吗?”
华渊渟猛然抬起头,游扶雨偏头正看向他。
于秋自己撑着床榻坐起身,这个眼眶发红的人傻了么,她想抽出被华渊渟抓住的手,却被他一把搂在怀里。
“你放开!华渊渟,男女授受不亲!”
“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
“永远醒不过来了是么,那样多好啊,反正也不耽误世子您娶妻生子啊。”
于秋越想越气结,用力捶了华渊渟好几下,力道也不小,就这样这个人还不放开。
“赶紧松开,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今天不是你洞房花烛夜么,赖在我这里干嘛!”
华渊渟充耳不闻,反倒越抱越紧,于秋怀疑这个人真的傻了,听没听见她在说什么。
“喂!华渊渟,你想勒死我吗!”
“主子,先让游小姐服药吧。”
浮休也没有要来解救她的意思,把药碗放下就退出去,还贴心地把房门合上。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主仆两个都有什么毛病。
于秋挣脱不开,甚至想上嘴咬他的肩膀,忽然自己的颈部一热,好像有泪水滴落。这个人怎么哭起来还没完没了,等她死了再哭也不迟。
“啊呀!好啦,哭什么嘛,我都醒了,跟你开玩笑的。好了好了,浮休出去了,没人看见你哭,不丢脸啊。”
华渊渟还是紧紧抱住她,害怕自己一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滚烫的泪珠一滴滴渗进游扶雨的发间、肩颈,直到感受到游扶雨回抱住他,自己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游扶雨,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吗?”
华渊渟埋首在游扶雨颈肩,清晰而有力地向她询问。
他们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拥抱对方,直到那碗药渐渐不再冒热气。
“药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