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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校园·纸箱·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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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晚拎着一个袋子,站在栅栏门外向里张望。几个中年男女站在她附近漫不经心的谈笑,手里也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时不时的,他们会问一下门卫“还有几分钟呀”、“怎么还不下课”,一边殷勤又小心翼翼的解释:“工作也忙,很少有机会来看孩子。”门卫大爷这种场面见多了,连多搭理一下都不愿,夹着一根烟幽幽的命令道:“等着!”大家便无可奈何的转过头来。
伊晚感觉到门卫怀疑的目光瞪过来,紧张的吞咽一下口水,脑子里高速回忆起自己今天的打扮:米色大衣、黑色紧身裤、棕色小皮鞋,还化了妆——怎么看都不可能是高中生,嗯。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谢成林的学校是寄宿制,周五下午放假、周日下午返校,只不过他本人总是瞅着空子溜出学校吃饭,完全不把学校“禁止外出就餐”的规定放在眼里而已。这种孩子居然还是理科重点班的,站在校门口也能远远望见光荣榜上他露出一口大白牙,真是奇妙。伊晚记起自己的高中时代,好像除了看小说就是听歌,每个月都买时尚芭莎,还有专辑——一个学期下来攒一堆欧美音乐光盘,即使没什么用。自己的高中好像也有光荣榜,但上面的男生都是一副愣愣的书呆子气,跟精神又帅气的谢成林一点都不一样。这么想着她忽然低头笑了:“咳,又加粉丝滤镜。”
下课铃响了。能看见一群学生从教室里密集的涌出来,复又散开来;一层一层的学生朝着楼梯跑去,又从一楼的楼梯口挤出;教学楼隐忍又庄重的站在那里,和天空和树和云都静止着,吵吵嚷嚷的学生就像闯入静态风景图的有色粒子,却出奇的和谐统一。
门卫摁下按钮,栅栏门缓缓拉开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空间。门卫大爷磕了磕烟灰,开了尊口:“进吧。”那心急的家长便提着袋子和饭盒先行进去,伊晚磨磨蹭蹭最后才进。经过门卫身边时,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问道:“你是学生家长?”
“我来看我弟弟。”她说。
“你年龄不大吧。上学了吗?”
“我……是科大的学生。”她决定演戏,“今年刚上大一。”
门卫赞许的点点头,说:“科大是好学校,看来你学习不错啊。那你弟弟一定学习也很好吧?”
她尴尬的笑了笑:“是啊。”
幸好谢成林及时到来了。他真像一阵风,跑到他们身边时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但笑得很开心:“晚儿姐。”
门卫一看是他,忽然眯起眼,大声的咳嗽了一声。谢成林见状赶紧摆手解释:“不不不,我今天不出去吃饭,你看我让姐姐来给我送的,就没打算出去。”
“呵,你那次说不出去,结果翻墙踩坏我扫帚的事怎么说?”
“我回来时又买了把新的回来,质量还更好哦!”
“臭小子。”门卫愤愤的骂道,转脸冲着忍俊不禁的伊晚告状,“这孩子学习好,但是皮的很,老师不舍得说他,在我这可是一视同仁。翻墙翻出事谁担责任?一天天的……”
“好的,我一定狠狠教训他。”伊晚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说罢瞥了谢成林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告饶道:“我错了,我和我姐姐先去吃饭,大爷再见!”
走到门卫听不见的地方了,伊晚才开始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谢成林把她手里的袋子拿过去,沧桑的叹了口气,说:“你笑得我很没面子啦。”
“你?你的脸皮不是比城墙都厚,你还没面子?”她仰起脸瞧他,脸上还挂着笑容。
她看见谢成林也大大方方的看向她的眼睛,目光竟显得有些宠溺,忙不自在的转开脸。“你为什么急需这东西呀?”她没话找话的指着他手里的袋子。那里面装着火腿肠、干面包、一个塑料小碗,还有一卷绷带。伊晚觉得自己不必言明绷带的独特性。然而谢成林扬起袋子看了看说:“这个塑料碗吗?盛食物啊,把火腿肠和面包切碎放进去。”
“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流行这种吃法?”伊晚震惊道。
“当然不是我吃!”他递出一个“你好蠢”的眼神,晃了晃塑料袋,“这是给猫的。”
原来,谢成林昨晚下自习回宿舍时,在宿舍附近发现一团哆哆嗦嗦的不明生物,上前一检查,发现是一只灰色的猫,左后腿不知怎么的受伤流血了,肚皮也瘪瘪的,连跑的力气都没有。他抱它去找宿管,宿管给了个纸箱和一些烂布,说自己对猫毛过敏,让他们学生帮忙照顾好了送走。于是谢成林一回宿舍就给她发消息:“晚儿姐明天来学校看我好不好,顺便帮我买点东西。”
“原来是这样,那你昨晚怎么不跟我解释?”
