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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IF.2柳月成功挖墙脚(BE) ...

  •   ??天启城的桃花疯了似的开着。

      ??云谌倚在茶楼栏杆上,看着十里红妆从长街尽头铺来,唢呐声震落一树繁花——是萧若瑾迎娶易文君的仪仗。

      ??“姑娘也来看热闹?”身旁突然多了道月白身影,男子执壶为她添了杯茶。

      ??云谌瞥见那人袖口绣着的青莲纹,突然笑了:“李先生,好久不见。

      ??南宫春水或者说易容后的李长生,他懊恼地摸了摸脖子:“丫头,这么眼尖啊。”

      ??那张俊美得过分的脸上浮现熟悉的顽童神情,“怎么认出我的?”

      ??“话多。”云谌抿了口茶,目光追随着仪仗队中那抹雪色身影。萧若风骑着白马行在兄長轿辇旁,玉冠束发,眉目如画。

      ??南宫春水顺着她视线望去:“琅琊王这些年...”

      ??云谌打断他:“他剿灭北蛮三部落,修订《律例》,结识了一些好友。”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今日天气。

      ??茶楼突然骚动起来。

      ??街角冲出一匹疯马,马背上红衣少年醉眼朦胧地举着酒坛——是长大后的百里东君!他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一个持枪,一个负剑,三人竟直冲花轿而去!

      ??“抢亲?!”南宫春水手中茶盏一顿。

      ??百里东君醉醺醺地立在马背上,红衣比喜轿还要夺目。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突然将酒坛砸向迎亲队伍。

      ??酒坛在半空炸开,她看见萧若风的白马惊嘶着人立而起,他翻身下马时腰间玉佩与剑鞘相撞,碎成两半。

      ??禁军如潮水涌向花轿,而长街两侧屋顶突然跃下两道身影:持枪的司徒长风如猛虎出闸,负剑的叶鼎之剑气如虹。

      ??“为了兄弟抢亲?”南宫春水在云谌耳边轻笑,“倒有几分老夫当年风采。”

      ??云谌没有应答。她的目光死死钉在萧若风身上——他正用剑鞘格开飞向花轿的流矢,动作狠厉得不像那个在书院为她挽发的温柔少年。一支暗箭擦过他脸颊,“那是淬了毒的。”老者声音突然凝重。

      ??“叶家小子疯了不成?”

      ??萧若风反手折断箭矢,血珠顺着下颌滚落。他没有擦拭,反而横剑挡在轿前,声音冷得像冰:“叶鼎之,你可知劫太子妃是诛九族的罪?”

      ??“诛九族?”叶鼎之大笑。

      ??她看着萧若风剑尖微颤,那是他动怒的前兆。果然,下一瞬剑光如雪,叶鼎之的衣袖被齐肩削落。少年剑客踉跄后退时,萧若风却没有追击,反而转身护住被惊马撞歪的喜轿。

      ??“拿下。”他抹去脸上血迹,声音里透着疲惫,“要活的。”

      ??云谌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那个在书院小先生的萧若风,此刻正冷静地下令抓捕她欣赏的少年侠客。更讽刺的是,他做得很对——作为琅琊王,维护皇室尊严天经地义;可作为萧若风……

      ??“失望了?”南宫春水递来新茶,“他生在帝王家。”

      ??茶汤里浮沉的茶叶像极了她纷乱的思绪。远处,百里东君正被按在地上,酒液混着泥土糊了满脸。萧若风走过去蹲下身,似乎在说什么。

      ??云谌读得懂他的唇语——别让百里老将军难做。

      ??看啊,这就是萧若风。

      ??云谌苦笑着想。

      ??哪怕在镇压叛逆时,都不忘体恤对方家眷。这种骨子里的仁厚与责任,恰恰是他们之间最深的鸿沟。

      ??“若今日抢亲的是你...”南宫春水突然问。

      ??“我不会。”云谌看着禁军给叶鼎之套上枷锁,“但我会为这么做的朋友煮接风酒。”

      ??街角传来易文君的哭声。那位传闻中的没人,此刻正死死抓着轿帘,指节泛白。萧若风上前劝解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如此孤独。

      ??云谌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始终无法迈出那一步——她可以爱上一个会在稷下书院笨手笨脚的少年,却无法拥抱一个必须维护礼法的王爷。就像她欣赏百里东君的狂放,却永远做不到为友情对抗王权。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她轻声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南宫春水忽然指着混乱的街道:“瞧见没?萧若风在捡百里小子摔碎的玉冠。”

      ??暮光中,萧若风半跪在地,一片片拾着玉冠碎片。这个动作莫名让云谌想起那年他蹲在厨房,为她拼好打碎的青瓷碗。

      ??“多可笑。”她眼眶发烫,“他能弯腰捡碎玉,却不能不拦那顶喜轿。”

      ??南宫春水难得正经,“丫头,有些人注定是参天大树,扎根在固定的土壤;而你...”

