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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槲寄生(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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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言和姜承在一起的消息在男生小团体里炸开时,两人已经在一起半年了。
“不是,言哥你认真的?”玩了几年的兄弟周扬把篮球砸在地上,“姜承?就那个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姜承?”
李墨言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目光落在教室后排——姜承正低着头帮他整理笔记,厚重的镜片滑到鼻尖,露出一截苍白的后颈。
“嗯。”他收回视线,唇角微扬,“有问题?”
周扬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句:“你高兴就好。”
而姜承也知道别人怎么议论,他穿过走廊时,总能捕捉到零星的字眼。“阴郁怪胎”和“天之骄子“,怎么看怎么不搭。
如果不是催眠...李墨言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他?
这个念头在午休时分变得格外强烈。姜承去买了个菜饼,突然有人抽走他手里的纸袋——李墨言不知何时出现,手里拎着精致的便当盒。
“就吃这个?”他掀开盖子,香气四溢的照烧鸡排饭还冒着热气,“我家里给我送来的,分你一半。”
姜承盯着饭盒上精致的纹样,突然意识到这是李墨言家人准备的爱心便当。他慌张地摇头:“不、不用...”
“手。”李墨言已经掰开一次性筷子,不容拒绝地递过来。
“…谢谢。”
“下午没课。”李墨言突然说,“去我家?”
姜承的筷子啪嗒掉在地上。
李墨言的卧室宽敞明亮,书架上摆满了奖杯。姜承拘谨地坐在床沿,目光却被书桌吸引——那里整齐码着十几本蓝色硬壳笔记本,和他“遗失”的那本是同款。
“你的日记...”李墨言顺着他的视线,突然笑了。他俯身撑在姜承两侧,呼吸交错:“现在可以当面告诉我了——今天想被我怎样对待?或者…想怎么对待我?”
姜承的指尖陷进床单。那些精心设计的词句突然变得苍白,此刻他只想说出最原始的渴望:“...抱。”
这个简单的字眼让李墨言有些发怔。他想起自己似乎很少拥抱别人,也从未被别人拥抱过,包括自己的父母。
“墨言…?抱抱我好不好?”姜承打断了他的思绪。
于是李墨言再也忍不住,伸手摘掉姜承的眼镜,在对方模糊的视线里吻下来。
窗外开始下雨,水珠顺着玻璃滑落。
李墨言把脸埋进姜承颈窝,深吸一口气。那些被家人忽视的岁月,那些永远排在哥哥身后的日子,终于在这个人炽热的注视里得到了补偿。
独一无二的,只属于他的疯狂与虔诚。
雨点敲击着玻璃窗,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
李墨言窝在姜承怀里,脖颈上带着零散的吻痕和牙印。手指轻轻梳过对方汗湿的额发。
他们刚结束一场漫长的亲密,空气中还弥漫着情欲的气息。
李墨言实在懒得动弹,索性让姜承当了上位。
谁知对方青涩地几乎刚进来就缴械投降了,到头来还是被他哄着,才又抽抽嗒嗒地做了第二次和第三次。
“为什么喜欢我?”李墨言突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事后的慵懒。
姜承的睫毛颤了颤。
这个问题他设想过无数次,甚至为此刻意编造过许多个足够浪漫的“心动瞬间”,来装饰这段由扭曲开端的爱情。
但此刻他发现,在这个满是李墨言气息的房间里,抱着李墨言,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浪漫的样子了。
所以他不想说谎。
“去年冬天...你在艺术楼后门喂那只三花猫。”姜承的声音很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李墨言的睡衣,“那时候那只猫是我在学校唯一的朋友。”
“那天的你也是唯一一个让我心动的人。”
李墨言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艺术楼?喂猫?
