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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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傍晚，暑气未消，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高三（一）班的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季昭衍单肩挎着书包，手指灵活地转着篮球，斜倚在门框上，不耐烦地催促：“周屿，你丫磨蹭什么呢？球场快没位置了！”
“来了来了！”周屿手忙脚乱地把最后几本书塞进书包，脸上却带着一种与炎热天气格格不入的、傻乎乎的笑容，凑到季昭衍身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衍哥，等等，有重大情报！”
季昭衍挑眉，没什么兴致地看着他。
“我打听到了！”周屿眼睛发亮，指着靠窗最后一个、此刻空着的位置，“那个转学生，叫江羁！就在我们班！”
季昭衍顺着他的手指瞥了一眼那个干净得过分、连本书都没摆出来的桌子，兴趣缺缺地“哦”了一声。他对转学生没兴趣，尤其是这种开学好几天了还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然后呢？”他掂了掂手里的篮球，只想快点去球场发泄掉多余的精力。
“然后？”周屿激动地抓住他的胳膊，“然后我觉得他特别……特别有气质！特别酷！我想认识他！”
季昭衍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屿，扯了扯嘴角：“你没事吧？酷？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你从哪儿看出来酷的？”
“感觉！就是一种感觉！”周屿言之凿凿，“而且我听说他一个人住校，独来独往，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冰山美人’吗？”
季昭衍无语望天。他对周屿这种看多了漫画、总爱脑补的毛病毫无办法。“行行行，冰山美人，那你打算怎么‘认识’这位美人？堵人家宿舍门口？”
“那太唐突了！”周屿立刻否定，随即又换上讨好的笑容，“所以……衍哥，你得帮我！”
季昭衍：“……我怎么帮？”
“创造机会！自然的，不经意的邂逅！”周屿双眼放光，“比如，我们先了解一下他的活动轨迹……”
季昭衍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听这傻小子的幻想，拎着他的后领就往教室外拖：“邂逅你个鬼，再不去球场，毛都没了！你的‘冰山美人’又不会跑！”
他当时只觉得周屿是一时上头，过几天热度退了就好了。帮兄弟追人？可以，但前提是别耽误他打球。
然而，季昭衍低估了周屿的“执着”。
几天后的一个晚自习，季昭衍正戴着耳机，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战术图，琢磨着周末的篮球赛。旁边的周屿却像屁股长了钉子，坐立不安，不停地看表，最后实在忍不住，一把扯下季昭衍的耳机。
“衍哥！时机到了！”
季昭衍被他吓了一跳，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没好气地问：“什么时机？”
“江羁！他每天晚上这个时间都会去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背书！就他一个人！”周屿压低声音，兴奋得脸颊发红，“我们过去，制造偶遇！”
季昭衍简直想敲开周屿的脑袋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大哥，我在想正事。而且，人家背书，你去打扰，合适吗？”
“不是打扰！是偶遇！我们就假装也去那边散步，然后你……你找个借口跟他搭话，比如问路，或者讨论题目什么的……”周屿双手合十，眼巴巴地看着他，“衍哥，就这一次！帮帮我！”
看着兄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季昭衍叹了口气。算了，速战速决，早点让他死心也好。他认命地放下笔，把画废的草稿纸揉成一团：“行，就一次。赶紧的。”
两人溜出教学楼，绕到图书馆后面。小花园果然僻静，只有角落里一盏昏黄的路灯，和一个背对着他们、坐在石凳上的清瘦身影。
周屿瞬间紧张起来，推了季昭衍一把，用气声说：“快去！”
季昭衍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挂上他惯有的、看起来足够友好又不会太刻意的笑容，朝着那个背影走去。
就在他离那人还有几步远的时候，许是听到了脚步声，那人合上手中的书，转过头来。
