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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关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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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和文回到家,祝女士两人已经熄灯了。
月和文将书包放下,蹑手蹑脚摸到两人床头偷看,夫妻二人相互依偎着,呼吸声平稳而均衡。
月和文悄悄离开,先去浴室清洗一番,一天山里来影里去,全身上下不是泥就是灰,还掺杂着血。仔细想来,一天二十四小时竟被塞得满满当当,算得上哪里都去过一回。
月和文带着满身腾腾热气回了房间,她关好门,再把房间的灯打开。
黄色粉色的温暖光线映入眼眸,她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融化成一滩软乎乎的史莱姆球,滚进温暖舒适的被窝。
在床上摊了一会,月和文爬起来,先是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充电,再是翻出药水、纱布、棉签、碘伏等给自己包扎。膝盖还好,手腕颇费了一番功夫。
这么折腾下来,时针指向来到凌晨十二点。
月和文把灯关上,临睡前看了看时间。
“祝我好眠,月和文。”
……
第二天清晨,不出所料被闹钟叫醒。
月和文睁着眼睛与天花板对视,花了五分钟,勉强把自己哄起来上学。
祝女士还在睡觉,月先生却已经醒了,他起身烧开水,蒸鸡蛋,做给高中生养身体的营养糊糊,站在厨房的挺拔身影跟平常一般无二。
月和文揉着迷蒙的双眼走出房间。
“昨天回来没吃饭?”月父冷不丁开口。
这一下给月和文吓清醒了,慌慌张张看向自己的手腕膝盖处,直到宽松鲜艳的布料映入眼帘,她才放下心里的石头,幸好睡衣穿得长衣长裤,不然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嗯……我等会吃。”月和文磕磕绊绊地说。
月父瞅了她一眼,手掌一翻,将电饭煲里的饭菜倒进垃圾桶。
月和文心疼死了,仿佛被倒进垃圾桶的不是过夜饭,是她自己。“就这么倒了?”
“不然呢,真给你吃,我们家不需要吃隔夜菜的家伙。”月父边说,边倒杯热水塞进月和文手里,“快喝。”
“呜呜呜……”月和文捧着热水当西施。
“别呜呜,在哭成东施了。”月父说话毫不客气。
月和文撇撇嘴,洗漱过后,眼睛盯着钟表看时间,喉咙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糊糊。
月父打捞起鸡蛋,月和文接过放进校服口袋,背上书包匆匆去开门。
“今天记得早点回来,我们会担心你,小文。”月父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刚洗过雪梨。
“我知道啦。”月和文生怕月父看出自己走路异常,忙推着人往屋里头走,“别担心,你女儿长了腿,天黑了知道回家,下雨了知道打伞。”
月父沉默不语。
“晚上见,我走了!”月和文将门合上,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家门,走到祝女士月先生看不到的地方,才放任自己自然地走路。
她一脚轻一脚重,踩着学校铃声归位。
“我已登神”,月和文抱着书包,眉眼飞扬,“是踩点大神。”
慕青融却没什么反应。
月和文想这不是慕青融平时所为,兄何故如此呢?
月和文弯身仰眼,脸贴着桌面,关心问道:“慕青融,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慕青融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举一动皆暴露出他竭力的克制与勉强。
“早上好,月和文。”
很难说慕青融具体做了什么动作,但身处慕青融旁边的位置,月和文无疑获取了更多语言外的信息。比方说,慕青融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再比如说,慕青融全身上下都包裹着危险的气息。
心情不好简直就是一句显而易见的废话,当时不应该这么问他的。
月和文手指绕着自己的头发丝旋转。如果你想让自己心情糟糕的朋友变得好一些该怎么办呢。
是说很多的话转移注意力好一点,还是让朋友自己安静的待一会比较好。
月和文实在是找不到问题的答案,她看一会书就瞟一眼慕青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如此反复重复。
慕青融开口了,他跟月和文说:“好好看书,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记单词,而不是看我。”
月和文这么明显的动作,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能看明白月和文心里想什么,何况慕青融还不是木头人。
“哦。”月和文点头,脑袋一动不动,笔也一动不动,仔细一眼,眼珠子没在盯着书看,而是随着慕青融的动作转动。
真是受不了这个人!
