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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怎么会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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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客室内,容槐与律师的谈话已经进入尾声。
“那就拜托你了,”他将已经不再冒热气的茶盏向前推了一下,“明天早上把文件带过来,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年轻的男人镇定自若地答道,“您放心吧。”他的右手虚握成拳,掩去掌心在刚刚谈话间被打开的墨笔沾染的污浊。
容槐眼神微闪,在年轻的律师跟着他站起身时,本该完成的握手礼节被一个漂亮的简化军礼代替。
帝国崇军,简化的军礼甚至比普通礼节更显尊重。
律师一愣,回过神来,绷直着身体回了一个不算好看但至少标准的简化军礼。
目送着信任的律师在手下的带领下远去,容槐抬手按了按又开始抽痛的额角。
想到医生刚刚的汇报,比起□□,他从精神上感到了更深的疲惫。
出了会客室,本来在门外待命的手下立刻训练有素地归位。
容槐看向其中一人,“小玖现在在哪?”
负责保护谭玖的小组负责人立即低头回复道:“小少爷今天一直没出门。”
换言之,谭玖还留在客房里。
容槐闻言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饭菜给小玖送去了吗?”
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容槐亲自去厨房,在厨师长自认隐晦实则谁都看得出的见了鬼的眼神中,端走了一碗清粥。
他脚步不停,朝着客房的方向走去,身后跟着的众人陆续分散开,隐匿于不同角落。
容家很大,容槐走到谭玖所在的房门口时,碗口的热气却一点未消散。
“噔噔——”,他用空着的手,轻敲了两下门板。
“谁?”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我。”容槐用压低的声音回道。
门内没有再传来任何声响,被热粥传递了温度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壁,容槐本该转身离开的脚步却怎么也迈不开。
他也许不适合此时和谭玖面对面,但早已经洗干净的手上仿佛还残留着早上那抹泪痕的湿意。
“我——”
“咯吱——”用上最好的静音技术的房门被突然推开,如平地惊雷。
先于视觉,容槐感受到了怀里突增的重量。
他稳稳地托住差点泼洒出去的粥碗,一手下意识护在怀中人的后背上。
在柔软的纯白发丝映入他眼帘的同时,颈侧被磨蹭的不适感让容槐不自觉地偏过头,连带着半个肩膀向后撤去。
环在容槐腰间的手突然收紧,却又在容槐绷紧肌肉前放松力道。
“我醒来的时候你不在。”沉闷的声音从容槐胸口处传来,听起来满是控诉。
容槐却是松了一口气。
收回落在对方后背上的手,转而托着Omega的下巴抬起对方的头,容槐审视的目光从那清澈的双眼一闪而过,最后落在地上那对赤足上。
“怎么不穿鞋?”就算有医生的话证明谭玖身体没问题,容槐还是不免担心。
“我怕你走,”注意到容槐始终举着的手,以及被冒着热气的碗烫红的指尖,谭玖毫不犹豫地伸手接过粥,“我不冷。”
怕伤到谭玖,容槐顺势松开碗。
被解放的手在空中顿了两秒,最后背到身后,将谭玖剩在他腰间的那只手取下,在对方抗议前,和从谭玖下巴处离开的手各一边插入对方腋下,将人平地举了起来。
容槐维持着这个端流弹的动作,将谭玖端入房内,找到被落下的鞋,将人放下。
谭玖一站稳,他立即松开手。
被放下的谭玖眼神一暗,转而抬头望着容槐,一如从前那样柔软懵懂。
像只可怜的小狗。容槐的手几乎要动了,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想要揉一揉那头软发的冲动。
“吃点东西吧,”从昨晚到现在,Omega消耗的体力与他相比也不遑多让,“你该饿了。”
“哥夫,”Omega放软的声音响起,“你肯定也没吃,一起吃吧。”
无心去找理由拒绝,但勺子只有一把,容槐就近取了个杯子,将碗里的粥分一半倒进去。
分完后,容槐擦了一下碗边,准备递给谭玖时,谭玖先一步拿起了杯子。
“嘿嘿,”谭玖吐了下舌头,“这样方便。”
没必要在这种事上争,容槐从善如流地拿起勺子,他本来的目的也不过是让谭玖吃点东西罢了。
两人默默地喝着粥,一时无言。
谭玖借着喝粥的动作,半张脸藏在宽大的杯口后,偷偷看着容槐。
他总是喜欢看着容槐。
容槐时常自嘲年纪大,但在谭玖看来,他就像一副古画,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上面的颜料不复最初的鲜艳,却也正是因为岁月的沉淀,每一抹笔触才更具独特的韵味,越品越美。
当年第一次见到容槐时,小小的谭玖还以为这是个Omega哥哥。