路灯的光线不算明亮，恰好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和略显苍白的皮肤。鼻梁很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在昏暗中显得格外黑沉，像两潭深水，没有任何情绪地看向季昭衍。
这就是江羁。
季昭衍脚步顿了一下。平心而论，长得确实不错，是周屿会喜欢的那种干净清冷款。但他对这种类型无感，甚至觉得那双眼睛太过平静，有点……装。
他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按照剧本开口：“同学，请问……”
“滚开。”
两个字，清晰，冰冷，没有任何预兆，像两颗小冰碴，直接砸断了季昭衍未出口的话。
季昭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语气、这种词汇对待。不是呵斥，不是愤怒，就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驱逐，仿佛他是什么碍眼的垃圾。
一股火气“噌”地就从心底冒了上来。他季昭衍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你说什么？”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声音也冷了下来。
江羁却已经转回了头，重新打开了书，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脑勺，仿佛刚才那两个字只是驱赶了一只苍蝇，连多看一眼都嫌浪费。
那种彻底的无视，比直接的冲突更让人恼火。
“我靠……”季昭衍捏了捏拳头，差点没忍住上前理论。
周屿见状，赶紧从后面跑上来，拉住季昭衍，连声道：“衍哥衍哥，算了算了！可能他今天心情不好……我们下次，下次再说……”
季昭衍被周屿半拖半拽地拉走了。走远了几步，他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
江羁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灯下，安静地看着书，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
“妈的。”季昭衍低低骂了一句，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往上冒。
他原本对这个人无感，现在，是真真切切地升起了一股纯粹的讨厌。
拽什么拽？
第一次“偶遇”惨淡收场，周屿消停了两天，但很快又重整旗鼓。他不敢再让季昭衍去直接搭讪，转而开始收集关于江羁的各种信息——喜欢去哪个食堂窗口，常在哪间自习室，甚至几点会去开水房打水。
季昭衍对此嗤之以鼻，觉得周屿简直像个变态跟踪狂。他明确表示：“要追你自己去追，别拉上我。我看见他那张冷脸就烦。”
然而，命运（或者说周屿的执着）并没有放过他。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季昭衍和周屿抱着篮球从体育馆出来，正好撞见江羁和一个隔壁班的男生在走廊拐角说话。那个男生似乎是在纠缠江羁，语气有些激动，还试图去拉江羁的胳膊。
江羁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侧身避开，只说了一个字：“滚。”
那男生大概觉得面子上挂不住，脸色涨红，声音也大了起来：“江羁你装什么装？不就是成绩好点吗？”
季昭衍本来想直接走过去，却被周屿死死拉住。
“衍哥！机会啊！”周屿眼睛发光，“英雄救美！你快去帮江羁解围，这样他肯定对你……不是，对我印象就好了！”
季昭衍简直要被他的逻辑气笑：“人家自己处理得好好的，我去凑什么热闹？”他巴不得看那个冰山脸吃瘪。
“不行啊衍哥！万一那家伙动手呢？”周屿急得不行，“求你了，就这一次！你往那儿一站就行！”
季昭衍拗不过兄弟的软磨硬泡，加上他确实看那个纠缠人的男生也不顺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把篮球换到一只手抱着，另一只手随意地插在裤兜里，走到两人旁边，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自然而然地显现。他先是瞥了那个纠缠的男生一眼，没说话，然后才看向江羁，语气算不上热情，甚至有点公事公办：“喂，没事吧？”
那男生显然认得季昭衍，看到他过来，气焰瞬间矮了半截，嘟囔了两句，悻悻地走了。
江羁的目光从离开的男生身上收回来，落到季昭衍脸上。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只是在那双桃花眼和略显不耐的表情上停留了一瞬。
就在季昭衍以为他又会吐出“滚开”或者“多管闲事”之类的词时，江羁却只是淡淡地开口：
“谢谢。”
声音还是冷的，但至少是句人话。
