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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 3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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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程脀又找了个貌美的宫女,新鲜劲儿还没过,整日缠得火热。
内务府管事都快急上火了,皇帝原本定好的大婚吉日一天比一天近,但他本人却突然叫停,于是置办到一半的宝马香车、香炮镯金、婚服聘礼等也只能停在半路。
伴君如伴虎,圣上是可以朝令夕改,但他们若是再不继续,眼瞅到日子要干不完。
然而涉及皇家颜面的婚娶大事,也是可以随便改的吗?
虽说要娶的这位贵妃娘娘身份着实传奇,但毕竟也是个正常女子,又不是生了三头六臂的妖魔鬼怪,平头百姓家到了良辰吉日也该迎娶过门了……
所以,小皇帝他老人家到底娶不娶啊啊啊!
罢了,他们还是暗中把该做的活都做了,用不上也不过算是无用功,若是皇帝突然改口立马娶亲,他们这边儿接不上头才是掉脑袋的事!
程脀自然知道内务府的小动作,褚嫣教过他不少派心腹太监的手段,但他懒得跟这群奴才命的计较,任由他们瞎忙活去。
那倒霉的鬼新娘谁爱娶谁娶,反正他不要!
其实褚嫣的投名状和心思他都知道,虽然年纪比他大但长得还不赖,闲来无事给她个妃位又能怎样,反正后宫佳丽三千,又不多她一个。
但谁让她惹了季夏灼,被那人栓在了身边儿,这就怪不了他了,就当是褚嫣给他最后一次效忠了吧。
程脀在龙椅上坐没坐相地翘着二郎腿,再过几日,朝中便再无掣肘!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这天下的王!
“北疆战报!八百里加急!季将军大获全胜!”
突然传来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将程脀构建的理想帝国轻而易举地敲碎。
只见信上龙飞凤舞写道:
“鞑靼犯边,臣率兵歼灭八千,另查出营中粮草押运官谢芳以下犯上、通敌叛国,已被车裂军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然臣惶恐故自请罪。”
程脀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手上发着抖掉了战报。
太监宫女都战战兢兢跪下。
大公公忙劝,“西北有季将军在必定无事,陛下保重龙体,切勿过度忧虑社稷!”
哈哈哈哈!是啊,有她季夏灼在,有她季夏灼在啊!
程脀狂笑数声,竟仰头倒地,昏厥了去。
苏醒后,朝会上,便有人察言观色,原本是向往面无菜色的皇帝心坎儿里说,将季夏灼先斩后奏之事大加贬斥。
“卿认为当如何处置季将军?”皇帝的声音轻蔑不屑。
说闲话的朝臣也不过想讨个好,要真让他对上季夏灼,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逗那位睚眦必报的主儿,于是同方才大谈君臣尊卑形成鲜明对比,川剧变脸般带着商量的语气,试探着道,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大将军毕竟是战功赫赫的有功之臣,况且自先帝时起便握有调令三军的虎符,军中之事便宜行事也并非格外逾矩……要不罚奉个把月?”
程脀捂腹弯着腰发抖,随即笑声不可遏制地响彻整个金銮殿。
拔剑四顾心茫然!
这还只是个无关痛痒的开头,国师有要事不得不奏,便也顾不得已经疯疯癫癫的小皇帝承不承受得主。
“臣昨日夜观星象,有些许端倪之兆,祥况已呈在了折子里。”
程脀近日得意忘形,一门心思扑在了小宫女身上,奏折不知攒了几日,他摆摆手让他直接说。
国师颇为踌躇,然只能如实上报,“臣观得流星入紫宫……”
朝中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心照不宣的共识。但没一个人告诉过他。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知道了是不是!你们都在瞒着朕!”程脀过于激动,猛然站起身险些跌倒。
“此乃大凶之兆,国师不得胡言乱语!”严阁老沉声道。
国师忙解释,“并非虚言,臣实属不敢欺上——”
严阁老抢话道,“此事还需另作商讨,况帝婚在即,不得妄言是非!”
程脀神智逐渐恢复,看着严阁老定定地望着他,他道,“如严阁老所言,我大梁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国师失言罚奉半年杖责三十!朕不想再听到任何闲言碎语!”
“退朝!”
