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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阿KING家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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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石坐在咖啡馆窗边，手指轻轻摩挲着Zippo打火机磨损的金属表面。当思绪纷乱时，这个吴晨送的礼物反而成了他平静心情的工具。
窗外的阳光穿透灰蒙蒙的尘埃，在半成品的画布上投下斑驳阴影。黑红交织的颜料在昏黄光线中显得格外压抑，像是被封存的旧日伤痕。
余石随意刷着今天的新闻，却在看清推送标题的瞬间全身僵硬：“林某华被查”。
他猛地坐直身体，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喉头一阵发紧。那不是别人，正是阿KING的父亲。
手指颤抖着点开链接，映入眼帘的是阿KING父亲的照片和一连串官方术语：“经查，林某华利用职务便利，在工程承包、土地出让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收受巨额贿赂…”
余石的心沉了下去。
他立刻拨通阿KING的电话，却只听到冰冷的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连续拨了五次，结果依然如此。
甄希从柜台走过来，手中捧着一杯刚煮好的咖啡。
“怎么了？你脸色很差。”
余石举起手机，将那条新闻展示给她看。
甄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怎么会这样…阿KING现在怎么样了？”
“联系不上。”余石站起身，抓起外套，“我得去找他。”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守好店。”余石犹豫了一下，“我会把他带回来的。”
甄希紧紧抓住余石的手腕，纤细的手指上满是咖啡和焦糖的香气，可她的眼中却满是担忧，眉头轻蹙。
“小心点。”
余石点点头，快步走出咖啡屋。
夜店“KING'S FLAME”曾是这座城市最炙手可热的地方，每晚门口排着长龙，豪车云集，灯光闪烁。
而现在，门口拉起了刺眼的黄色警戒线，大门紧锁，醒目的红色“查封”通知贴在玻璃上，像是一道刺目的伤痕。
余石站在门口，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这里曾是阿KING的骄傲，他梦想和激情的寄托。
一个正在清扫的保安认出了余石。
“来找阿KING的？他不在这儿。”
“知道他去哪了吗？”
保安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同情。“今早警察来的时候他在，之后就没见着了。听说他家的别墅也被查封了。”
余石的心沉到谷底。
雨开始下了起来，最初只是细小的水滴，很快便变成了倾盆大雨。雨水打在脸上，冰冷刺骨，却无法冷却余石内心的焦灼。
他在城市中奔波，冒着倾盆大雨寻找阿KING的踪迹。从酒吧到网吧，从台球厅到他们年轻时常去的小公园，每一个可能的地点都留下了余石湿漉漉的脚印。
天色已晚，雨势丝毫没有减弱。余石站在十字路口，浑身湿透，感到一阵无力和绝望。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余石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声，听起来带着几分冷漠，“我是朱小微，阿KING的女朋友。”
余石愣了一下。他知道阿KING有个交往多年的女友，但从未见过。
“是的，我是余石。阿KING在你那里吗？”
“不，我们分手了。”女声冷淡地说道，“他一无所有了，我干嘛还要跟着他受苦？”
余石握紧拳头，强忍着怒火。“那你打电话来干什么？”
“我猜你应该在找他。刚才接到酒保电话，说阿KING喝得烂醉，还在砸东西，你最好去看看。”
“在哪？”
“夜店后面的仓库，他有钥匙。”
余石挂断电话，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夜店。
仓库位于夜店后方的小巷内，平时用来存放酒水和设备。余石赶到时，远远就听到里面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混杂着阿KING歇斯底里的咒骂。
他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痛不已。
阿KING站在仓库中央，周围一片狼藉。
“阿KING！”余石大喊。
阿KING转过头，眼神涣散，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红肿，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哭泣。脏辫凌乱地垂在肩头，左耳的银环只剩下两枚，衣服也破烂不堪。
“哟，这不是余小四吗？”阿KING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酒气，“来看笑话啊？”
余石慢慢走近，语气平静。“我找了你一整天。”
“找我干什么？看我的热闹吗？官二代变成阶下囚的儿子，有趣吧？”
阿KING抓起地上的半瓶威士忌，猛灌了一口，然后用袖子粗鲁地擦拭嘴角。
“你知道吗？小微带走了我所有的积蓄。”
余石站在原地，沉默不语。他太了解这种被背叛的感觉了。
“哈哈哈！”阿KING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悲凉，“我们可真像啊，余小四。都是被女人甩的可怜虫！”
他踉跄着走向余石，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来，喝一杯！庆祝我们的人生彻底完蛋！”
余石轻轻推开他，摇头拒绝。“够了，阿KING，走吧。”
“走？去哪？”阿KING的笑容消失了，眼中充满绝望，“我哪都去不了了。家被查封，夜店被关闭，存款被冻结，连女友都跑了。我一无所有了。”
他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破碎了，像是濒临崩溃的堤坝。
余石上前一步，紧紧抓住阿KING的肩膀，直视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你还有我。”
这简短的四个字在静默的仓库中回荡。
阿KING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又被自嘲所代替。
“得了吧，我配不上你的友情。我曾经嘲笑你，叫你余小四，看你的笑话。”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余石坚定地说，“现在，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跟我回咖啡屋，甄希在那儿等着我们。”
阿KING摇晃着脑袋，似乎在消化余石的话。
然后，他突然一把推开余石，向门外冲去。
“阿KING！”余石追了出去，雨水迎面扑来，几乎睁不开眼睛。
阿KING跑得跌跌撞撞，却速度惊人。他一路冲向不远处的江边，余石紧随其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江边的栏杆在雨中模糊而遥远。阿KING冲到栏杆前，双手紧握，低头望着下方汹涌的江水，黑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遮住了他的表情。
