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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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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又言望着屏蔽门上,自己的倒影忽明忽暗,过了一个又一个站。
“下一站大学城东,可换乘十一号线,请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左门下车。”
除了手机,姚又言身上只剩一张校园卡。
他往宿舍楼走,路上还有刚刚报到结束的学生和家长。
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带着他的思绪到处游,一会儿游到上午陪梁亭走在南钟师范大学林荫道的场景,一会儿拉回两天前梁亭陪他来报到的记忆,一会儿又飘到六月份,自己来到省城的那天。
旧事或者新事,好像找个声音就能连接在一起了,不打招呼就涌上来。
四五点真的太热了,地上的落叶都被烫得卷边,在滚烫的温度里踱步回宿舍,他脑子里全是过去。
刷校园卡过宿舍门禁时,他给梁亭发信息说自己到了。
“好。”
“你在哪?”姚又言问他。
梁亭没回寝室,坐在一颗图书馆旁的凤凰树下,看着散在草丛上的凤凰花发呆。
送走姚又言后,梁亭陷入了自己也无法理清的愁绪。
从校门到宿舍的这条路,自己今天只走过四次,每一次都是跟姚又言一起走的,过去的两个多月,所有日常点滴,都无法撇开姚又言这个人。
拼尽全力进入大学,迎来又一次分离,按理说自己并不是那种很依恋别人生存的人,反应不应该这么大,离别而已,不是他第一次经历,何况这也不是分手。
明知没必要如此没精打采,还是闷下来了,无法控制,很怪,实在不该。
梁亭如实说自己的位置,想了想,还是分享了此时此刻微妙的惆怅。
“我觉得我有点没事找事,成功入学是好事,我们那么想上学,但现在我又觉得,回到一个人赤手空拳来省城的那一天了。”
姚又言已经走到三楼寝室门口,看到梁亭的消息马上转了弯,给他打电话。
“难受啊?”楼梯是封闭,有扇小窗,也锁住了,透过毛玻璃,只能看到朦胧的色块,不知道窗外到底是什么景。
“有一点。”梁亭对自己不满,“我不应该得陇望蜀,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
被坏情绪影响后,梁亭的第一反应总是自责。姚又言了解他,完全不希望他这样。
“不止是你,梁亭,”姚又言放软了声音,安慰他、也开导自己,“还记得那天在三零一吗,我害怕跟你分开,怕得掉眼泪。”
“随便一点恐慌都像怪兽,磨人的程度,跟吃人一样,甚至逼着人翻自己的旧账,我怕跟你分开,是因为分开就会重演小时候那些分离,但这是先入为主、杞人忧天。以前的所有分离割舍,都不是我们自愿选择,现在选择权在你我手上,完全不一样。”
“我老早就怕过,怕得比你幼稚多了,你当时还安慰我呢。现在你有一点不安,再正常不过,这么看你比我强多了,为什么怪自己?”
梁亭无话可说,愣了片刻又笑,“你是不是上瘾了,哄人这件事。”
“当然不是,哄你才上瘾,”姚又言声音拔高几分,“现在还难受吗?”
“现在很享受。”
“那就好。”
又聊了一会儿,姚又言催他回宿舍,就挂电话回寝室。
前几天自己把钥匙忘在桌面了,一拧门把手,还好没锁,里面坐着三个人,屋子里还有淡淡的烟味。
“你回来啦?”严东先从四号床探出头,站起来活跃气氛,“总算都齐了,快,都认认脸。”
“我是严东,严肃的严,紫气东来的东,申城人,喜欢在家玩出去玩到处玩。”
前天严东就已经从学院群里把宿舍里所有人的账号捞出来了,还拉了群,在线上都聊过,但还没见过。
姚又言被严东拍了一下,意思是——你快接着说。
严东的热情让屋子里也热络起来,姚又言顺势接过话,“我是姚又言,欲言又止里面的两个字,来自本省一个小县城。”
二号床的男生在整理自己的高达,转头介绍自己,“我的名字很好记,金玉石,金子、美玉、顽石,三面合一。”
一号床扎着苹果头的男生在打手游,头也不抬,一边放大招一边说话,“我叫罗森森,是咱们寝室,唯一一个北方人。”
严东诧异地凑过去,“森森你是北方人啊?可是你长得好文气,说话也带点南方口音,难道网上那些南北差异帖子都是骗人的?”
“我小学毕业之后就跟着爸妈来南方了,差不多在这边生活六年多,算起来,我是异地户口考生。”
托严东的福,姚又言刚进宿舍五分钟,就知道罗森森家里有七口人,金玉石女朋友在两千公里以外的城市念书。
他默默听着,翻出手机里姚月山的电话,斟酌了一会儿,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阿爷,贷款已经在学校里办好,前天报到,明天正式开学。姚兴合没有联系我,应该已经放弃找过来了。我一切顺利,你照顾好自己,平安健康,不用记挂我,替我向叔叔和弟弟问好。”
梁亭开门回到宿舍,四个床位都整理好了,但一个人都不在。
宿舍群里,只有方响拉梁亭和另外两个人进群的提醒,一条消息都没有。
要问吗?
或许他们都出去了?晚点再问吧。
有点渴,他望向桌面上两个杯子,一个黑色的保温杯,一个黑色的马克杯,都是姚又言选的,一人一份,一模一样。
梁亭拿起保温杯,翻过杯底看——杯底微微向上凹,刻了字母Y,他用大拇指贴上去。
很快,指腹留下Y的痕迹,一会儿又消失了。
姚又言带走的杯子,底部刻的是L。在杯子上刻字早已过时,但当时姚又言提议时,梁亭觉得刻字也挺好的。
这样印记总归有点虚,可有个印记也很重要——无法代替彼此留在对方身边,却能时时刻刻提醒,两个人都在惦记。
他开了空调,去外面找饮水机,先用马克杯接水喝了个饱,又装满两杯水折返。
“我也回宿舍了。”
“我现在心情很好。希望明天开学典礼,一切顺利。”
他靠在椅背上发完消息,开始捣鼓笔记本电脑。
桌面上的手机发出短促的震动嗡鸣,梁亭一瞥,是姚又言的消息。
三张合照,还有一张偷拍的近照——梁亭在悬铃木下睡着的脸。
“务必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