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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局势动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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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冬夜来得格外早,未到酉时,天已黑透。云韵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轮廓,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三个月了,自从简季安追到边关,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大人,该换岗了。"身后传来亲兵的声音。
云韵点点头,最后望了一眼京城方向,转身下了城楼。刚走到半途,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去路——简季安披着墨色大氅,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暖黄的光映在他俊朗的脸上。
"这么晚还在巡视?"简季安的声音里带着责备,"你的伤才好没多久。"
云韵下意识摸了摸左肩,那里的箭伤已经结痂,但每逢阴雨天仍会隐隐作痛。"边境不比京城,松懈不得。"他淡淡道,试图绕过简季安。
简季安却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我有事跟你说。"
云韵挣了一下没挣脱,只得随他来到城楼下的值房。屋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身上的寒气。简季安倒了杯热茶塞进云韵手里,这才开口:"京城来了急报,父皇病重。"
茶杯在云韵手中一颤,几滴茶水溅在手背上,烫得他微微一缩。"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简季安眉头紧锁,"太医院说...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云韵放下茶杯,沉默片刻:"你该回去了。"
简季安盯着他的眼睛:"你跟我一起走。"
这不是询问,而是要求。云韵别开视线:"边境需要有人守着。"
"赵将军经验丰富,少你一个不会怎样。"简季安声音沉了下来,"但京城现在局势复杂,我需要你。"
"需要我?"云韵突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太子殿下,您身边谋士如云,何必非要一个边关小将?"
"阿韵!"简季安猛地站起身,茶杯被碰翻,茶水在桌面上漫延,"三个月了,你还要跟我怄气到什么时候?我知道错了,我后悔了,你还要我怎样?"
云韵静静看着桌上流淌的茶水,轻声道:"我没有怄气。只是...我们本就不是一路人。"
简季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那晚在营帐里,你说过你原谅我了!"
"我原谅你对我的伤害,不代表我们可以回到从前。"云韵抬头直视简季安的眼睛,"你是储君,将来是皇帝。而我...只是云家次子,一个戍边将领。我们之间,本就不该有太多交集。"
简季安的手慢慢松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所以这三个月,你一直在...敷衍我?"
云韵没有回答,但沉默已经说明一切。
值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肃匆匆推门而入:"殿下,京城又来了急报!"他看了一眼云韵,欲言又止。
"直说。"简季安冷声道。
"是。皇长子殿下已经控制了禁宫,太医院被围,皇上...皇上现在谁都不让见。"
简季安脸色骤变:"简季平!他好大的胆子!"
云韵也站起身:"殿下必须立刻回京。皇长子此举,显然是要..."
"逼宫。"简季安接上他的话,眼中寒光闪烁。他转向云韵,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阿韵,跟我一起走吧。京城现在危机四伏,我需要可信之人。"
云韵看着简季安焦急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心软答应。但理智很快占了上风——他若回京,不仅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简季安的软肋。更何况...
"边境不能无人坐镇。"云韵最终说道,"若北狄得知朝中生变,必会趁机来犯。"
简季安眼中的光一点点熄灭。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对李肃道:"准备马匹,我们即刻启程。"
李肃领命而去。屋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我派人护送你回去。"云韵打破沉默。
简季安冷笑一声:"不必了。云将军军务繁忙,本宫不敢劳烦。"
这声"云将军"像一把刀,狠狠扎进云韵心里。但他只是点了点头:"那殿下保重。"
简季安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背对着云韵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们从未相识。"说完,他大步离去,再没回头。
云韵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窗外传来马蹄声和简季安随从的吆喝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呼啸的北风中。
"大人..."亲兵在门外轻声唤道,"赵将军请您去议事。"
云韵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情绪:"知道了。"
赵明远的军帐内灯火通明,几位将领已经到齐。见云韵进来,赵明远开门见山:"刚接到探报,北狄在边境集结兵力,看样子是要有所动作。"
云韵眉头紧锁:"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日。"赵明远指着地图,"黑水河对岸已经发现了北狄斥候。"
帐内众将议论纷纷。云韵却突然明白了什么:"他们是得知了京城变故..."
赵明远点头:"很有可能。太子殿下刚走,他们就蠢蠢欲动,时机未免太巧。"
"舅舅的意思是...朝中有人通敌?"
"不敢断言,但不得不防。"赵明远沉声道,"韵儿,边境必须加强戒备。另外..."他压低声音,"我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若真有人勾结北狄,绝不会让他顺利回京。"
云韵心头一紧。简季安只带了二十名亲随,若途中遭遇埋伏...
"我带一队轻骑暗中护送。"云韵当即决定。
赵明远摇头:"你是边关副将,擅离职守是大罪。"
"那就派沈夜去。"云韵思索片刻,"他身手好,熟悉地形,带十几名精锐暗中跟随,不会引人注意。"
赵明远沉吟半晌,终于点头:"也好。但此事必须机密,除了在座各位,不得外传。"
议定对策,众将各自领命而去。云韵留下与赵明远密谈许久,直到三更天才回到自己营帐。
帐内炭火已熄,冷得像冰窖。云韵点亮油灯,忽见案几上放着一个锦盒——是简季安留下的。他迟疑片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白玉佩,雕着精致的棠梨花纹。玉佩下压着一张字条:"愿君平安。"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让云韵眼眶发热。他认得这块玉,是简季安从小戴在身上的护身符,据说是皇后娘娘从国寺求来的。
云韵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石渐渐被体温焐热。帐外北风呼啸,犹如他纷乱的心绪。
翌日清晨,云韵亲自为沈夜送行。
"放心吧,我一定把太子殿下安全送到京城。"沈夜拍拍云韵的肩,"倒是你,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
云韵摇摇头:"路上小心。若遇险情,以殿下安危为重,不必顾忌其他。"
沈夜咧嘴一笑:"明白。林月那丫头给我准备了不少伤药,够用了。"
提到林月,云韵想起什么:"她不知道你们去做什么吧?"