说完，他也没等季昭衍回应，径直转身离开了。
季昭衍愣了一下。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周屿立刻兴奋地扑上来：“他跟我说谢谢了！衍哥你看到没有！他肯定记住我了！”
季昭衍看着江羁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被道谢而产生的微妙感觉，迅速被“这冰山居然也会说谢谢”的诧异和“周屿这傻子没救了”的无语所取代。
“行了，忙帮完了，走吧。”他懒得再多想。
然而，这次小小的“解围”事件，却让周屿更加坚定了信念，也找到了“攻略”江羁的“正确方法”——必须依靠他衍哥！
从此，季昭衍的耳边就再也清净不下来了。
“衍哥，帮我看看这情书怎么写？”
“衍哥，他好像喜欢喝这个牌子的酸奶，明天早上你帮我放他桌上呗？”
“衍哥，听说他周末会去市图书馆，我们‘偶遇’一下？”
季昭衍不堪其扰，多次严词拒绝。但周屿摆出一副“你不帮我我就蔫给你看”的可怜相，加上十几年兄弟情分，季昭衍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他告诉自己：纯粹是为了兄弟。等周屿追到人，或者碰一鼻子灰彻底死心，他就能解脱了。至于江羁？一个他看不顺眼、但暂时需要“攻克”的目标而已。
于是，一场由季昭衍担任幕后“军师”，目标直指江羁的“追求”行动，在他本人极度不情愿、却又不得不为之的情况下，正式拉开了序幕。他所有的观察、所有的计划、所有的接近，都只有一个纯粹且唯一的目的——帮周屿追上那个叫江羁的、让他看着就烦的转学生。
初秋的清晨六点半，天空是鱼肚白的颜色，带着凉意的风穿过校园。食堂里人还不多，弥漫着蒸包子和豆浆的热气。
季昭衍顶着微乱的头发，一脸没睡醒的烦躁，被周屿生拉硬拽地拖进了三食堂。
“衍哥！就今天！我打听清楚了，他每天早上都这个点来三食堂，就坐靠窗那个位置！”周屿压低声音，兴奋地指着远处一个空位。
季昭衍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生理性泪水。“……他有固定座位关我屁事？我要去一食堂吃肉包。”
“别啊衍哥！”周屿死死拽住他胳膊，“你看，他来了！”
季昭衍不耐烦地抬眼望去。
食堂门口，江羁走了进来。他穿着干净的校服，拉链规整地拉到锁骨位置，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用了有些年头的深色帆布书包，但洗得很干净。他的头发看起来柔软，额前碎发似乎被晨露微微打湿，更衬得皮肤白皙。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带着刚醒不久的惺忪，却依旧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淡。
他径直走向周屿指的那个靠窗位置，把书包放在对面椅子上占座，然后转身去窗口打饭。整个过程目不斜视，步伐稳定。
“看到了吗？他连走路都这么有气质！”周屿在一旁用气音激动地解说。
季昭衍翻了个白眼，只想快点结束这无聊的观察。“所以呢？你要我去跟他拼桌？”
“不不不，今天先观察！了解敌情！”周屿把他按在离江羁隔了几张桌子的位置上，贼眉鼠眼地偷看。
季昭衍被迫坐下，百无聊赖地看过去。
江羁端着一个餐盘回来了。盘子里东西很简单：一碗白粥，一个水煮蛋，一碟咸菜。没有豆浆油条，没有肉包花卷。
他坐下，拿出自己的勺子（不是食堂的一次性餐具），低头安静地开始吃。吃相很斯文，几乎没有声音，速度却不慢。
季昭衍看着他那份堪称“清苦”的早餐，又看了看自己面前周屿为了“贿赂”他而买的一堆丰盛早点，心里莫名地嗤笑了一声：装什么清心寡欲。
江羁很快吃完了，用餐巾纸仔细擦了擦嘴，然后把鸡蛋壳和用过的纸巾整齐地放在餐盘里，端着盘子起身，走向残食台。他的背影挺拔，在稀疏的晨光里，像一棵小白杨。
“他吃饭都不玩手机的！”周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季昭衍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所以？”
“这说明他很专注！很自律！”
“……我看是无聊。”季昭衍站起身，抓起一个肉包塞进嘴里，“观察结束了吧？可以走了吗？”
他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周屿离开食堂，心里对江羁的印象又多了一条：无趣
上午第三节是数学课。阳光透过窗户晒得人昏昏欲睡。
季昭衍坐在教室中后排，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转着笔，眼神放空，脑子里还在回味早上那个没滋没味的肉包。讲台上老师讲得唾沫横飞，对他来说如同催眠曲。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前排。