后来身为帝师的严阁老又劝说皇帝以德化人,不应责罚说实话的诤臣。
程脀不快地应允下,但他心里却不能不膈应,没死在沙漠的鬼新娘携着另一个带刀的厉鬼整夜整夜入梦来,搅得他不得安生。
他问严阁老,“朕自即位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走错分毫,此般天降凶兆定是那前朝余孽褚嫣招来的祸!朕、朕绝不能与她成婚!”
严阁老却平静道,“异象在人心,心中光明磊落又有何惧?况且老臣不曾听闻什么‘前朝余孽’,只知道那贵妃娘娘是我大梁第一位官女子。陛下,君子行得正、站得直,还记得臣教导过您的吗?”
程脀使劲摇头,“那两个妖女就是来索命的,朕不能、朕绝不能……!”
严阁老仿佛又回到了曾经教训皇子的威严,“皇帝!是她们要害你还是你容不下她们?”
“我大梁万里江山方才统一,四方胡虏又起,季将军的军报上不是说了吗,还要久久为功,加强戍边的防卫。说句不好听的,那季夏灼无妻无子,过一阵子便会自请守边,真要有什么二心,还用得着挑日子吗?您忘了是怎么登基的吗?”
程脀找严阁老来商谈是怀了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的心态,但登基之事是他不可触碰的逆鳞,此番话一出,那个烦人但还算敬重的帝师便被他踢出了心腹阵营。
程脀随即便换了脸色,“严阁老请回吧,朕会将您的话听进去的。”
内务府当日被催着赶工,管事为自己的未雨绸缪洋洋自得。
小太监再递上绿头牌的时候,程脀皱着眉一脑门儿官司,一点那方面的兴致都没有,沉声道,“去皇后那儿。”
***
京城的街头巷尾,
“北疆战报!”
“胡虏进犯,季将军大获全胜!”
“季将军大获全胜!”
送信的千里马疾驰而过,聚在菜市口的群众又白得了一项新鲜消息,不由心满意足:耽误工夫来看回热闹竟还有买一赠一的便宜。
这个惊天的好消息无疑刺激了众人,传闻中那些帝王权术的阴谋论被砸个粉碎。
之前被臭男人冒犯的大娘,抡起欢快的复仇小菜篮,身体力行地教训他们知道妇女的力量。
“我儿子又跟我们季将军打胜仗了!你们这些没本事的贫嘴子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百姓的注意力便不在那游行示众的女囚身上了,或是说态度已然悄然转变。
却说游行的囚车那边,
段云霓大吼道,“瞎子别挡道!回家去!别挡了老娘晒太阳!”
囚车前的沈卿尘视死如归,铁了心不走了。
官兵抬起手里的棍棒当头就要给他开瓢——瞄准的是后脑勺的死穴!
沈卿尘什么都看不见,自然避无所避。
突然不知哪里来的石子儿,箭矢般的力道将官兵的手腕穿出一个血洞!仿佛用的不是石子儿而是火铳。
官兵痛苦地哀嚎,大喊有人劫囚。
其他官兵听闻后,忙就地矮身躲避。一时嘈杂混乱。
人群中不显现的一人,身量如同女子,轻笑一声,“碍眼。”
沈卿尘听见了人群骚动和吼叫,但这些并不能阻挡他要做的事。
他摸索着,有点费力地爬上囚车,白皙细瘦的胳膊伸进囚车摸到了一张泪流满面的脸。他这时才露出笑容来。
“掌柜的,水来了!”
段云霓就着他的手仰脖喝了半壶。
“哈哈哈哈!好香的酒!还学会骗人了?”
沈卿尘也抬头将剩下的酒液悉数灌下,他不常饮酒,这下又喝得急,直觉着清凉的液体火辣辣地灼嗓子。
“云霓,这是我从江南带来那坛,要娶你的酒!”他原本好听的声音,带了辛辣的酒味的坚定。
他转头冲囚笼中的人笑,他虽然看不到,但她看得到。
段云霓带着哭声嘶喊,“你快跑吧!别被官府捉到了!跑到哪里都行!快走!”
沈卿尘微微挑眉,清瘦俊俏的脸上露出从未见过的神情,仔细看去,他的小臂一直不住地发抖。
“掌柜的赶我去哪儿呢?”他隔着囚笼,紧紧握住段云霓的手,“生同衾、死同椁!掌柜的,你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就该想到,我赖上你了,哪儿都不走!”
再一再二不得再三,然而官府又报来另一道令。
“天子大婚!大赦天下!”
段云霓激动地昏了过去。
随着逐渐飘起的细碎雪花,入土即化,京中人不免为这对有情人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