“我急着复习啊,我们今天期中考你忘了?”他忽然哀叹了一声,“要不是我的街舞社受到生命威胁我也不必这么紧张。”
“怎么说?”
“老师说要是我因为街舞社学习退步就强制我退出社团。但谁能保证自己次次考到年级前十啊?”
“你真的很在乎街舞社。”伊晚心里一动。
谢成林笑了笑,没说话。
进到他们学校食堂里后,伊晚才切身体会到大城市与小城镇学生的待遇差别。虽然都是多个打饭窗口与整齐排放的桌椅,但科大附中的食堂装修良好、地板干净,靠墙摆放的都是沙发和矮桌,在一些边角处装饰着绿植;筷子和勺子都从消毒柜中拿出,盛放碗筷的托盘清一色的印着学校校徽;饭菜丰富极了,沿着窗口走过去,见到的饭菜色香味俱全,且基本不重样;还有专门的一个窗口卖饮品,从可乐雪碧到各种现场制作的奶茶咖啡,应有尽有。
伊晚竭力掩藏自己的震惊:“你为什么要跑到学校外面吃饭?食堂它不香吗?”
谢成林麻木的扫了一眼那些窗口,说:“天天吃好腻的。”
“你才上高一,鬼才信你已经吃腻了。”
“而且学校禁止卖凉皮米线和烧烤。”
“……不愧是你。”
他们随便找了个窗口排队。排在他们前面的一个女生无意间往后瞧了一眼,转过头后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谢成林注意到她,打了声招呼:“班长。”
班长“嗯”了一声,好奇的看着伊晚:“这是……”
“我是他姐姐。”伊晚看谢成林犹豫,连忙开口说。
“哇!我还不知道谢成林有个这么好看的姐姐!”班长瞬间激动起来,“姐姐好,我是他班班长~”
“我知道的,你好。”伊晚客气的微笑着。
“果然是期中考午饭时间长,家长们都来看孩子了。”班长习惯性的摸着下巴说,忽然转向谢成林问道,“诶——那你就把磊磊抛下了?”
“他那家伙也没必要整天跟我粘一起吧。”谢成林不爽的说。看来是朋友,伊晚心想。
“喀斯特组合当然不能散。”那女孩气鼓鼓的说,忽然想起什么,对伊晚解释道,“姐姐,你可能还不知道,他和明磊可亲密了,我们管他们叫石林组合,也叫喀斯特组合。”
察觉到伊晚玩味的目光,谢成林连忙摆手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别听她瞎说。”
“我们连cp楼都建了!哎,姐姐,你可以关注一下我们学校的功能墙,在□□上搜的到的。”这个班长忽然兴奋起来,甚至把谢成林挤到一边,低声说道,“最近他们吵了一架,虽然又和好了,但有太太写同人把这事写了一下,可好看了!”
“哦?这样嘛,我会看的。”伊晚看着发窘的谢成林越发觉得好玩,悄悄的跟那女孩说道。
“无聊。”谢成林无可奈何的转过身去。
“对了,所以真正情况是什么?他们吵架。”伊晚问。
“明磊让他好好学习别参加那个街舞大赛了,他非要去。但是本来上个月都说好不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变了主意,软磨硬泡让学校答应,还拿自己的成绩做赌注让老师放心。结果就很辛苦啦,又要练舞又要复习什么的,明磊就生气了。”女孩用一种“我的cp是真的”的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姐姐我真觉得明磊是关心他!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伊晚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只觉得又气又想笑。
她告诉班长:“是爱情。”
不过不是明磊的。
是我的。
一个纸箱子,打开着,里面铺了花花绿绿的旧衣服,看上去是男式短袖,站的近了,还能闻到淡淡的烟味。一团灰扑扑的活物卧在上面,勉强看出是只猫。皮毛脏的不像样,一只耳朵尖还缺了一块。它感觉有人靠近,艰难的把头抬起,圆溜溜的眼睛无邪的望向来人。
伊晚看着它的模样,心先软了三分,咬了咬唇。谢成林蹲下去,轻手轻脚的把它藏着的伤腿拉出来,猫开始不停的叫,“咪呜咪呜”的声音又小又细,却把伊晚的心抓的紧紧的。“昨晚我们已经简单处理了一下它的伤口啦,”谢成林怕惊吓到猫,小声地讲道,“但是没有绷带真的很麻烦,只能用我们平常打球时用的大创可贴勉强粘一下,可是,你看,很快就掉了。”他把沾了毛的创可贴小心的取出,仔细瞧瞧伤口,把身边的小医药箱打开,一边翻找一边喃喃道:“真奇怪,怎么不害怕了呢?”
