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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婚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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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紫电一道一道闪过,轰鸣的雷声跟随不住,雨声也跟着渐歇。容槐的话音却仍未消散。
“我会搬出去。”通知过后,他起身经过谭玖,径直走出了会客室。
擦肩而过时,他没有去看谭玖的神情,视线在那只抬起的手上一顿,随即像被风吹落的羽毛那样移开。
被门带起的风,吹动了谭玖的发。
仿佛被红色的丘缚住了双脚,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灯光映照出一片苍白。
一路脚步不停,容槐的目光从一个个隐秘的角落扫过,没有人选择在此时做个刺头。直到在拐角,他与静立的管家相遇,对方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
沉默地看着对方行过礼,容槐不禁又抬手揉了揉额角,“到我的房间里去谈吧。”
一前一后两道影子,穿过此时显得格外肃穆的大厅,经过长廊,上了楼梯,来到二楼的平台,最后在走廊深处的门前停下。
门无声地开启,又被轻轻地阖上。
无视柔软的大床,脚步也未曾在经过沙发时犹豫,容槐走到窗边,一手搭在了护栏上。
他习惯了关闭恒温系统,此刻栏杆上冰冷的温度,仿佛能透过手套传递给他。
“啪嗒——”,身后传来机械的开关声。
容槐闻声望去,视线刚好与正从医疗箱里取出干净的纱布的管家对上。
他垂眸,任由对方拿着东西走到他身边。
“老爷,虽然我并不是Alpha,但我似乎在您身上闻到了一些不该出现的味道。”
管家的目光在此刻如有千斤重。
容槐呼吸微滞,他转身,改由后背倚靠着栏杆支撑身体,顺从地将手套包裹着绷带的手递了过去。
管家小心地握住手指部分,一手从容槐的手腕处找到收紧的手套口,小心翼翼地往下揭开。
容家用的绷带都是供给军方的最新款,速干透气,此刻露出的部分却异常潮湿。管家默不作声地将褪下的手套折叠后放入自己胸前的口袋,放轻手上的动作,继续解着绷带。
容槐打的结看似随意,实则难以松动。好在管家对于处理这个很熟悉,他驾轻就熟地解下了绷带。
绷带下的景象让他“完美管家”的面具彻底破碎。
白色的眉毛再次紧紧地碰在一起,眼中忧虑与愤怒的火焰燃烧起来,却又在下一秒熄灭,只留余烬。本来微微上扬的嘴角崩成了炸弹的引线。
激动的心情没有影响他手上的动作,他改握为托,防止容槐的手指受力后带动掌心伤口边缘的肌肉被拉扯,用清创棒清理着蓝红相间的二次崩裂的伤口。
之后,他放弃了强效但刺激的那款药剂,在容槐开口反对前,毫不犹豫地轻轻将绿色的液体涂抹在伤口处,待其在表面形成一道屏障后,将纱布贴固定在掌心。
手既然不空,容槐干脆用牙咬着指尖的皮料,将另一只手套卸了下来。
“唉——”,明明伤口已经被妥帖地处理好了,管家却在此刻发出了一声叹息。
容槐默默将嘴边的手套捏在手中。
“我有荣幸筹办一场婚礼吗——”
“我要搬出去——”
希冀与冷淡的话语同时响起,在话音尚未落下时又同样戛然而止。
“哪来的婚礼?”惊愕从容槐本来镇静的眼里溢出,琥珀色的瞳孔一收再收。
“介于昨晚在客房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想我的希望并不算无稽之谈。”
“青叔,”容槐的声音里半是懊恼半是严肃,捏在手中的手套再次不堪重负,发出“咯咯”声,“那是小玖。”
他没有否认昨晚的事情,大宅里发生的事情,没有什么能瞒过眼前这个他无比信任的老人。
“小少爷不好吗?”管家的疑惑竟然不似作伪。
“为什么?”容槐既疑惑于,难道谭玖的心意一直以来只有他自己看不透,又不敢置信,自己作为年长者,竟然一直以来都在释放错误的诱导信号而不自知吗?
管家回以可疑的沉默。
其实小少爷一直以来掩饰得很好,但爱意怎么可能真的被藏住。在某一天,对方看向老爷的眼神里不只有孺慕,开始有了更闪亮的东西,在他来不及为此采取什么行动之时,像珠宝沾染尘灰,那双明亮的眼里又蒙上了一层阴翳。有一段时间,他往小少爷房里的医疗箱补充消耗品的频率快得惊人。他该阻止的,但老人还是有了自己的私心。他忍不住想,也许,一份偏执的爱能拉住老爷呢?