江羁坐在靠窗的位置，腰背挺得笔直，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阳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指上，指尖泛着健康的粉色。
季昭衍注意到，整整一节课，江羁几乎没有走神。不像他旁边的同学，不是偷偷玩手机就是小声聊天。江羁的视线始终跟着老师，偶尔低头速记，偶尔抬头看向黑板，眼神专注。
“啧，好学生。”季昭衍在心里默默评价，带着点不以为然的轻嘲。这种循规蹈矩的模范生，他见得多了。
下课铃响，老师拖堂了几分钟。大部分学生已经蠢蠢欲动，收拾书本，发出嘈杂的声音。江羁却依旧坐着，直到老师说完“下课”，他才合上笔记本，有条不紊地将笔放进笔袋，然后把下节课要用的书拿出来，放在桌角。
整个过程不紧不慢，与周围迫不及待冲出教室的氛围格格不入。
周屿立刻凑到季昭衍耳边：“看到没？他多认真！跟我这种学渣就是不一样！”
季昭衍懒洋洋地收拾着自己乱七八糟的桌面，哼了一声：“认真有什么用，活得跟个机器人似的。”
他站起身，随着人流往外走，经过江羁座位时，眼角余光瞥见他那本摊开的数学笔记本。上面的字迹清隽工整，图表画得一丝不苟，旁边还有用不同颜色笔标注的细小注解。
季昭衍脚步顿了一下。
这家伙，笔记倒是做得挺漂亮。
但也仅此而已。他收回目光，插着兜走出了教室。一个认真到刻板的书呆子，这是他给江羁贴上的第二个标签
午饭后，是一天中最慵懒的时段。季昭衍通常会和周屿去篮球场活动一下，或者回教室趴着睡觉。
但今天，他又被周屿拖来了图书馆。
“他肯定在！我观察好几天了，他中午都在图书馆靠里面那排社科类书架旁边的位置看书！”周屿信誓旦旦。
季昭衍忍着骂人的冲动，跟着周屿溜进了图书馆。里面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和偶尔的咳嗽声。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光滑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们果然在靠里的位置找到了江羁。他坐在一张长桌的尽头，面前摊开着一本很厚的书，手边还放着笔记本和笔。他微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部分眉眼，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平静？
季昭衍和周屿在隔着几排书架的地方假装找书，偷偷观察。
江羁看得很投入，时而翻阅，时而提笔记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管理员推着书车经过，发出轻微的轮子滚动声，他也恍若未闻。
周屿用口型对季昭衍说：“看，他看的是《时间简史》！英文原版！”
季昭衍挑了挑眉。英文原版？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他原以为江羁只会看教科书和习题集。
就在这时，一个女生似乎鼓足了勇气，拿着本书走到江羁旁边，小声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想问他问题或者借支笔。
江羁从书页中抬起头，看向那个女生。他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还算礼貌。他摇了摇头，低声回了一句，声音太轻，季昭衍听不清。
那女生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还是礼貌地点点头，走开了。
江羁则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重新低下头，继续看他的书。
“他拒绝了！他连女生都拒绝！”周屿更加兴奋了，“果然好酷！”
季昭衍看着江羁那副完全不为外物所动的样子，心里那点因为《时间简史》而产生的小小意外，迅速被一种莫名的烦躁取代。
装什么逼呢。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有正事一样。
“看够了吧？走了。”他失去耐心，率先转身离开。图书馆里安静得让他浑身不自在。
周屿赶紧跟上，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分析江羁刚才那个拒绝有多么“有魅力”。
季昭衍充耳不闻，只想赶紧呼吸点外面的新鲜空气。他对江羁的印象又多了一条：孤僻，且擅长装逼。
放学后的篮球场是季昭衍的主场。汗水、碰撞、呐喊，这才是青春该有的样子。
他刚完成一个漂亮的三步上篮，引来场边一阵欢呼。他撩起球衣下摆擦了把汗，露出紧实的腹肌，嘴角带着畅快的笑意。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绝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江羁。