      ??“我是无根萍。”云谌接话,看着萧若风将碎片交给侍从,“所以我们的结局,早就写好了。”

      ??仪仗远去后,南宫春水突然问:“真放下了?”

      ??茶汤映出云谌微微发红的眼眶:“过去或许放不下...”她看着官兵押走叶鼎之一行,“但今日忽然觉得,该放下了。”

      ??“哎呀!”南宫春水夸张地捧心,“若你早出现二十年,我定是良配!陪你看遍山河,煮酒烹茶...”

      ??云谌终于笑出声:“李先生你会幸福的,你的良配在等你……"她指了指远处轿辇。

      ??南宫春水难得正经:“她眼里可是火,我惹不起。不过你眼里是水……丫头,你会很幸福的。”

      ??“借您吉言。”

      ??“别不信!”他又恢复嬉皮笑脸,“要是我还活着,收你孩儿当徒弟...”

      ??云谌把糕点塞进他嘴里:“你还是少收点徒弟吧!”

      ??这楼上楼下可都是他徒弟。

      ??萧若风翻身上马,忽然若有所感地抬头,正对上茶楼窗口云谌的视线。

      ??隔着漫天飘落的桃花,他们静静相望。云谌举起茶盏,用唇语说了句什么。

      ??萧若风怔了怔,突然抬手按住心口,像被无形箭矢射中。

      ??“你说了什么?”南宫春水好奇道。云谌转身离去,青色衣袂扫过满地落花:“再见,我的小先生。”

      ??——

      ??合卺酒的香气还萦绕在殿宇间,萧若风已独自坐在琅琊王府最高的飞檐上。他扯开繁复的礼服前襟,任由夜风吹散一身胭脂味。脚边东倒西歪的五个酒壶。

      ??“王爷,太医说伤口不宜...”

      ??“退下。”

      ??侍从噤声离去。

      ??萧若风仰头灌下第六壶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冲不散眼前那双眼睛——茶楼窗口,云谌隔着漫天桃花望来的眼神。那么静,那么深,像口古井,把他这几年来所有隐秘的期待都吞没了。

      ??“再见,我的小先生。”

      ??他反复描摹着这句唇形,突然低笑出声。

      ??多讽刺啊,今日他亲手扼杀了一段惊世爱情,也葬送了自己最后那点奢望。

      ??叶鼎之被押走时嘶吼的“你们萧家都是冷血的怪物”,此刻竟像诅咒般在耳畔回荡。

      ??瓦片轻响,有人落在他身后。

      ??“师父。”萧若风晃了晃酒壶,“也来讨喜酒喝?”

      ??南宫春水拎着两坛未开封的秋露白坐下:“新郎官在洞房,你在这儿喝什么闷酒?”

      ??月光照亮萧若风手中的半块玉佩。这是白天碎掉的那枚,边缘还沾着血——他徒手从地上抠出来时割伤了掌心。

      ??“为了朝局稳定。”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今日断了东君的前程,毁了叶鼎之的痴心...也绝了自己的念想。”

      ??李长生拍开酒坛泥封:“后悔吗?”

      ??“为云谌,悔。”萧若风仰头饮尽烈酒,“为北离...不悔。”

      ??酒液顺着下颌流进衣领,像那日她离开时滴在他手背的泪。

      ??这几年来他暗中派人护她周全,知道她在江南开茶楼,在塞外牧马,每个消息都让他既欣慰又酸楚。今日重逢,她已做女子打扮,青衣木钗,比记忆中更鲜活。

      ??“她骂你了?”

