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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树洞 ...
孟如琢从来都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更不必提在这种目睹别人家事的尴尬时刻,给出什么客套的安慰。
他干巴巴道:“我只是想来找他……”
薛领队摇摇头:“你们关系好我知道,没事儿,挺难得的,他这几年都是独来独往。”
孟如琢不便再打扰他,又小声道了个歉,转身想走。
“哎,小孟你等一下!”薛领队又叫住他。
孟如琢回头,见薛领队将椅背上搭着的一件防寒外套递给他。
“你要是去找他,帮我带给他。穿着件冲锋衣就跑出去了。”
孟如琢点头,默默接下。
他先回到宿舍,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刚要出门,电脑传来一声提示音——
霍彤刚刚回复他的邮件了。
她写道:“聂欢确实是我的师妹,很有才华的一个小姑娘,南方人。不过我毕业那年她才博一,在校时交集不多,参与同门聚餐也很少,慢慢就不联系了。”
“再有消息,就是95年或者96年吧,她跟着考察队去南极的时候出意外了,很可惜,听说孩子还非常小。师门里大家都很痛心,导师牵头,给她家捐过款,但她父母没有接受,也对校方的抚恤关怀之类的敬而远之,应该是还有其他子女,不想再提这些伤心事了。”
“她的其他研究成果,我手头上一时是没有的,但我可以问问和她同届的师弟师妹们,看看大家有没有留存。一有消息,我会尽快告知你,你在外一定照顾好自己。”
孟如琢看了眼表,东八区正是早上,霍彤应该是还保持着工作多年养成的习惯,一起床就去检查邮箱,第一时间回应学生们的求助。
他叹了口气,飞快给霍彤回信表达了感谢,然后挟起聂逍的衣服,跑出宿舍楼。
南极正处于漫长的极昼,即使时钟已经指向深夜,外面的雪地仍然映着明亮日光。
孟如琢朝着北面,往那三块墓碑的方向走去。
他没有什么依据,只是直觉聂逍会出现在那里。
孟如琢因为那次无意听见了薛领队在给聂逍的“妈妈”打电话,所以根本不会想到去怀疑聂逍和薛家的亲缘关系,只以为他父姓聂,母姓薛,从小和舅舅舅妈亲近,很正常。
但从刚才的对话和霍彤提供的信息来看,“聂欢”应该就是聂逍的妈妈,他随母姓。
不知道聂逍说“供他到十八岁就不再在乎他死活”的,是他的哪一位母亲。
冰原上空阔寥远,孟如琢一眼看到了聂逍的冲锋衣。
他孤身站在那块刻有“聂欢”名字的碑前,背影就那么静静地嵌在天地间。
孟如琢逐渐靠近,他不习惯走这种路,行动起来像刚驯服四肢,搞出来的动静很大。
聂逍隔了好远就听到,转过头来,静静地注视着他不太灵巧地挪过来。
孟如琢已经穿了很厚的派克服,但在聂逍看来,以他的身体素质这显然不足以御寒。所以在孟如琢开口之前,他先道:
“你不冷吗?”
孟如琢扬了一下手中的东西,反问:“你不冷吗?”
聂逍才认出来那是他的衣服。
他伸手要接,但孟如琢直接把外套正反一转,像小孩吃饭防脏的那种罩衣一样,将他从正面套住了。
聂逍只好把双臂都伸到身前,抬高一点,配合他。
穿好,孟如琢很满意地掸了掸衣袖上蹭到的墙灰,补充:“是薛领队要我带给你的。”
聂逍被这样滑稽地摆弄着,本想笑一下,但听到这句,笑意又淡下去。
他顿了顿:“也是他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孟如琢摇头:“我自己猜的。”
他没有后退,站在聂逍平行半抬起的两条胳膊之间,有点像被困在一个小小角落里面壁思过一样,扬着头。
聂逍垂下眼看他:“所以你就是来帮老薛送这件外套的?”