他背着那个熟悉的帆布书包，正沿着球场外围的水泥路，不紧不慢地走向宿舍区。他似乎刚从哪里回来，也许是图书馆，也许是别的自习室。
一个失控的篮球朝着他那边滚了过去。
场上的队友朝着那边喊：“同学，帮忙捡个球！”
江羁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滚到脚边的篮球。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被打扰的不悦，也没有热心帮忙的积极。他弯腰，用指尖——季昭衍注意到他甚至不是用手掌——轻轻拨了一下那个球，让它朝着球场的方向滚回来一段距离，既不算捡了，也不算没捡。
然后，他直起身，仿佛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任务，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甚至没有朝球场这边看一眼。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清。
“我靠，那小子谁啊？这么拽？”有队友不满地嘟囔。
季昭衍看着江羁那副仿佛周遭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的姿态，心里那股莫名的火气又冒了上来。
这家伙，好像天生就有一种能让他不爽的能力。
周屿却在一旁双眼放光：“看到了吗衍哥！他连捡球都这么有个性！完全不迎合！”
季昭衍深吸一口气，压下把篮球砸过去的冲动，转身走向篮筐。
“有个性个屁，就是没礼貌。”他冷冷地丢下一句，用力拍着手中的篮球，把那股无名火发泄在接下来的进攻里。
晚自习结束已经快十点了。宿舍楼里喧闹了一阵，渐渐安静下来。
季昭衍打着哈欠，拎着洗漱用品去公共水房刷牙洗脸。水房里雾气蒸腾，挤满了同样睡眼惺忪的男生，吵吵嚷嚷，互相泼水打闹。
他挤到一个空位，心不在焉地刷着牙，脑子里还在想一道没解出来的物理题。
就在这时，他在氤氲的水汽和嘈杂的人声中，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江羁。
他站在水房最角落的那个位置，正低头安静地洗着脸。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背心和宽松的灰色短裤，露出的手臂和小腿线条流畅白皙，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晃眼。
与周围打闹的男生不同，他整个过程都很安静。接水，洗脸，用毛巾擦干，然后把毛巾仔细拧干，搭在左臂上。动作不疾不徐
有个冒失的男生跑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盆里的水溅出来一些，弄湿了他的背心肩部。
那男生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江羁只是侧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弄湿的肩膀，然后又看向那个男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没事。”
声音被水房的嘈杂淹没，但季昭衍离得不远，看到了他的口型。
他没有计较，也没有多余的话，继续完成自己的洗漱，然后端起盆，绕过嬉闹的人群，离开了水房。
季昭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嘴里的泡沫都忘了吐。
他忽然发现，江羁的“冷”似乎并不是他之前认为的“装”或者“拽”。那更像是一种……置身事外的隔离感。仿佛他把自己包裹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外界的一切喧嚣、碰撞、甚至冒犯，都很难真正触及到他。
这种认知，让季昭衍心里那种单纯的“讨厌”，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吐掉嘴里的泡沫，用冷水用力冲了把脸。
冰凉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清醒了几分。
帮周屿追这个人？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脸，第一次对这个任务，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妙的、连自己都无法清晰定义的迟疑。
这个江羁，好像……和他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那块冰，似乎比他预想的，要更坚硬，也更……难以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