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五元钞与无面检票员 ...
-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照着士宇因极致恐惧而失焦的瞳孔。那三行惨白的规则和“谢谢惠顾”四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他的大脑。
“呜……妈妈……”
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从斜后方传来,像一根细针,试图刺破这厚重的死寂。是一个穿着校服、看起来只有高中生年纪的女孩,她蜷缩在座位底下,双手死死捂着嘴,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却不敢发出再大一点的声音。【规则一:保持安静】像无形的枷锁,连哭泣都成了奢侈。
“嘘……闺女,别怕,别怕……”一个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种强装镇定的颤抖。是那位刚才站在士宇旁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旧环保袋的大妈。她自己的脸色也惨白如纸,却还是艰难地挪过去,用粗糙的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却也有一种底层人民特有的、在苦难中磨砺出的微弱韧性。
“怕有个屁用!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一个暴躁的男声打破了这短暂的脆弱温情。是个穿着汗衫、满脸横肉,脖颈上还挂着一条劣质金链的混子。他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攥得死死的,眼神凶狠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恐惧最终化为了无用的愤怒。
“吵什么!想死别连累我们!”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厉声低喝,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公文包,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他眼神精明而算计,不断地扫视周围,似乎在评估风险和价值,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规则说了要安静!”
“老子他妈……”混子刚要发作。
“都少说两句!”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大爷吼道,他手里居然紧紧抓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消防斧,斧刃在手机微光下闪着寒光。他脸上横肉堆积,眼神凶悍,看起来蛮横无理,但此刻这份蛮横却莫名带来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谁再嚷嚷,老子先劈了他喂鬼!”
小小的车厢,在极致的恐怖下,瞬间变成了人性浮世绘。
士宇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碎胸骨。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加入这无意义的争吵。他的目光死死盯住车厢连接处的方向。
那里,有东西来了。
没有脚步声,只有一种湿漉漉的、拖拽的细微声响,伴随着金属轻微摩擦的“咔哒”声。
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福尔马林的味道,先于那个存在弥漫了过来。
一个高大的、扭曲的身影从连接处的黑暗中“流”了进来。它穿着类似地铁站务员的深色制服,但那制服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不断往下滴落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它的手臂过长,几乎垂到膝盖,右手握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剪票钳。
而它的脸部……平滑一片。
没有五官,没有起伏。只有一片空白。但在那空白的正中,用一个鲜红得刺目、像是刚刚用鲜血涂上去的字体,写着两个扭曲的大字:
【檢票】。
无面检票员。
它开始移动,无声无息,像一道粘稠的阴影。它掠过一个个蜷缩的乘客,那平滑的“脸”偶尔会转向某个方向。
“咔哒。”
剪票钳轻轻一合。一个躲在座位下的男人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下去,迅速融化成了一滩暗影,被地板吞噬。
“咔哒。”
又一个人消失。
死亡像流水线作业一样高效而冷漠地进行着。混子脸色惨白,之前的凶狠荡然无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往壮汉大爷身后缩。精算男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大妈把女孩的头紧紧按在自己怀里,闭上了眼睛,嘴唇无声地哆嗦着,像是在祈祷。大爷握紧了消防斧,肌肉紧绷,却也不敢有丝毫动弹。
它朝着士宇这个方向来了。
那冰冷的、毫无生命的气息笼罩下来。士宇能清晰地看到剪票钳上残留的碎肉和凝固的血块。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巨大的恐惧像冰水浇头,但在这极致的冰冷中,一股荒诞的、破罐破摔的念头却猛地窜了上来!
技能!那个该死的“谢谢惠顾”!
每天一次!现在过零点了吗?过了!肯定过了!这鬼地方的时间不能以常理论!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的疯子,集中全部意念,嘶吼着启动能力!
脑内冰冷的提示音响起:【今日可生成彩票……生成完毕。】
裤袋里再次微微一沉!
他甚至来不及掏出来看结果!检票员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那高大的阴影完全笼罩了他,血腥味几乎让他窒息。那只滴着粘液、握着巨大剪票钳的手,缓缓抬起,朝着他拿着那张泛黄车票的手伸来!
“等……等一下!”士宇的声音干涩撕裂,破了音,他用尽平生最大的勇气,猛地举起了另一只手——手里紧紧攥着刚刚出现在裤袋里的、那张崭新的彩票!
“我……我买票!我付钱!你看!五块钱!够不够?!买我的命!!”他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出了这句荒诞到极致的话,把彩票像呈上救命符一样递向那无面的怪物。
整个车厢残余的人都惊呆了,看疯子一样看着士宇。混子瞪大了眼,精算男脸上露出讥讽和看傻子的表情,大爷也愣住了,连哭泣的女孩都从大妈怀里抬起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巨大的剪票钳,在距离士宇的手腕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无面检票员那平滑的、印着“檢票”的脸,缓缓低下,“看”向那张轻飘飘的彩票。
时间仿佛凝固。
一秒。两秒。
那只滴着粘液的手,竟然真的松开了剪票钳。
锈迹斑斑的钳子掉落在粘腻的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然后,它用两根指甲缝里满是黑红污垢的手指,极其小心地、近乎轻柔地,捏住了那张彩票的边缘,接了过去。
它……收下了。
检票员拿着那张价值五块钱的彩票,歪了歪它那没有头颅的“脖子”。
接着,它对着士宇,幅度夸张地、僵硬地鞠了一躬。
一个冰冷、扭曲,像是无数杂音和哭嚎混合在一起的声音,直接钻进士宇的脑髓:
【叮。检测到有效支付。面额:5单位幸运值。已接收。】
【恭喜您,尊贵的VIP客户。临时安全通行(本次列车)已生效。】
话音落下,那张彩票在它指尖无声自燃,化作一小撮青黑色的灰烬。
检票员直起身,不再理会僵在原地的士宇,甚至无视了离他更近的大妈和女孩,转向了下一个目标——那个满脸横肉的混子。
“不……不要!我也给钱!我给你钱!”混子崩溃地大叫,慌忙去掏口袋,抓出一把皱巴巴的现金钞票塞过去。
检票员毫无反应。剪票钳抬起。
“咔哒。”
混子惊恐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瞬间融化消失。
杀戮继续。
士宇瘫软下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全身。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包裹了他。
但下一秒,他的手背突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他低头看去——只见那个原本模糊的笑脸烙印,颜色变得鲜红如血,边缘清晰无比,仿佛刚刚被烙铁重新烫过,甚至还在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不安的热量。
VIP客户?
他看着那继续收割生命的检票员,又看看手背上这仿佛活过来的烙印,一股比刚才直面死亡更深沉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了上来。
他到底买下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