孟如琢摇头,想了想,忽然把嘴张大,做出“啊——”的口型。
聂逍:“?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扁桃体很正常,没有发炎。”
孟如琢把嘴恢复到正常大小:“我是说,如果你需要一个树洞的话,我可以现在开始试试在这里生根发芽。”
他的脚动了动,用力在地下钻洞的样子。
聂逍哑然,盯着孟如琢因风吹而微微干裂的嘴唇,大脑一片空白。
几分钟后,他们并肩在平坦的岩石上坐下来,身后是墓碑,眼前是无垠的冰海。
聂逍组织了一下语言,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没有什么狗血的桥段,‘聂欢’是我的生母,如你所见,已经去世了;老薛提到的‘我妈’,是他亲妹妹,我的继母。上一辈的事情都是二十来年前发生的,我那时候太小了,什么都不记得,这些也都是长大后老薛告诉我的。”
聂逍的亲生父母都是搞科研的,两个很像的人,朴实,沉闷,谈着按部就班的校园恋爱,博士毕业之后结婚,在北京安家。
老薛与聂逍的父亲是同事。他是个热心肠,看踏实肯干的后辈夫妇都不是本地人、日子过得拮据,便总叫他们来家里吃饭,像大哥一样照顾他们。甚至聂逍出生,他比聂逍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更早见到这个孩子第一面。
然后就像很多老生常谈那样,有了孩子之后,夫妻矛盾渐渐暴露出来。
“老薛说我爸是个非常有距离感的人,谁都和他处不熟,对老婆孩子像在尽义务,还不如对他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上心。”
“也没有什么出轨背叛的桥段,我妈没有办法忍受他的冷漠,他们就离婚了,我才两三岁,抚养权归我妈,跟她姓。但据说他们表面上的分手非常体面,给亲朋好友的理由都是‘职业规划差异’。”
也就是因为这种粉饰,老薛当时并不清楚聂逍父亲的本性,只是为两人感到可惜。
那个年代“离异”还是件不太光彩的事情,而老薛身边知根知底的适龄离异人士除了聂逍的父亲,恰好还有一个,就是他自己的妹妹。
“我继母那时候也刚离婚,长辈们一直在试图给她介绍对象,哪怕她的事业蒸蒸日上,根本没时间也没心思再婚。你有没有去过净梵水云?”
孟如琢一愣,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来到了泡汤,但还是乖乖点头:“和同学去过一次。”
“净梵水云”是个度假酒店品牌,主打的营销概念是“都市禅意温泉”,在国内几大一线城市都有分店,以无限供应高端餐食、大牌洗护用品和千元12小时的高额入场费闻名,近年在网上炒得很热,被戏称为最贵澡堂子。
“我继母叫薛净。她是净梵水云的母公司董事长。”
孟如琢的嘴又张成O字形,露出了聂逍听说孟家馄饨是他这个“孟”时的同款表情。
薛净非常有商业头脑,精明强势,和聂逍父亲这种暮气沉沉的学究显然不是一路人。
但迫于家庭社会压力,不堪外人的口舌指点,无论如何,他们最后还是在老薛的牵线搭桥下认识、相亲并且再婚了。
这段婚姻更是个彻彻底底的错误,两人本就没什么感情,几乎是从婚后一开始就各过各的。
没两年,聂欢跟随科考队远赴南极,却再也没能回来。
年幼丧母,聂逍理所应当地被接回还在世的另一位直系亲属——他父亲身边。
“那会儿我爸跟我继母也早就分居了,他几乎24小时泡在实验室,白天把我放在幼儿园,晚上就丢到研究所办的全托班。”
“北京冬天五点多就黑透了,有次我一个人偷偷溜出幼儿园,老师也没注意到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认的路,走了一个小时找回家,又没钥匙,我爸不在,只能在外面等着。”
薛净就是在那个晚上第一次见到聂逍。
她已经很久没回过这个家,只是那天恰好去收拾点自己的东西,走过楼梯转角,就看到有个小孩坐在门口,缩成一团,冻得嘴唇都青紫了。
薛净不认识这个孩子,但想也知道,是她准前夫上一段婚姻生的儿子。
聂逍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在被接来和父亲同住之前,聂欢那边的亲戚嘱咐他,去了新家,见到新阿姨,要嘴甜一点讨好一点,管人家叫“妈妈”。
搬来之后没有见到新阿姨,他问父亲,得到的回答是“她出差去了”;他又问“那我原来的妈妈呢”,得到的回答是“不要问那么多”。
此刻聂逍想,这个应该就是新阿姨了。
所以他小声叫了一句:“妈妈。”
