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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木槿花与栀子 ...

  •   他抬起头来,眼中似有不解。
      沈知白跨前一步回礼,客气的道明来意,将钘部查案文书给他验看。
      安明远闻听妻子出事大吃一惊,神色由迷惑转为怀疑。他连连眨眼,来不及礼让,先就着沈知白的手仔细的看过文书,核对过印章无误,方一脸茫然的重新抬起头来。有些不可置信。
      “内子这两日确实不在家中,我只以为她是因和我口角负气躲起来了。”
      “却不曾想竟然已经遇害。”
      他叹息一声,流下泪来。
      “早知道就不与她争吵了,就由她说罢,何苦在外面丢了一条性命。”说着从袖中抽出巾帕去擦眼角的泪水。
      那帕子是月白丝绸,边上绣一枝木槿,配色十分繁复。
      安明远看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又郑重收起,哀叹。“这帕子还是内子给准备的,我日常用惯,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了。”
      沈知白看了苏窈一眼,得到示意,端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沈某明白安主簿此时的心情,不过今日来,要紧的是查明尊夫人亡故真相。安主簿还请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安明远恍然醒神,强自收了悲伤形色,伸手引二人往厅内对面排开的红酸枝椅上坐。
      “安某糊涂了,差点耽误了正事,沈判官请坐。”他看了一眼苏窈,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沈知白含糊介绍苏窈是他带的文吏。安明远点点头,同样客气一句,三个人面对面坐下。
      酸枝椅上的椅袱是玉色提花缎,也是半新不旧,中堂上挂着一幅山水,山高陡峭,笔力峻冽。
      沈知白坐下后单刀直入。“安主簿,你夫人是昨日遇害,她前日离家,你可知道?”
      安明远点头。“自是知道的,内子是与我口角后出门的,我亲眼看着她出去。”
      沈知白“哦?”了一声。“那安主簿和夫人是因为什么缘故争吵?尊夫人气愤出门,你竟然丝毫不担心?”
      安明远一声叹息,脸上露出惭愧神色,嗫嚅几下嘴唇,最后还是开了口。
      “此事说来话长,沈判官既然来到我家,想必已经知道了安某情况。”他看向沈知白。
      沈知白点点头。他方继续说。
      “安某祖上受过上恩,腆封开国伯爵,但恩袭只有一代。到我父亲就已经是平民。安某在父亡后继承家业,无能不能重振荣光。家中情形每况愈下,安某本人亦年龄老大寻不到良配,因此不得不娶了商贾出身的朱氏。”
      他举袖掩起面,似是觉得说这些无脸见人,半晌才继续。
      “门户不相当也就罢了,我想虽说我也是勋爵后人,但如今讲究不得,只要朱氏一心顾家,就这么度日也没什么不好。”
      “初时朱氏也确实堪称贤惠,知冷知热,侍奉家母,甚至给我缝制衣衫,安某不禁暗自庆幸,找到了一个好夫人。”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觉得有点渴,视线无意中投射到沈知白苏窈旁边的茶几,这才发现自己没给上茶,连忙止住话头。转头招呼堂外等候的那个老仆去准备茶水。
      沈知白嘴唇一动,本想拒绝,忽然想起苏窈娇生惯养,行了这一路恐怕早已口渴,自己不喝,却不能不让她喝。转头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出声。
      苏窈不知道他这些心思,还以为他不阻止是他渴了。
      安明远喉咙一动,咽了口唾液,垂目继续说下去。
      “朱氏出身虽然低,但是岳丈经营有方,家资颇丰。她嫁过来时,带来不少嫁妆。我那时还在奔波候补的事,她不忍见用度艰难,也曾拿出过不少银钱供家中使用。”
      他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似是想起了安朱氏的种种好处。
      沈知白心里有些同情。但看看苏窈好像眉毛都没动,手指半掩在袖下在几案上轻叩,便继续向下追问。
      “如此说来,贵夫妇应是感情和谐啊,怎么还会吵起来?”