"哪能啊!"沈夜压低声音,"我跟她说去剿匪,她还信了,傻乎乎的。"
云韵无奈:"回来好好跟人家解释。"
沈夜翻身上马,带着十二名精锐骑兵悄然出发。云韵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祷。
接下来的日子,边境局势越发紧张。北狄的斥候活动越来越频繁,几次试图越过界河,都被安流守军击退。云韵日夜巡视防线,几乎没时间休息。
七日后,沈夜派回的传令兵带来了消息:太子一行已安全抵达京城郊外,但京城四门紧闭,由皇长子的人把守,暂时无法入城。
"沈将军说,他会想办法联络城内旧部,助太子殿下进城。"传令兵汇报道,"另外,殿下让我带话给云大人..."
"什么话?"
传令兵有些迟疑:"殿下说...'京城棠梨已开,待君共赏'。"
云韵心头一震。棠梨花开...那是他们年少时最珍贵的记忆。简季安这是在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他都在等他。
"还有别的吗?"云韵轻声问。
传令兵摇头:"就这一句。"
云韵点点头,赏了传令兵一些银钱,让他下去休息。独自站在城楼上,他望着东南方向,思绪万千。简季安现在处境危险,他却只能在这里干等...
"大人!"亲兵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赵将军请您速去大帐,说有要事相商!"
云韵快步来到赵明远的军帐,发现帐内气氛凝重。赵明远面前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看装束像是商人。
"这是?"云韵疑惑道。
赵明远面色阴沉:"此人从京城来,带来了重要消息。"他对那人道,"把你看到的再说一遍。"
那人磕了个头,颤声道:"小的本是京城布商,五日前离京进货。离城前听说...听说皇上已经驾崩了,但皇长子秘不发丧,还囚禁了皇后娘娘..."
"什么?!"云韵大惊,"消息可靠吗?"
"京城都在传...小的还听说,皇长子派了杀手去截杀太子殿下,说殿下...说殿下谋反..."
云韵与赵明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若皇上真的驾崩,而简季安又被污为谋反,那皇长子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了!
"太子殿下现在何处?"云韵急问。
商人摇头:"小的不知。只听说太子殿下已经到京城附近,但进不了城。"
赵明远挥手让人带商人下去休息,帐内只剩舅甥二人。
"韵儿,局势比我们想象的更糟。"赵明远沉声道,"若皇上真的...那太子殿下就危险了。"
云韵握紧拳头:"我必须去帮他。"
"胡闹!"赵明远厉声道,"边境随时可能开战,你身为副将,怎能擅离职守?"
"可简季安他——"
"他是储君,自有天命。"赵明远打断他,"而你,是安流的将军,守卫边疆是你的职责!"
云韵痛苦地闭上眼。舅舅说得对,他不能为了一己私情置边境安危于不顾。但简季安...简季安现在孤立无援,若他有个闪失...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赵明远突然道。
云韵猛地抬头:"什么办法?"
赵明远走到地图前,指着一条小路:"从此处急行军三日,可到陇西大营。陇西都督周毅是皇上心腹,手握五万精兵。若他能出兵勤王..."
云韵眼前一亮:"周都督与家父有旧,我去求他,或许可行!"
"但此去风险极大。"赵明远忧心忡忡,"不仅要穿过北狄控制的区域,就算到了陇西,周毅是否愿意出兵也未可知。"
云韵已经下定了决心:"值得一试。舅舅,给我三十轻骑,我今夜就出发。"
赵明远看着外甥坚毅的面容,长叹一声:"罢了,你去吧。边境有我守着,暂时不会有大问题。"他顿了顿,"但韵儿,你必须答应我,若事不可为...保全自己。"
云韵郑重点头,心中却已决定,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救简季安。
当夜,云韵挑选了三十名精锐骑兵,准备连夜出发。临行前,他回到营帐收拾行装,却见林月等在里面。
"听说你要去陇西?"林月直截了当地问。
云韵一怔:"谁告诉你的?"
"赵将军让我来给你送药。"林月递过一个包袱,"这里面有止血散、解毒丸,还有...这个。"她取出一个小瓷瓶,"'七日续命丹',重伤时服下可保七日性命。"
云韵惊讶地看着她:"这么贵重的药..."
"拿着吧。"林月硬塞进他手里,"沈夜那混蛋骗我说去剿匪,结果是为了护送太子。现在你又...你们男人都一样,满口谎话!"
云韵歉然道:"抱歉瞒着你。但此事关系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林月抹了抹眼睛:"我知道。只是...你们都小心点,活着回来。"说完,她转身跑出营帐。
云韵将药瓶小心收好,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住了半年的营帐。案几上,简季安留下的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拿起玉佩,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棠梨花纹,然后郑重地挂在脖子上,藏进衣领里。
"等我,季安。"他在心中默念,"这次,换我来救你。"
帐外,三十轻骑已经整装待发。云韵披上铠甲,大步走向等待他的战士们。北风呼啸,卷起漫天沙尘,仿佛在为这支敢死队送行。
夜色如墨,一行人悄然离开军营,向着陇西方向疾驰而去。云韵不知道此行能否成功,但他知道,这一次,他绝不会再让简季安独自面对危险。
棠梨花开,待君共赏。这个约定,他一定要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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