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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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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云在偏殿休养的第一天,侍女送来了一套新衣裳。
“尊上吩咐,姑娘今日开始不必去马场了。”侍女低着头,将衣裳放在床边,“只需继续伺候他的起居即可。”
沈云盯着那套藕荷色的衣裙,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
因为人设问题,她天天穿“丧服”,这样明媚的衣服,也只有她是“楚瑶”时穿过,她太馋了。
有新衣服穿,不用再被监工呼来喝去,这明明是好事。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侍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退了出去。
沈云慢吞吞地换好衣服,铜镜中的女子面色苍白,眼下还带着淡淡的青黑。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曾经在昆仑派时,她何曾这般憔悴过?现在的境地,怎一个惨字了得?她在心里为曾经的自己哀默了一声。
墨临渊也是,不知那根筋搭错了,居然没在她生病时为难她,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呀!沈云在心里嘀咕。但也感谢男主贵人多忘事,让她有了不错的养病时间。
只是这时,他是在陪着那个冒牌货吗?脑海里浮现那副画面,沈云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母胎单身二十一年的沈云,第一次有了郁闷,却不知道郁闷的缘由的烦恼。
最后,以她气鼓鼓的生闷气,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结束。
在偏殿休养的第四天,侍女走过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云正坐在窗边发呆,见状指尖微微一动。
“是魔尊今日有什么安排?”她听见自己平静地问道。
侍女犹豫了一下:“尊上要带楚姑娘去碧波潭垂钓,命姑娘,一同前去。”
沈云垂下眼睫:“知道了。”
一同前去是谎言,把她当丫鬟使唤才是目的吧?幼稚鬼。
待侍女退下后,她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处还留着几道被草叉磨出的血痕。这些伤痕愈合得很慢,因为没有灵力滋养。
就像她心里那道疤,久久难愈。上次是喂马,这次是干什么呢?
碧波潭位于魔宫后山,水面终年笼罩着一层薄雾,远远望去如同一块碧玉。
沈云提前一个时辰到达,按照侍女提供的消息准备渔具。墨临渊喜欢用细线小钩,鱼饵要拌入少许灵草粉;而楚瑶……
她动作一顿。
她不知道楚瑶喜欢什么样的钓具,只能按照自己当年的习惯准备——轻巧的竹竿,颜色鲜艳的浮漂。
“沈姐姐来得真早。”
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云转身,看到楚瑶挽着墨临渊的手臂,蹦蹦跳跳地走来。她今天换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发间别着几朵小花,看起来天真烂漫。
墨临渊一身墨蓝色长袍,腰间悬着玉佩,俊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只是在看到沈云时,那笑意立刻冷了下来。
“东西都准备好了?”
沈云点头:“嗯。”
东西都放面前了,还看不到,盲人摸象吗?沈云在心里讥讽他。
楚瑶好奇地凑到渔具前:“哇,这根鱼竿好漂亮!是给我的吗?”
不等沈云回答,墨临渊就揉了揉她的头发:“自然是给你的。”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沈云,完全忽视了她的存在。
垂钓开始后,沈云安静地站在一旁。
魔界的鱼不比修真界,个个狡猾凶猛。普通修士就算蹲上一天,也未必能有收获。
“临渊哥哥,这里的鱼好难钓啊。”等了半柱香,楚瑶就有些受不了了,她嘟着嘴抱怨。
墨临渊轻笑:“耐心点。”
话音刚落,楚瑶的浮漂突然猛地一沉!
“啊!上钩了!”
她手忙脚乱地收线,墨临渊在一旁指导,最终拉上来一条肥美的银鳞鱼。
楚瑶高兴得直拍手:“临渊哥哥,我厉不厉害?”
墨临渊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嗯嗯,你最厉害了。”
沈云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幕,新感觉被针扎了一般。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楚瑶几乎每隔一刻钟就能钓上一条鱼。鱼很快就装了小半桶,她兴奋得脸颊通红,不停地向墨临渊炫耀自己的战果。
而沈云注意到,湖面总是泛起几串不自然的水泡——几个魔族正悄悄从对岸潜水离开,身上还沾着水草。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胸口一阵发闷。
她别过脸,不想再看那似小说中“霸道魔尊爱上我”的一幕。可眼眶还是不受控制地发热,她只能死死掐住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来保持清醒。
午时,墨临渊和楚瑶到凉亭休息,沈云被命令在一旁烤鱼。
“临渊哥哥,让沈姐姐休息一下吧。”楚瑶看着手忙脚乱的沈云,在一旁贴心劝道,“沈姐姐大病初愈,不宜做这些,而且看着手法也不娴熟的样子。”
墨临渊冷笑:“一个刚入宫的侍女都比她做的好,她有什么资格休息?正因为不会,才要多做多学。做多了,自然就会了。”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沈云心里。但她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生火、串鱼、翻烤。
鱼烤到一半,沈云的手忽然一抖,差点把鱼掉进火里。
“笨手笨脚的。”墨临渊皱眉,“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有什么用?”
沈云低着头,没有说话。
墨临渊突然开口,“沈云,你除了会给人添麻烦,还会什么?”
火堆旁的身影微微一僵。
“临渊哥哥别这么说。”楚瑶小声劝道。
墨临渊却变本加厉:“本尊说错了吗?养马养不好,沏茶沏不好,现在连烤个鱼都磨磨蹭蹭。”
因为墨临渊的数落,沈云一下分了神,手背被火星溅到,烫出一个小红点。但她没有停下,只是机械地翻动着鱼串。
鱼肉渐渐变得金黄,油脂滴在火堆里,发出“滋滋”的声响,沈云将烤好的鱼递给楚瑶。
楚瑶看着有些乌黑的鱼,捂着鼻子皱了皱眉:“沈姐姐,烤焦了。”
墨临渊一把夺过鱼串,直接扔进了湖里:“重烤。”
沈云看着那条鱼慢慢沉入水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拿起另一条生鱼。
回程的路上,沈云远远地跟在后面。
墨临渊和楚瑶并肩走在前面,时不时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一对璧人。
沈云盯着自己的脚尖,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沈姑娘。”一个侍卫拦住她,“尊上吩咐,您今日起搬回西偏院。”
西偏院,那个漏风漏雨的破屋子。
沈云紧了紧拳头,最终只是疲惫地点点头:“知道了。”
她一个阶下囚,没被关起来受刑就是墨临渊对她最大的宽容。
夜幕降临,沈云蜷缩在西偏院的硬板床上。
这里比之前更冷了——前几日下雨,屋顶又漏了几处,夜风从缝隙中灌进来,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抱紧膝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午后。
那时墨临渊还是她的徒弟,她以楚瑶的身份,和墨临渊一起垂钓,一起烤鱼,在将鱼烤糊后,墨临渊还主动将自己烤的外焦里嫩的鱼换给她。
怕她自责,墨临渊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她,并拍着胸脯承诺今后她的鱼,他全包了。
但今天,她烤的鱼,却被他亲手扔进了湖里。也是,他承诺的对象是楚瑶,不是她这个恶毒师尊。
从她将墨临渊打下山的那一刻,就注定墨临渊不会向之前那样,用那种眼神看她了,一滴泪无声地砸在手背上。
沈云慌忙擦去,却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警觉地抬头,看到窗台上放着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精致的点心和一瓶伤药。
没有署名,是谁放的?她在心里呼叫系统,想问问系统,却发现对方还在修复中,沈云将油纸包紧紧抱在怀里,眼神却是望着窗外的月色。
等屋内的蜡烛熄了,隐匿在墙角的墨蓝色衣角才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