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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很会哄孩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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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应吾把玲玲送回家没多久就接到赵研的电话,说他们那边针对余丽霞的问话已经结束,任务完成。钟应吾一边“嗯嗯”地应,一边注意力仍然放在客厅里陪玲玲做作业的顾肖身上。
明明是很简单的拼图,玲玲却做得很认真,顾肖在一旁耐心地陪伴着,不时指点一二。玲玲更是从一开始的警惕,到现在能不由自主地主动和顾肖小声说话发表自己的意见。
钟应吾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边缘看桌前的一大一小。他是没什么耐心哄孩子的,只是这一刻他忽然发现,顾肖这个人其实很容易让别人对他产生好感。
也就是俗称的亲和力,亦或是说亲切感。
钟应吾把手机放回衣服兜里,走进客厅说:“顾肖,我们该走了。”
明知道只是一场任务,顾肖还是很认真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再佯装诧异道:“啊,原来这么晚了。”他冲玲玲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玲玲,太晚了,哥哥要走了。妈妈马上就回来了,玲玲乖乖地自己待一小会,不要调皮,好不好?”
小孩子的不舍全部都写在脸上,但玲玲依然点了下头。眼见顾肖站起来要走,玲玲忽然跑起来,拉住了顾肖的衣服。她微微张着嘴,有些茫然的样子。
“大哥哥。”玲玲瘪了下嘴,声音染上了哭腔,“如果我乖乖听话,还能再见到你吗?”
顾肖稍作思索,在身后给要上前的钟应吾打了个手势,自己则半蹲下来和玲玲平视:“为什么一定要见大哥哥呢?”
“因为大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的男生。”玲玲揉了下眼睛,手上沾了水渍,她哽咽着说,“爸爸不好,班里的男生也不好……”
钟应吾眼中闪过异色,顾肖若有所思地拍了拍玲玲的后背,柔声反问:“爸爸为什么不好呢?”
玲玲沉默了一阵,忽然朝里屋跑去。过了一会她才回来,手里拿着一叠纸,很郑重地递给顾肖。
“这是?”顾肖打开,钟应吾也凑过来看。
那是一沓医院的票据和报告单,病人那一栏写着余丽霞的名字,几张报告的白纸黑字将各处部位的软组织挫伤写得很清楚,甚至在最下面还有几张骨折的报告单。
钟应吾看得直皱眉,而玲玲则是小声呜咽着哭了起来。她似乎是用力在克制,却怎么也无法压抑,打着哭嗝望向顾肖。
顾肖明白再问下去只怕对孩子的情绪不利,于是他迅速将报告拍了照片后原折好还给玲玲,更加轻柔地安抚玲玲,等孩子平静下来。玲玲仍然对顾肖表现出了依赖,顾肖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他悄悄冲钟应吾做口型:头发。
这似乎有些趁人之危,更何况对象还是一个孩子。钟应吾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走了两步蹲在玲玲面前道:“那玲玲,要不要和哥哥约定下次见面呢?”
“要。”玲玲眼巴巴地看着他,眼睛红红的。
“那……哥哥用这个和你换好不好?”钟应吾从警服兜里翻出一颗水果糖放在玲玲手里,“玲玲要是想哥哥了,觉得苦了,就拿出来吃掉好不好?作为交换,玲玲给哥哥三根头发怎么样?这样玲玲想见哥哥的时候哥哥就会知道了。”
似乎是诧异于钟应吾编故事的能力,顾肖勾了下嘴角,强忍住了嘴边的笑意。钟应吾的余光扫到他的表情,半是难堪半是凶恶地瞪了他一眼。
玲玲答应得十分爽快,很快就拔下三根头发交给钟应吾。任务完成,顾肖再三保证他们会再见,玲玲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没想到钟警官爱吃糖啊。”顾肖笑起来,眉眼弯弯,揶揄地看着钟应吾。
钟应吾干咳了一声,抬手按了电梯按键,颇有些不情愿地解释道:“不是我吃,是章迟低血糖又不注意,给他带着的。”
“哦,没想到钟队还挺暖心的。”电梯到了,顾肖迈步走进去,只是语气中调笑意味不减。
并不是很想理会顾肖的挑衅,钟应吾按上电梯门,回想着方才发生的每一点细节,他的眉头死死缠在一起,手指不断地在兜里摩挲着用小袋仔细保存起来的头发。数字一跳一跳,等到了一楼,钟应吾总算忍不住了:“那几份报告,足以证明一直以来余丽霞都在遭受着王志的家暴。”
“嗯,家庭暴力。人性最原始的劣根性,也是现代无能的男人对弱势群体的发泄。”顾肖笑了笑,恢复了满脸的无所谓,“只是这个孩子很可怜,我认为她不止遭受过父亲的家庭暴力,应该还有校园暴力。”
“啧,这孩子……”钟应吾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我倒希望王志不是她亲爹了。”
顾肖耸耸肩,没说话。
两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回到警局,办公室里其他人忙得热火朝天。钟应吾拉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的周藏实,把装着玲玲头发的透明小袋递给他:“这是玲玲的头发,送去化验室。”
周藏实第一次接触这类工作,十分宝贝地双手接过:“没问题!”
