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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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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谷价
麦收过后,日头一天比一天毒。阿石蹲在村口老槐树下,看着挑着粮担的人往镇上赶,手里的草帽扇得呼呼响。
"今年麦好,镇上粮行的价压得低。"隔壁的老栓蹲过来,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磕,"我昨儿去问,一石麦才给二百八十文,比去年少了二十文。"
阿石没吭声。他今年收了三石新麦,除去留着自家吃的,还能余两石。春桃早就算计着,把麦卖了换些棉花,好给娃絮冬衣。
正琢磨着,镇上粮行的刘掌柜带着两个伙计过来了,手里摇着把竹扇,脸上堆着笑:"阿石兄弟,新麦该卖了吧?我给你多加五文,二百八十五文一石,咋样?"
春桃在屋里听见了,掀着帘子要应承,被阿石拽住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刘掌柜,今年天旱,我想多留些麦种。"
刘掌柜的笑僵了僵:"这刚收完麦,留那么多种子干啥?明年的事明年再说。"
"谁说得准呢?"阿石指了指天上的日头,"去年这时候还下着雨呢,今年就旱成这样。万一冬天再下几场大雪,开春地冻得硬邦邦,麦种怕是不够用。"
刘掌柜撇撇嘴,带着伙计走了。春桃在屋里急得转圈:"你疯了?少五文就少五文,两石麦也能多卖一百文呢!"
"不急。"阿石往粮仓走,"你去看看,村西头的二柱家,是不是也没卖麦?"
春桃去了趟,回来直点头:"不光二柱家,好几户都把麦囤起来了。说是......说是张老汉托人带信,说南边几县遭了蝗灾,麦收减产了。"
阿石嗯了一声,打开粮仓的门。新麦的清香混着干燥的谷糠味涌出来,他伸手摸了摸麦堆,颗粒饱满,带着阳光的温度。"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月。入秋时,镇上的粮价果然涨了。先是涨到三百文一石,接着又涨到三百二十文。刘掌柜又找上门来,这次没带伙计,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是两匹蓝布。
"阿石兄弟,我给三百三十文一石,这布算是添头。"刘掌柜笑得满脸褶子,"你也知道,南边的粮过不来,镇上的仓快空了。"
阿石看着那两匹布,比春桃想要的棉花好得多。他点了点头:"成,但我不只要钱,还得换些糙米。"
"换糙米?"刘掌柜愣了,"新麦换糙米,不合算啊。"
"我知道。"阿石指了指粮仓角落,"我那点霉谷去年用完了,糙米能喂鸡,还能掺在新麦里做糊糊,省着点吃。"
其实他心里另有打算。张老汉带信说,南边遭了灾,糙米在那边更金贵——新麦太硬,灾民吃惯了糙米,煮起来也省柴火。他换些糙米,等过些日子让张老汉捎去南边,说不定能换些那边的药材,镇上的药铺最近总说药材缺。
果然,过了两个月,张老汉从南边回来,带回来一捆捆草药。阿石把糙米给他时,他眼睛亮了:"你咋知道南边缺糙米?我在那边看到,灾民拿着银钗换糙米呢。"
"猜的。"阿石帮着卸草药,"新麦太顶饿,灾民肠胃弱,糙米汤更养人。"
那些草药卖给镇上的药铺,换了五贯钱。春桃把钱藏在炕洞里,夜里睡不着,扒着炕洞数了又数:"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多囤点麦。"
"囤多了就不值钱了。"阿石躺在炕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就像藤筐,编十个能卖好价,编一百个,人家就该压价了。"
他想起刘掌柜临走时说的话:"还是你会盘算,知道'贵极则贱,贱极则贵'。"阿石没听懂这话,只觉得,就像地里的麦子,长得太密了要间苗,太稀了要补种,啥东西多了少了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