      ??“比那更糟。”萧若风摩挲着玉佩断面,“她理解了。”

      ??理解他必须维护的礼法,理解他无法背叛的血脉,也理解他们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鸿沟。这种透彻的体谅,比恨更让人绝望。

      ??李长生忽然从袖中取出个油纸包:“临行前,云丫头托我带给你的。”

      ??桂花糕的甜香混着酒气弥漫开来。萧若风指尖发颤。油纸内侧还沾着少许面粉,仿佛那人刚做完匆匆包好。

      ??“她说...”李长生故意停顿,“‘放多了糖,齁死他’。”

      ??萧若风突然将脸埋入掌心。

      ??玉佩硌得眼眶生疼,却挡不住滚烫的液体。他肩膀抖动得厉害,却半点声音都没漏出来。

      ??李长生静静看着这个自己最骄傲的弟子,想起多年前那个雪夜——十岁的萧若风也是这般,哭到干呕都不肯出声,只因“皇子不能失仪”。

      ??“师父。”再抬头时,萧若风已恢复平静,只有微红的眼角泄露秘密,“当年您说‘琅琊王这个位置,注定是孤家寡人’...”他掰开桂花糕,露出里面埋着的完整桂子。

      ??月光下,桂子莹润如珠。

      ??李长生忽然明白云谌的用意——她在告诉他,她尝过他的苦,也记得那点甜。

      ??五更梆子响时,萧若风整好衣冠起身。晨光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唯有攥着玉佩的手暴起青筋:“传令,叶鼎之流放改为囚禁王府地牢。百里东君...送去昆仑剑宗思过。”

      ??侍从领命而去。李长生看着徒弟走向朝堂的背影,突然高声道:“小子!桂花糕还吃吗?”

      ??萧若风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那枚带血的玉佩被他挂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颗再不会落下的泪。

      ??——

      ??初春的江南多雨。

      ??云谌收起油纸伞,檐角铃铛正巧被风吹响,惊醒了趴在柜台上打盹的小伙计。

      ??“老板娘!”少年揉着眼跳起来,“今早有人送了筐新茶来。”

      ??茶筐上沾着露水,青翠的叶片间躺着张素笺——「蒙顶甘露,虎跑泉煮」。

      ??没有落款,但那个画在角落的青莲纹,让云谌指尖微微发烫。

      ??“送茶的人呢?”

      ??“说去码头看新到的暹罗香料,午后再来讨茶喝。”

      ??云谌捻起一片茶叶轻嗅。

      ??三年了,从她离开天启城那日起,每隔三月必有新茶送至。有时是庐山云雾,有时是君山银针,永远在她即将断茶时出现。

      ??“老板娘?”小伙计好奇地探头,“这茶...”

      ??“备器,起炭。”云谌解下围裙,“用那套天青釉。”

      ??她刻意不去想午后的重逢。

      ??当门外传来熟悉的玉坠声时,她正数到第七次沸腾的鱼目泡。

      ??“江南的雨...”青衣人收伞踏入,肩头还沾着杏花,“比传闻中还黏人。”

      ??柳月。

      ??这个在无数个危险时刻出现又消失的名字,此刻化作真实的身影立在茶案前。他比三年前更瘦了些,折扇却仍是那柄藏着薄刃的旧物。

      ??“别来无恙。最近可好?”

      ??“挺好的。”柳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茶筅,“”除了偶尔阴雨天肩头发痒...”

      ??他忽然用茶筅轻点她鼻尖,“像有人在念叨我。”

      ??茶汤泛起细沫,云谌看着对面人青衫袖口的磨损。

      ??窗外雨声渐密。云谌望着茶汤里自己晃动的倒影,忽然想起天启城那日南宫春水的话:“你眼里是水”。

      ??水能映月,亦可载舟。

      ??“柳月。”她直呼其名,“我打算去岭南看荔枝花。”

      ??折扇唰地展开,遮住他上扬的唇角:“巧了,我正要去尝新酿的荔枝酒。”

      ??雨幕中,茶楼檐角新挂的铃铛叮咚作响。小伙计扒在门缝偷看,只见自家老板娘和那位俊俏郎君,真是好看啊。

      ??——

      ??五更天,云谌锁上茶楼的门楣。

      ??晨雾中的码头泊着艘青篷船,柳月正在船尾生火煮粥,灶膛里的火光映着他新换的竹纹青衫。

      ??“就这些行李?”他接过云谌的藤箱。

      ??轻得不像要远行。

      ??船夫解缆时,朝阳刚好跃出水面。云谌倚在船头,看柳月用折扇给她挡溅起的水花。这个总在危险时刻出现的男人,此刻连护人的方式都透着股潇洒劲儿。

      ??“看路。”柳月突然用扇骨轻点她眉心,“前头是青螺湾,水急。”话音未落,船身猛地倾斜。

      ??云谌踉跄着栽进柳月怀里,听见他胸腔里闷闷的笑声:“投怀送抱?”