他没喂过猫,更没喂过艺术楼的猫。
但李明朗却是艺术生,每天都去艺术楼练琴……
李墨言慢慢坐起身,他脑子里有些乱。
为什么这么狗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只破猫,让一切都乱了套。
他要不要张口。
要不要告诉姜承,他没有喂过猫。
自从以前养的那只小猫抓伤了自己的哥哥,被家人打死之后,就再也没亲近过任何一只猫?
可此时,李墨言却仍旧不想隐瞒任何事,他渴望的是完全赤诚真实的情感。
况且,怎么会只因为少喂了只猫,姜承就不爱他了呢?他有些忐忑又自信地想着。
“其实艺术楼那只三花猫,”李墨言尽量让声音显得漫不经心,“那天估计是我哥喂的……”
“我的双胞胎哥哥,他是艺术生,我跟你说过。”
其实并没有说过,因为他担心姜承会因为同样的脸喜欢上自己的哥哥。
没想到现在却是因为这同样的脸,让自己阴差阳错得到了姜承的爱。
他盯着姜承的脸,等待对方露出那种惯常的、痴迷的神情——或许会惊讶,但很快就会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自己,说“没关系,我现在喜欢的是你”。
可姜承的表情凝固了。
“你...哥哥?”
“嗯,李明朗。他每天都去那边练琴。”
他等着姜承搂住自己,或者至少露出一个微笑,但姜承的目光却满满变凉。
没关系,李墨言依旧执拗又乐观地想着,不过是少喂了一只猫。
他写了那么多日记,为我失眠那么多次。
不会因为这种小事——
可下一秒,姜承却突然坐起身,手指死死攥着被单,指节发白:“所以...你不是他?”
“我从来就不是。”李墨言皱眉,“但你日记里写的一直都是我——”
“日记是假的!”姜承突然拔高声音,又立刻咬住嘴唇。他慌乱地摸索着散落一地的衣物,“那些...那些都是催眠...我本来想...”
李墨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什么催眠?”
雨声忽然变得很大,李墨言也彻底明白了,他那个永远活在温室中心、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的、病弱的双胞胎哥哥,夺走,或者说拿回了自己此时拥有的最后一样东西。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我要走了。”姜承猛地推开他,声音发抖,“我们...我们分手吧。”
“分手?”李墨言突然笑了,那笑声让姜承毛骨悚然,“你把我当成我哥的替身,还睡了我这么多次,现在发现认错人了就想跑?”
姜承踉跄着下床,却在脚触地的瞬间被一股力拽回,李墨言扣着他的手腕按在床头。
“看着我。”李墨言腰还有些酸软,声音却低沉得可怕,“现在看清楚,我是谁?”
姜承的眼镜在挣扎中滑落,视线模糊间,他看见李墨言眼中翻涌的黑暗。
“李墨言...你冷静一点...你不爱我的…只是…是因为催眠!”
李墨言气笑了,面前的人还在强调这个荒谬的词。
“我很冷静,也不相信什么狗屁催眠。”李墨言松开他,转身从衣柜深处取出什么,“我的情绪是我自己掌控的,但既然你那么擅长所谓的催眠...”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姜承还没反应过来,脚踝就被冰凉的触感箍住——那是一条精致的银链,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不如继续催眠自己...”李墨言俯身扣上锁扣,呼吸喷在姜承惨白的脸上,“说你爱我。”
姜承剧烈挣扎起来:“你疯了!放开我!”
“疯的是谁?”李墨言一把扯开床头柜抽屉,那本被翻烂的蓝色日记本摔在姜承胸口,“写这些的时候,你脑子里想的是我,还是我哥?”
泛黄的纸页散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字迹:【他喂猫的样子好温柔】【今天又看到他在艺术楼练琴】【他的手指真好看】...
姜承的呼吸停滞了。那些字句像刀子一样剖开他的伪装。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李墨言的眼神越来越暗。他掐着姜承的下巴强迫他抬头:“说话。”
雨声越来越大,敲打着两人的沉默。
良久,李墨言捡起地上的眼镜,砸在姜承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