“什么?”
“昨晚给它消毒时可凶啦,差点把我帅气的脸划成黄土高原。”
伊晚不解:“怎么会?你皮肤还算不错。”
“不是,是那个千沟万壑的地形……哎,你高中肯定没好好学地理。”
“理科不是不学地理吗?”
“我们暂时都要学啦,这解释起来就比较复杂了。不说这个。”谢成林把棉签丢到一个塑料袋里,“今天它整个猫的气质都深沉起来了,真的,跟昨晚一点儿都不一样。晚儿姐,是不是因为你来了呀?”
“不会吧?”伊晚也跟着蹲下来,眼看着猫的目光随着她落下,诧异的扬了下眉毛。她伸出一只手掌搁在猫头顶,发现它立即抬头,玻璃球似的眼睛定定的盯着她的手。她心里微微一动。猫这种生物真的很神秘,不管在外摸爬滚打时受了多少伤,也能保持眼神清亮的像从未识过世界。她的手沉下来,放在猫头顶轻轻的抚摸,猫愉快的眯起眼睛。
谢成林很快把绷带缠好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嘟囔着腿麻。猫对自己身上莫名多出奇怪的东西感到十分不满,时不时的拿没受伤的爪子去扒拉纱布,发现弄不下来便抬头瞪谢成林,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嗷呜声。谢成林没好气的瞪回来:“干嘛干嘛,我在救你啊!蠢猫。”伊晚睨了他一眼:“凶什么凶。”
谢成林瘪了瘪嘴,佯装委屈的看她:“晚儿姐见猫忘我,过分啊。”
“又耍贫嘴。”伊晚懒得理他,“对了,这猫你在学校里也不方便养,要不我带回公寓照顾得了。”
“啊!有道理,我居然没想到。”他眼睛一亮,“那晚儿姐你一会就把它抱走吧,说起来我的消毒也不高明,还是送到兽医那看看比较好。”说罢又蹲下来慈祥的看着猫碎碎念:“去灾啊,虽然哥哥只照顾了你几个小时,但是哥哥是你的救命恩人哦!这个姐姐虽然脾气不大好,但人呢还是很好的,她本来一个人住,你跟着她了以后就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来哥哥摸摸……”
猫迅疾的抬起爪子,嫌恶的按住他伸过来的手。
伊晚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说你……你取的什么鬼名字?去灾?”
“猫承受了太多苦难,我希望这个名字能给它带来好运。”
“可是去灾听起来也没多吉利呀。”她沉吟了一会,把纸箱子抱起来,说,“你叫lucky好不好?”
猫“喵呜”了一声。
“好创意,晚儿姐,那就叫lucky吧!”谢成林赞同道。
“那我带它走了,你快回教室吧。”她歪头说。
谢成林盯着她看了一会,没说话。伊晚第一次没躲开他的目光,直视回去,但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来由的联想起海浪与星空。他的眼睛像是漩涡要把她吸进去,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快说些什么,别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多可恶,嘴角挂着笑,好像看透我的情绪似的。明明小我三岁,怎么感觉我才是小孩子。
终于他靠近了些,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头,调侃道:“怎么,晚儿姐,脸红成这样?”
伊晚深深地吸了口气,还没等她反击回去,lucky率先恶狠狠的“嗷呜”了一声,连尾巴都颇具威胁性的竖起来了。她张开嘴又闭上,最后只用力瞪了他一眼,跺着脚离开了。她岂止是脸红,耳朵尖、脖子、手背都无一例外的红了起来,简直像喝了一宿的酒。
谢成林毫无诚意的道歉声追上来,仿佛一只小猴子淘气的挂在她的后背,又痒又暖。她坚定的摇了一下头,加快了步伐,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喜欢这种感情,大概就是心尖上住了个小神仙,他闹也好静也好,烦也好笑也好,都往你的心房里撒着奇妙的种子;忽然有一天长出清丽的花来,于是你再也没办法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