      ??“闭嘴。”她耳根发烫,却没急着挣脱。

      ??水流转弯处,一群白鹭掠过芦苇荡。柳月忽然指着最胖的那只:“像不像雷梦杀?”

      ??云谌笑出声。

      ??这些年柳月总用各种方式告诉她故人近况——李心月生了双胎,墨小黑在西境开了武馆。帆布被风吹得鼓胀,柳月的声音混在浪声里。

      ??暮色四合时,船泊在枫桥镇。柳月变戏法似的从行囊里取出盏走马灯,烛光透过绢纱,映出两个剪影小人——一个在揉面,一个在偷吃。

      ??“上元节买的。”他挂在船舷,“一直没机会送你。”

      ??灯影摇曳中,云谌忽然看清了这段关系的全貌。

      ??“岭南之后去哪?”她问。

      ??“听说西域的葡萄熟透了。”

      ??“然后呢?”

      ??“长白山天池该结冰了。”

      ??柳月解下腰间玉佩,与她包袱里残玉不同,这是完整的青玉,雕着云纹绕月:“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夜风拂过,走马灯转了起来。两个小剪影你追我赶,渐渐融成一片暖光。

      ??——

      ??岭南的荔枝花像碎雪铺了满山。云谌踮脚去够枝头最盛的那簇时,柳月突然从背后环住她,折扇轻点花瓣:“这朵甜。”

      ??他呼吸拂过她耳际,带着刚摘的荔枝酿的微醺。云谌发现他总这样,每当她要触碰什么,就先一步递到眼前。就像这半月来,她刚要觉得渴,酸梅汤就出现在手边;夜里翻身,总会有件青衫及时盖在她肩上。

      ??“柳月。”她突然转身,花瓣扑簌簌落在两人之间,“你其实...”

      ??折扇展开,挡去她下半句话。扇面新题的诗墨迹未干:「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柳月顺势退开,却在她绕过时,用扇骨轻轻勾住她腰间丝绦:“晚上有萤火虫,去看么?”

      ??月光下的荔枝林像坠满星子。云谌提着琉璃灯走在田埂上,忽然发现柳月不见了。转身却见那人立在溪石上,袖中飞出无数流萤。

      ??行至苍梧郡那日,云谌染了风寒。柳月背着她踹开医庐大门时,老郎中正在捣药。

      ??云谌烧得迷糊,只听柳月与郎中争执用药。向来嬉笑的人此刻声音沉得像潭水:“她畏苦,换甘菊。”

      ??半夜醒时,发现柳月蜷在榻边脚踏上,手中还攥着半截捣药杵。月光透过,照见他衣襟上沾着的药渍。

      ??长白山的雪比云谌想象得更冷。她裹着狐裘看柳月与猎户讨价还价,那人连买件貂帽都要耍心眼,硬用一柄镶玉的匕首换了顶旧帽子。

      ??“败家子。”她跺着脚给他戴上。

      ??柳月突然握住她冻红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云谌,我们...”

      ??山风卷着雪粒呼啸而过,吞没了后半句话。但隔着厚厚的貂毛,她清晰感受到他心跳如擂鼓。

      ??“听不清!”她故意喊。

      ??“我说——天池的鱼!烤着吃!”

      ??雪地上两行脚印一深一浅,延伸向远方的温泉雾气里。谁都没再提那句被风吹散的话,但某种默契已如雪落无声。

      ??——

      ??暮色如血,残阳将天边云霞染成一片凄艳的绛红。柳月站在窗前,修长的手指正将几件素白中衣叠进行囊。案上的青瓷烛台燃着半截红烛,烛泪层层堆叠,像凝结的朱砂。

      ??云谌斜倚在门边,指尖无意识地碾着一枝半枯的梅花。花瓣簌簌落下,在青砖地上铺成零星的绯色。

      ??“此去...”她顿了顿,声音比落梅还轻,“可还归来?”