余石的心跳几乎停止了。
“阿KING！别做傻事！”他在雨中大喊，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阿KING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任凭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肩膀微微颤抖。
余石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惊动了他。
“阿KING，求你了，跟我回去。”
“有什么意义呢？”阿KING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彻骨的绝望，“我的人生已经完了。”
“没有完！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阿KING转过身，脸上的雨水混合着泪水，无法分辨。他的眼中充满了痛苦和迷茫，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
“希望？我的希望在哪里？告诉我！”
余石走到他面前，伸出手，雨水顺着他的指尖滑落。
“希望就在前方，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但只要坚持走下去，总能找到它。”
阿KING盯着余石伸出的手，眼中充满矛盾和挣扎。
一秒。
两秒。
三秒。
终于，阿KING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了余石的手。
余石用力一拉，将他拽离栏杆，紧紧抱住。两个大男人在雨中相拥，泪水和雨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对不起…对不起…”阿KING在余石怀里不停地重复着，声音哽咽。
余石拍着他的背，没有说话。有些痛苦，语言无法安慰；有些陪伴，无需言语表达。
雨依然下着，但似乎没有那么冰冷了。
“走吧，回家。”余石轻声说道。
“家？我已经没有家了。”
“从今天起，咖啡屋也是你的家。”
两人相互搀扶着，在雨中缓缓前行，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很快就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咖啡屋的灯依然亮着，温暖的光透过雨帘，像是黑夜中的灯塔。甄希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两条干毛巾。看到余石和阿KING的狼狈样子，她眼中闪过心疼，但什么也没问，只是将毛巾递给他们。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楼下的地下室我也收拾出来了。”她轻声说道，声音柔和得如同一杯热牛奶。
阿KING抬头看着甄希，眼中满是惊讶和感激。
“谢谢。”他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甄希微微一笑，摇摇头。
“别客气，这里永远欢迎你。”
当晚，余石将阿KING安顿在地下室的小床上。阿KING早已精疲力竭，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眉头却依然紧锁，似乎连在梦中都无法逃离现实的阴影。
余石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上楼梯，发现甄希正在柜台后整理账本。窄小的台灯光亮中，她瘦小的身影显得格外疲惫，但眼神依然专注。
“他睡了？”甄希问道，抬头时眼中带着关切。
余石点点头，长舒一口气。“曾今的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今天你做得很好，余石。”甄希的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你救了他。”
余石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打火机。“我只是做了朋友该做的事。”
“不，你做了更多。”
甄希走到余石面前，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小的手掌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你给了他希望。”
余石低头看着甄希的手，小小的，温暖的，带着咖啡的香气。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平静在心中蔓延。
“希望吗？”他轻声重复道，嘴角微微上扬，“也许我们都需要一点希望。”
甄希点点头，眼中闪烁着微光。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但黑夜依然漫长。咖啡屋的灯火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第二天清晨，余石被一阵响动惊醒。他起身来到阁楼窗前，看到阿KING正在院子里清理杂草和垃圾。
阁楼的窗户有些旧了，推开时发出吱呀一声响。阿KING闻声抬头，看到余石，露出一个疲惫但真诚的笑容。
“早啊，余小四。”
余石摇摇头，对这个外号已经习以为常。
“你在干什么？”他没想到阿KING会调整得这么快。
“打扫一下，算是报答甄希收留之恩。”阿KING继续低头干活，“这丫头不容易，一个人撑着咖啡屋，还要照顾奶奶。”
余石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阿KING会如此敏锐地观察到甄希的困境。
“是啊，她很不容易。”
阿KING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余石。
“你知道吗？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高台上，周围是无尽的黑暗。我以为自己会坠落，但突然看到远处有一点光，像是微弱的火苗。”
余石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那光越来越近，最后变成了一盏灯。我伸手去碰，那光便把我带到了这间咖啡屋。”
余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阿KING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余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你爱上甄希了，对吗？”
余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否认的话。他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当阿KING直接问出口时，答案似乎已经在他心底扎根许久。
“我…不知道。”余石最终这样回答，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了咖啡屋的方向，那里甄希正在准备开店。
“不重要，爱不是因为你知道才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