是的,管家比谁都先察觉到那份偏执。
从某一天开始,小少爷开始模仿着老爷的字迹,定制的衣服风格有了改变,会和纠缠老爷的人开一些在他看来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容槐从前自嘲亲缘淡薄,后来有了谭玖。管家想,或许情缘淡薄,解药也可以是谭玖。
谁说毒药不能成为解药?他有些愧疚地确信着,谭玖总是舍不得伤到容槐的。
但容槐不愿意。
“我把遗嘱提前了。”收缩的瞳孔恢复原状,容槐没有执着于得到答案,转而抛出另一个炸弹。
他与谭玖没有血缘关系。从前谭玖的“谭”是谭珏的“谭”,现在,谭玖是容槐想要保护的人。他与谭珏的婚姻证明,让他得以利用监护权照顾谭玖,谭玖成年后,他们之间的监护关系自然就解除了。名利场内群狼环伺,一个脱离容家的Omega,容槐很难放心下来。既然当年是他做了决定,把谭玖带到他的身边,他有义务护他周全。
活着的容槐,会是谭玖最强大的保护伞。若他死去了呢?
所以他留下了遗嘱。
“恕我直言老爷,”管家知道那份遗嘱的存在,也明白容槐将其提前的用意,但还是试图安抚,“虽然我已经上了年纪,但好在手脚还算麻利,昨晚的事情处理得很干净。”
容槐对此从不怀疑,但——
“我和小玖同时消失,”容槐也从不怀疑那些人的肮脏,“那个时间点,总会有人起疑。青叔,我不能赌。”
容槐再次转过身,避过老人的目光。
“小玖是个Omega。即便人人都知道,Omega和Alpha、Beta从来没有什么区别,但总有一些人,高高在上,致力于让自己高人一等。”偏偏那些人手里握着权柄。
容槐没有说出口的话,管家也能心领神会。
“有您在,小少爷不会被人非议的。”
“难道小玖一辈子只能活在我的庇护下吗?我要那些人不敢非议的是谭玖,而不是容家。”
“其实还有一个更便捷的方法。”管家还是不死心。
“那样未免对小玖太不公平了。我不爱他,却要将错误进行到底。我造成的伤害因此也能一笔勾销,小玖好像也能如愿以偿,”如果换作其他人,容槐并不介意以一段名义上的婚姻,简单地解决一切问题,说到底,他从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该这样,谭玖,不应该被容槐困住——”
“我惟愿小玖自由。”
管家无法再多言。他看着他的老爷,好像看到了最初的那个小男孩。隐蔽着各种通路的栏杆再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他终究还是咽下了那句话——
或许小少爷根本不想要自由。
“那您说,您要搬出去的意思是——”管家没有忘记容槐前面说出的话,他借此将话题转移。
“我应该离小玖远一点,”这是容槐的决定,“而且,有些事情搬出去更容易做。”
管家默然,他还是想阻止他的老爷,可他也比谁都清楚,容槐从不更改自己的决定。
只除了那一次。
“我明白了,那您决定好要搬到哪里了吗?”
“那栋房子吧,”容槐的语气里有了叹息,“方便一些。”
没有等管家回答,他朝对方伸出手。
“青叔,把找到的东西给我吧。”没了说不清的惆怅,容槐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他的掌心里有东西落下。
“他们果然忍不住出手了。”
“老爷——”
“青叔,该有个了结了。”
再次被打断,看着刻意避让开他的视线的容槐,管家深深但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真可惜,我还以为从此容家会真正有两位主人了。”
容槐似乎没有听到这句仿佛真切地带着遗憾意味的感叹。
直到听着管家行礼时,身上的衣物发出的摩擦声,以及渐远到门边的脚步声,他才开口——
“从我把小玖接回来的那一刻起,容家有了三位主人。”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顿时被关闭的门吞没。
容槐依旧站在露台,冰冷的手指摩挲着同样冰冷的栏杆,另一只手里攥着一枚胶囊。
“滴滴——”通讯器发出提示。
“小少爷已经回房。”
他的视线落在这短短的一行字上良久,才摁灭了屏幕。
接着,他从露台离开,径直走向床边。然后,他蹲下来,在找不到任何接缝的地上按了一下,一个凹槽突然出现。他从凹槽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后,将手里攥着的胶囊放了进去。
容槐静静地看着盒子里分布排列的三枚胶囊,直到那对琥珀到了极限,才将盒子放回凹槽内。下一秒,地面恢复了平整,再看不出一丝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