      ??柳月系剑穗的手微微一顿。那柄寒水剑的穗子是新换的,茜色丝线里缠着几缕金,在烛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小云儿这是...”他忽然笑了,“怕我成了那忘归的孤雁?”忽然逼近一步,袖间沉水香扑面而来,“还是怕我变作...陌上无名骨?”

      ??她低头看着被碾碎的花瓣,忽而轻笑:“若真如此...”

      ??指尖将最后一片梅瓣揉成胭脂色,“我便去江南寻个会酿杏花酒的郎君。”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扣住。

      ??柳月掌心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摩挲得她腕间微微发烫。烛火在他眸中跳动,竟比窗外残阳还灼人。

      ??“此话当真?”他声音低得像是叹息。“待我踏月归来,便带你去秀水山庄……”他呼吸拂过她耳畔,“看三秋桂子。”

      ??“嗯……等你回来。”

      ??——

      ??暮色沉沉,天边最后一缕残阳被乌云吞噬,远处隐约传来低沉的号角声,似野兽低吼,又似闷雷滚过天际。

      ??萧若风站在城楼之上,玄色大氅被夜风掀起,猎猎作响。他垂眸望着手中刚送来的密报,指尖在“柳月”二字上微微一顿。

      ??“云谌……”

      ??这个名字在他唇齿间轻轻碾过,像是含着某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曾派人暗中留意过她。她与柳月游山玩水、煮酒论剑的日子,他并非不知。只是那时,他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她也终究……不会属于他。

      ??“也许,最后他们会终成眷属吧。”

      ??他低笑一声,将密报揉碎在掌心,任由纸屑随风飘散。

      ??远处的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魔教大军如潮水般涌来,旌旗猎猎,杀气冲天。叶鼎之一袭红衣,立于万军之前,墨发飞扬,眸中血色翻涌,宛如修罗降世。

      ??“因爱成魔……呵。”

      ??萧若风缓缓抽出腰间长剑,寒光映照出他冷峻的侧脸。

      ??柳月会来,他知道。那个总爱笑着调侃别人,却又比谁都重情重义的男人,绝不会袖手旁观。

      ??可她呢?

      ??云谌会来吗?

      ??若是来了……他还能见到她吗?

      ??若是见到了,又能如何?看着她与柳月并肩而立,看着她为他担忧,为他展颜?

      ??“萧若风,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可笑?”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眸光一凛,剑锋直指前方。

      ??“备战——!”

      ??号角声骤起,战鼓雷鸣。

      ??——

      ??“这世间的法则,从来如此。”

      ??叶鼎之站在悬崖之巅,红衣猎猎,墨发在风中狂舞。他的剑锋抵在自己的咽喉,鲜血顺着冰冷的刃口滑落,滴在脚下的乱石上,绽开一朵朵刺目的红。

      ??“强者制定规则,聪明人设局谋算……”

      ??他低笑一声,眼中血色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苍凉。

      ??“而我……终究成了那个被规则碾碎的疯子。”

      ??剑锋一横,鲜血喷涌而出。他的身躯向后倒去,坠入万丈深渊。

      ??魔教教主叶鼎之,自刎而亡。

      ??江湖的风波,终于平息。

      ??柳月收拾好行囊,站在天启城外,回望这座曾经风云变幻的城池。

      ??雷梦杀和李心月来送他,怀里还抱着他们刚满周岁的孩子。小家伙咿咿呀呀地伸手去抓柳月的衣角,笑得天真烂漫。

      ??“真的决定回秀水山庄了?” 雷梦杀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再多留几日?”

      ??柳月摇头,眼中带着掩不住的期待:“不了,有人在等我。”

      ??李心月抿唇一笑,轻声问:“云谌?”

      ??柳月笑而不答,只是伸手轻轻捏了捏小娃娃的脸蛋,道:“下次带她一起来看你们。”

      ??“或者……” 他顿了顿,眼中笑意更深,“有喜事时,再邀你们来喝酒。”

      ??李心月眼睛一亮,刚要说话,却忽然瞥见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萧若风。

      ??他一袭墨色长衫,静静地立在树下,目光沉沉地望着这边,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萧若风原本只是来送别柳月的。

      ??可当他听到那句“有喜事时,再邀你们来喝酒”,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云谌……和柳月?