“等等,把这个也拿上吧。”顾肖叫住要离去的周藏实,变魔术一样地从兜里摸出几个用塑料袋包起来的带血的纸团递出去,“上面有玲玲的血液,我个人认为要比头发靠谱一些。”
“啊?为什么?”周藏实看看钟应吾又看看顾肖,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意见相左。钟应吾也不明白,同样看向顾肖。
顾肖朝钟应吾摊手:“警官,你也太粗心了,玲玲头上的那分明是假发,扯下来什么都不能说明。”顾肖带笑的脸上找不到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让钟应吾无端心头鬼火冒。
“顾先生,我记得头发还是你让我弄的。”钟应吾满脸黑线,“且不说你为什么故意这样耍我玩,你怎么注意到是假发的?明明她只是一个小孩。”
“确实是我故意让警官弄的,谁让警官总是用怀疑的眼神看我。我虽然答应帮忙,但也是会有小脾气的。”顾肖眨眨眼,赶在钟应吾发作之前迅速抢道,“我在摸玲玲脑袋的时候玲玲很抗拒,躲得很快。但我还是想办法仔细看了下,头发的感触很粗粝,不像孩子的头发。其实警官只要细心留意,还是能够发现是假发的。”顾肖无奈地点头,“是,她是一个小孩,大部分人都会从一个人的年龄,性别来先入为主地判断一个陌生人。但是玲玲恐怕不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单纯,她的家庭不完美,注定她的心思要更加成熟活络一些,这也是为什么我后来会猜测她正在遭受校园暴力一样。”
钟应吾压下怒火,这次只微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是因为她的头发……被别人剪坏了吗?”
周藏实想象了一下,不寒而栗:“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孩,这是小学生干出来的事?这是魔鬼吧!”
钟应吾“啧”了一声:“这件事之后要查一查,现在先去确认被害人是不是王志。还有余丽霞的询问记录在哪里?”
“哦就在您桌子上呢,那我先去了。”周藏实挥了下手里装着头发的小袋,迟疑地问,“那队长,这头发还验吗?”
注意到顾肖满脸无所谓的轻笑,钟应吾冷哼一声:“验。”
“哦。”周围似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周藏实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满脸的不明所以。
“时间不早了,谢谢顾先生今天的协助,等案子办完了我一定亲自上门道谢。我这会还有工作,就不送顾先生回家了。”钟应吾朝顾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麻烦顾先生自便了。”说完他就转身进屋,准备去看余丽霞的询问记录。
面对钟应吾的不信任,顾肖耸耸肩,浑然不在意。离别前顾肖叫住了钟应吾:“钟应吾。”
亲昵的语气和称呼让钟应吾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应:“嗯?”
“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罪犯,其中年龄最小的仅仅只有六岁。他们的身份五花八门,比如当年轰动英国社会的‘十字弓食人魔’事件,又有谁能预料到,他本是犯罪心理学博士呢?”顾肖轻声说道。
他的面容一半隐没在黑暗中,让钟应吾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距离有些远,钟应吾没能听清,只听到他的告别:“那我就不多叨扰了,祝钟警官早日破解案件,再见。”
鞋子磕碰地板的声音渐行渐远,钟应吾才从思索中回过神来。对着空无一人的楼道,钟应吾眼睛亮了亮,沉吟着思索起来。
……
等看完关于余丽霞的笔录已经是凌晨三点了,钟应吾疲惫地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之后那些白底黑字仍在他眼前不断地转着圈儿。其他的同事也都没回家,只有章迟抽空出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赵研把键盘敲得噼啪响,等整理完最后一点线索,他“腾”地站起来,揉着腰走到钟应吾身边:“队长,王志的邻居可以证明,顾肖当天真的有去归还钱包。”赵研低声汇报,犹疑地看着钟应吾,“顾肖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半句谎言,那天王志喝得神志不清,在楼道里大喊大叫,很多人都被吵醒,都可以作证。最后还是顾肖息事宁人,还代替王志和周围的邻居道歉。这次……会不会真的是你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