      安明远眼眶通红的坐直,揩了一把鼻子,继续陈述。
      这次用的是随身带的草纸。
      “若能一直如此和谐,我们自然也不会争吵,坏就坏在两年前岳丈出事时,我因为主张从简,没有铺张行事,内子从此就对我有了意见。”
      他颇有惭愧神色。“我倒也不是不敬重岳丈,只是节俭惯了,不愿肆意花钱。因此只买了普通杨木棺材,叫内子误会我鄙吝,不肯好好对待她父亲的后事。她自小与父亲亲近,因此自丧事以后,便常常觉得我处处都不合心意。”
      老仆此时送进茶吊和茶盏来,见室内正在谈话,恰巧听到这一句,腰身弯的更低了,也不敢留下,低头放下物事,默然退出去了。
      背影佝偻。苏窈瞟了一眼,若有所思。
      那头安明远被打断话头,看了一眼送进来的东西苦笑让茶。
      “安某家道只是寻常,没有凉茶奉客,二位不要介意。”
      沈知白端起白瓷茶盏道谢。
      “安主簿不必客气,热茶养身,这就很好。”
      安明远点点头。他毕竟也是从五品的官员,沈知白的职位其实还在他之下。他礼敬只是因为二人代表着法司。
      沈知白先喝了一口,余光看到苏窈没有动。揣度是她大概不喝外面的茶,就放下茶盏又取了一只空盏,给她倒了水递过去。
      苏窈颔首去接,袍袖轻拂间两人手指不经意相碰,沈知白就像被雷劈到了一般,立马不经大脑思索的就把手“嗖”的缩了回去。
      茶盏险些掉落,苏窈有些恼,不知道这小判官又在抽什么风,横了他一眼,低头啜饮。
      沈知白隐隐觉得自己脸好像又要发红,那一霎柔软细腻的触感让他心跳。他偷看了苏窈一眼,握拳咳嗽几声掩饰。
      引来不知情人安明远亲切的关怀。“沈判官可是身体不适?安某家中有治伤风的药,叫人取来一丸?”
      沈知白连忙拒绝,表示办案要紧。
      安明远也没有坚持,端起盏托,沿着盏边喝了一口就接着往下说。
      “前日内子从晨起就有些心气不顺,怨我对她不上心,用着她的钱连胭脂也舍不得送她一盒。又道什么我不在意她自有人在意,让我不要后悔。”
      他叹了口气。
      “还提了和离。”
      “我听到她这话自然恼怒,问她还有谁在在意她。内子似乎觉得自己失言,便转过话题重提我对岳丈薄葬的事。责我娶她只是为了骗取钱财。”
      他说到这里停住蹙眉,斟酌了下方才把话说完。
      “我初时还像以前一样和她解释,后来她不依不饶,我也恼了,就对她说觉得哪里好可以去哪里,她一时负气,带着丫鬟们收拾收拾就出了门。”
      安明远说到这里,起身想给茶盏里续水,但见提梁壶在沈知白旁边的案几,又放弃了。
      “安某见她出去,以为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回庄子歇一两天便会回来,便也没管,自去上班了。这便是安某最后见到内子时的情形了。如今只是后悔当时为何要和她争,没有拦住她,让她枉送了性命。”
      说着摇头叹气,看上去实在是个好夫君。
      沈知白和苏窈对视了一眼,依旧由沈知白追问。
      “安主簿此后再没见过尊夫人?”
      安明远摇头。“没有。”
      沈知白追问。“但据安朱氏,也就是你夫人的旧仆报案时说,昨日他曾来你家找过你夫人,被你赶出去了。”
      安明远勃然作色,转瞬又按捺住了情绪。静默片刻后,神色转为不屑。
      “沈判官说的是朱福吧?他确实是我夫人娘家的老人了,也确实来过我这里。但安某除如实告知他夫人可能只是在和我赌气未归外,并未撵过他。他怎可污蔑于我。”
      他指节按得十分用力。“这些在主人家长大的老仆们素来放肆,这朱福以前还曾劝过内子和离,十分刁滑,沈判官可莫要被他骗了。”
      沈知白不置一词,也不驳斥安明远对奴仆的偏见。继续问。
      “你说以为你夫人是去庄上小住,但朱福既然已经找来,就该知道她并已经不在庄上了,为何不去寻找?”
      安明远“哼”了一声,大有不甘心之色。“朱氏虽然不在庄上,应该也并不是没有地方可去。我为何要找她?”
      “哦?”沈知白抓住信息。“安主簿觉得,她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安明远神色有些气愤。
      “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出去过,也曾经不在庄子过。安某今年四月有一次去接她时,并没有见到她。她那老仆只说她已经回家了。安某以为是在路上错过,结果回来后发现不是,而她直到第二日早晨方才出现。”
      “那你可曾问过她,是去哪里住的?”
      安明远垂目,不想多言。“问过,她说在外面客栈住了一晚。”
      沈知白紧紧追问。
      “可问过是哪个客栈?”
      安明远眉头紧促,忍耐了一下。“安某不知,她不守妇道,安某难道还要问的详细,徒然丢了祖宗的脸。”
      他袖下露出的双拳已然握的紧了,放在腿上努力克制住情绪。
      沈知白瞥了一眼,知道此时不能再刺激他,调转方向询问别的。
      “安主簿说你夫人是带着丫鬟出去的,是几个?现在可在你家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木槿花与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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