      ??他早该想到的。可真正听到时,却仍觉得胸口闷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翻涌,却又被他死死按捺下去。

      ??他该说什么?

      ??“恭喜”?还是“祝你们白头偕老”?

      ??他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转身,独自离去。

      ??——

      ??萧若风策马疾行,冷风如刀,刮得他眼眶生疼。 他本该回天启城,可手中的缰绳却鬼使神差地一偏,马蹄踏上了另一条路——那条通往秀水山庄的官道。

      ??“我到底在做什么?”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却仍没有停下。或许,他只是想再看她一眼。

      ??哪怕只是远远的,哪怕……她永远不会知道。

      ??秀水山庄

      ??云谌站在山庄的梅树下,指尖轻轻抚过枝头初绽的花苞。 柳月说过,待他归来时,便带她去看三秋桂子。

      ??可此刻,她的思绪却飘向了另一个人——那个总是沉默寡言,却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男人。

      ??萧若风。

      ??她昨日梦见了他,梦见过他站在尸山血海中,玄甲染血,眸光如铁,却在望向她时,微微一顿。

      ??那一瞬的柔软,她看得分明。

      ??“云谌。”

      ??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她回眸,柳月正翻身下马,朝她大步走来,眼中盛满笑意。

      ??她弯了弯唇角,迎上前去。

      ??萧若风勒马停在山庄外的山坡上。

      ??从这里,他能看到庄内的灯火,能看到梅树下相拥的剪影。

      ??他静静望了许久,最终调转马头。

      ??马蹄声渐远,惊起几只寒鸦,扑棱棱地飞向暮色深处。

      ??

      ??很多年后——

      ??云谌偶尔会望着天启城的方向出神,而柳月只是默默握紧她的手,什么也不问。

      ??萧若风再未踏入秀水山庄。

      ??江湖传说越来越多——有人说,小先生琅琊王萧若风自暗河归来后,怀中抱着一个婴孩,眉眼与他七分相似。那是他的亲生儿子,萧凌尘。可他却从未娶妻。

      ??也有人说,曾见他在稷下书院枯坐数日,面前摊开的书卷始终停在某一页,墨迹早已干涸。

      ??无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萧若风助兄长萧若瑾登上帝位后,住进了琅琊王府。

      ??府中陈设极简,唯有一幅未完成的丹青悬于书房,轮廓清冷,眉眼却未点染。

      ??他终究没能画完她的眼睛。

      ??——

      ??(明德十六年·惊变)

      ??明德帝萧若瑾有一子,名萧楚河,排行第六,天纵奇才,本是太子最佳人选。

      ??然,四年前,琅琊王萧若风涉嫌谋反,被判斩刑。萧楚河当庭为其争辩,触怒龙颜,被贬为庶人,流放青州。

      ??刑场那日,天降大雪。

      ??萧若风一袭白衣跪于高台,目光扫过人群,似在寻找什么,最终缓缓闭目。

      ??刀落时,恍若叹息。

      ??琅琊王死讯传来那日,云归发现父母异常沉默。 柳月轻抚云谌肩头,她却摇头:“我早知会有这一日。”

      ??窗外暮色沉沉,恍然间,她仿佛又看见当年那个立于城楼之上的玄衣男子,墨发飞扬,眸光如铁。

      ??“只是没想到……”

      ??雷梦杀战死沙场,萧若风身首异处。

      ??这世间,终究没能留住他们。

      ??柳月握住她微凉的手,低声道:“还有我。”

      ??云谌望着院中嬉闹的云归,终于浅浅一笑。

      ??——

      ??云谌和柳月的女儿云归渐渐长大,性子活泼,最爱缠着柳月学剑。

      ??云归在院中练剑时,忽然仰头问道:“爹爹,琅琊王是谁?”

      ??柳月手中茶盏一顿。

      ??云谌站在廊下,阳光透过梅枝斑驳地落在她肩上,她沉默片刻,轻声道:

      ??“是一位……故人。”

      ??而世间的法则,依旧如故。

      ??强者制定规则,聪明人设局谋算,普通人随波逐流。

      ??所幸,总有人能在洪流中,握住属于自己的那份温暖。

      ??

      ??[IF2,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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