直到现在,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谭玖还是会为容槐感到目眩。
这个时代,人均生命已经到了惊人的150岁,30岁的容槐明明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谭玖怪过命运不公,如今却自觉幸运,不然怎么能亲眼见证他的面容从青涩到成熟。少年时的容槐,五官艳丽得不可思议,他站在那儿,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旁人明知会被刺伤,但仍旧忍不住为他驻足,生出渴望。现在的容槐,被时光雕琢,整个人更内敛,却也更勾人
容槐修长的手指因为执勺的动作,指骨凸起凌厉的弧度,米粥尚热,将他的嘴唇染上薄红,热气氤氲在眼角,将他的眉眼也柔和了三分。
谭玖看痴了,美景在前,他心不在焉地喝着杯子里的粥。
容槐当然不知道谭玖的想法,他没滋没味地咽下米粥,心头一片沉重。
谭玖刚刚一如既往的乖巧是真,但他下唇的伤口仍在作痛也并非幻觉。怀疑的种子被埋在愧疚与罪恶感中,只等他作出决定,是发芽还是死去。
容槐能察觉到Omega的目光一直流连在自己身上。
罢了。
强迫是真,伤害是真。
谭玖,毕竟是容槐亲手养大的。
这孩子知道昨晚意味着什么吗?他清楚自己失去了什么吗?他做好面对现实的准备了吗?
容槐做好了。
一碗粥的份量本就没有多少,分成两半之后,只能说是尝个味道。容槐却觉得胃里沉甸甸的。他放下手中的碗。
“咚——”,碗落在桌上,惊醒了谭玖。
他跟着将早已喝空的杯子放下。
来了。
“昨晚是我的错,”容槐从未想过X冷淡如他,有一天会做这种事情,索性先认错,“小玖,作为Omega,你可以送我进监狱。”
谭玖来不及回应,容槐接着说道:“是我,将无辜的你强拉进房。是我,利用更强大的身体优势不让你反抗。是我,以失去理智、被所谓的天性本能支配为借口,对你实施了暴力行为——”
容槐的语气竟是出奇的平静,仿佛宣判的人不是他自己,“谭玖,我是个罪犯。”
唯有额上、手背上鼓起的青筋泄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我应该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接受鄙夷和唾骂,会有法官为我定罪,监狱会承载我的忏悔,即便如此,也挽回不了对你的伤害。”
话落,他终于望向谭玖。
却没想到,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从接回容家开始,再也没受过委屈的谭玖,落了泪。
Omega好像没有意识到有泪水正从他的眼睛落下,他怔怔地看着容槐,“你要我送你去监狱?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在法庭上被唾骂?你要我找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法官给你定莫名其妙的罪责?”
容槐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分成了两半,他的心因为谭玖的泪在愧疚,却又听见自己冷静到冷酷的声音响起,“我教过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该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容槐本人对于上流社会所谓的Omega应该纯洁如羔羊那一套嗤之以鼻,但贞洁是Omega自己的宝物,任何人不应该未经允许夺走它。
“对你不利的人,你应该去戒备他。伤害你的人,你要报复他。不计一切代价。”
“即便那个人是你吗?”
“即便是我。”
“呵,”谭玖突然笑了,“那伤害你的人呢?”
“什么?”容槐故作的冷漠终于被打破,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要超出他的控制。
谭玖站起身,在容槐错愕的眼神中,一把拉开对方亲手为他套上的浴袍。
“这里,”他指着自己锁骨处的红痕,“你的身上也有。”
“这里,”他的手指下滑来到右腹处,“你的皮肤太白了,留下了好明显的印子。”
“还有这里,”他甚至点在了后腰处,容槐自己都看不见的地方,“对不起,我没忍住,咬了一下。”
他每指出一处痕迹,就要往容槐那里逼近一步,直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只剩咫尺之遥。
容槐无意识地捏紧了拳,却又在看见谭玖踉跄的脚步时,泄力地松开。
不能反抗,他只能任由Omega将自己一点一点压入他的怀中,暴露在外的肌肤被冷空气侵袭,又在此刻沾染上他的体温。
他看着Omega抬起手,罪魁祸首的指尖落在唇瓣上的破口处,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一阵麻痒。
“哥夫,”Omega的声音此刻如同惊雷,在容槐耳边响起,“我不要做你的罪。我要做你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