慕青融要脸,不好意思在安静的早自习反复提醒月和文收回视线,只好立起书本挡住自己的脸,进行物理隔绝。
铃声即将响起,是等待最为煎熬的时候,慕青融双腿忍不住躁动起来,做好随时冲锋的准备,不是他多么想抢早饭,而是这个座位他无论如何也待不下去了。
“慕青融!”月和文叫人的声音响得比他逃跑速度更快。
慕青融只觉得自己头皮都随这叫声抖了抖,心脏被惊地砰砰直跳。
“你今天跟我一起去食堂吗?”月和文发出申请。
慕青融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先不说男女之间泾渭分明的问题,就说月和文这姑娘平时可不会叫男生一起走,不是和苏颜手拉手就是一个人四处逛,今天突然叫住他,目的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慕青融迟疑了一秒。
于是月和文自然接过话说:“你等一下,我与苏颜说,今天早上不跟她走了。”
月和文很快就起身,慕青融看到她跟苏颜说了几句话,苏颜便立马转头来看向他,眉头紧皱,面带气闷。
慕青融习惯了对这般看向他的神态,无视苏颜的眼神,盯着月和文的笑容看。
苏颜很快离开教室,月和文在原位等了一会儿,便挥挥手招呼慕青融过来,两人一起离开教室。
“你不应该单独和我一起走,很危险。”楼梯间人流的高峰随着铃声打响时间渐远,慕青融率先开口。
月和文还在细细斟酌语言的一百种艺术,听到慕青融这么说,立马就卷起长袖,露出包扎的白纱布,中心位置因药物与力的双重作用下呈现出黄色。
“我自己走也很危险。”
“啊,瞧我这张嘴。”月和文拍了拍自己的嘴,然后说,“我想表达你用危险来形容我和你一起走这件事,这描述听起来想象的部分比现实要多,从我的角度看你在为一件未来的事情投入过多的关注与担忧,但因为我并不知道你过去具体的情况,无法理解你的顾虑,所以我只好给你看我的伤口了。”
慕青融无声地看着月和文。
月和文笑了笑,指着自己的伤口,“你瞧,这是实证,表明无论你在不在我旁边,我和不和你一起走,我也无法保证‘安全’,不会经历‘危险’。”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心脏仿佛剥离出身体,并被高高举起,晒在蓝天白云底下。
“危险与危险亦有区分。”慕青融不赞同月和文的观点。
月和文扯下衣袖盖住伤口,抬头看向慕青融问道:“我只是想要你开心一些,在你眼中我这个愿望带来的危险比四肢破皮流血还要大嘛。”
慕青融不语。
月和文大大叹一口气,“那真是我心戚戚然了。”
两人一起去食堂买包子,今天下来得晚,月和文已经做好排队的准备,没想到食堂队伍行进速度格外快,前面的人排着排着就没踪影了。
月和文买了一个大馒头和一杯豆浆。等待慕青融点单的时候,抓紧时间宽慰他,“你看,我们今天排队格外幸运,没花什么时间就见到食堂阿姨,所以你就别担心‘危险’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因为我比较危险,所以同学会自动远离。
慕青融接过阿姨递来的花卷,微微一笑,“或许吧。”
回去的路上微风拂面,秋意习习。
“危险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它带来的真空范围,在某种层面上就是一件好事,比如说刚刚,我们就因为它,获得了更多自由行动的时间。”月和文走在卵石铺就的路上,用塑料吸管戳下巴。
慕青融顿了顿,明白月和文在回应他食堂里说的话。
说实话,他有些吃惊。毕竟月和文更可能把危险带来的附属品归于幸运,不,应该说她已经这么干了。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慕青融听到自己这么说。
月和文愣了愣,“好吧。”
她无比难过的抬头看天,“我看来要胖了。”
慕青融疑惑。
“因为憋了一肚子话,所以变重了。”
“……”
“总之,谢谢你关心我。”
“你是不是弄反了。”
“哪里弄反了,危险不是你说的嘛,特意提醒我,不是你在表达关心的方式嘛。”月和文说,“我其实不太会表达关心,如果你想我陪你一会,你就直接跟我说。至于危险,它来了再说。”
贵族学院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危险,应当竭尽避免让机制本身存在的缺陷,影响真实的友情体验。
“……”
慕青融对上月和文,越是熟悉越会出现这种情况,无法接话,又无法发言,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何处厉害?他相信只要去问,他总能从月和文那里得到答案,但此时此刻,却是不敢去问了。
“你要吃鸡蛋吗?”月和文掏出口袋的鸡蛋。
慕青融摇摇头,指着月和文身上的衣服说:“你是不是忘记了去拿校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