薛净联系不到聂逍的父亲,那时候也没什么智能手机和微信之类的,她怕把小孩子一个人留在家里出什么意外,只能取上东西,带走了聂逍。
“可能是冻着了,那天半夜我开始发高烧,我继母没空照顾,就把我送到了老薛家里,是我舅妈一直把我照顾到痊愈的。”
“老薛刚刚看透我爸真面目,本来就对他很不满意,之前碍于面子没发作,现在出了这事儿,他终于当面把人骂了一顿,骂得很难听,说什么冷血动物没良心、对不起我亲妈之类的……但我爸不为所动,甚至老薛最后扬言要把我留下来、不许我再回去,他也没任何表示。”
孟如琢轻轻“啊”了一声。
从他这一个月朝夕相处的观察来看,老薛在聂逍的生命中扮演的绝对是父亲与师长一体的角色。原本听聂逍说是舅甥,孟如琢想倒也正常;但若其实没有半点血缘关系,那才是真的难得。
“据老薛说我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没有,张嘴就叫舅舅舅妈,他俩当时还没生我表妹,被我哄得心花怒放。”
聂逍在老薛家住了一段日子,偶尔会见到薛净,一起吃顿饭,看会儿电视。但她不苟言笑,聂逍很怕她,不怎么敢搭话,只是在人走的时候嘟囔一声“妈妈再见”。
然而没过多久,薛净忽然提出,离婚后想要拿到聂逍的抚养权。
长辈们反对得很厉害,连老薛也劝她三思,但她主意坚决,立刻就去找聂逍的父亲商量这件事。
“我爸得到我抚养权的时候他们还没离婚,所以这事儿虽然听着离谱,但在法律上确实是可行的,前提是我爸不反对。”
聂逍停顿了一下,但孟如琢可以想见,他父亲显然是没有反对,甚至巴不得这个烫手山芋和拖油瓶被冤大头的二婚妻子接盘。
“我继母办理了收养,成了我的法定母亲。后来他们离婚时,法院就把我当成共同子女一样,判给了她。”
孟如琢试探着问:“……所以,严格来讲,薛阿姨更应该算是你的养母,而不是继母?”
聂逍一怔,点头:“是,我那么称呼她,只是为了方便讲给你。”
“不知道是因为太小了还不记事,或者病糊涂了,还是长辈们一直反复给心理暗示,那两年在我的脑子里很混乱。等到明白事儿了,已经忘掉我有过一个生母,在我眼里我亲妈就姓薛。”
薛净在聂逍记忆里一直是严厉而忙碌的,给他最好的吃穿用度,但给不出多少时间,所以成长过程中,至少有一半日子,他都住在舅舅家里。
“左邻右舍都以为我就是他们亲生儿子,我表妹和我年纪差得多,她小时候我们一起出去,老薛还得经常给人解释他们没有超生二胎。”
孟如琢一笑,问:“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
聂逍回想了一下:“上大学前的那个夏天,家里老人们私底下说,偶然被我听到了。”
他摇摇头:“其实最开始知道这事儿的时候,我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就觉得是我妈当年不想再结婚但又想堵长辈的嘴,也为养儿防老,看和我有缘,就收养我了。”
孟如琢隐隐觉得奇怪的点就在这里。
俗话说“养恩重于生恩”,从聂逍描述来看,薛净只是不算一个慈母,但经济和教育上都没有亏待过聂逍,于情于理都没有可以指摘的地方。
而且,孟如琢回想起那天听到老薛和薛净打视频电话,后者显然也是记挂聂逍的。
他们只认识一个月,聂逍尚且待他如此,孟如琢实在不觉得他会因为血缘这种鸡肋的事情,而和付出了真金白银、尽心尽力的养母有隔阂。
事情也许还不止这么简单。
孟如琢轻声道:“但是,你不止知道了这一件事?”
聂逍侧过脸来看他,有点惊讶:“我上次在雪地车上其实是顺口乱说的,但现在我是真的觉得你有点太善解人意了。怎么看出来的?”
孟如琢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的社交识人准则是,一个人如果对我很好,那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和妈妈闹别扭。”
聂逍笑了,有点费劲地抬起胳膊,把手从袖口里钻出来,将孟如琢额前不服贴的乱毛压下去。
他“嗯”了一声。
“我还知道了,她第一段婚姻生过一个儿子,但因为生病夭折了,三四岁。”
写起家庭伦理剧就是会很快……
请多多给奶牛猫评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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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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