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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维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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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的余波渐渐平息,班级里的座位格局却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谢聈周围开始聚集起一些真心求教或单纯想接近学霸的同学,尤其是下课和自习时间,他的课桌旁时常围着一两个人。
“谢聈,这道数学题的辅助线到底怎么添加啊?我完全没思路。”
“谢聈,能帮我看看这篇文言文翻译吗?总觉得不通顺。”
“班长,物理小组实验的报告模板是你做的吗?能发我一份吗?”
谢聈虽然性子清冷,但出于责任感和某种程度的礼貌,只要对方是真心请教,他通常会予以解答,只是言简意赅,从不废话。
他的座位区域俨然成了一个小型的学术咨询中心。
与之相比,商寄的课桌区域则显得“门庭冷落”许多。虽然他人缘不差,哥们儿朋友一堆,但很少有人会去向他请教学习问题。
——他那跳脱的思维和潦草的作风,实在不像是个能耐心教人的主儿。
对此,商寄表面上浑不在意,照样该玩玩该闹闹,但偶尔看到谢聈被一群人围着时,他会撇撇嘴,故意把翻书的声音弄得很大,或者伸个懒腰,夸张地感叹:“哎哟,大学霸就是忙啊,想问个问题都排不上队。”
谢聈通常只会给他一个冷淡的眼神,然后继续低头讲题。
这天下午自习课,谢聈正在给学习委员林薇讲解一道化学平衡的题目。
温拎是班里少数几个能和谢聈在成绩上一较高下的女生,性格温和,人缘很好。
她微微倾身,听着谢聈清晰的讲解,不时点头。
“我明白了,是要先判断平衡移动的方向,再计算新的平衡常数对吧?”温拎恍然大悟,声音轻柔。
“嗯。”谢聈点头,递还她的练习册。
“谢谢你啊谢聈,每次都麻烦你。”温拎感激地笑了笑,脸颊有些微红。
“没事。”谢聈语气平淡。
这一切落在后排几个男生的眼里,却变了味道。
以体育特长生周伟为首的几个人,平时就不太看得惯谢聈那种“目中无人”的学霸做派,也觉得商寄那种散漫嚣张得很碍眼。
此刻见温拎。
——这个班里不少男生私下有好感的女生。
——对着谢聈露出那种羞涩的笑容,几句不中听的议论便低低地传了出来。
“啧,好学生就是吃香啊,班花都主动往上贴。”
“人家是年级第一嘛,将来要上清华北大的,当然得提前搞好关系。”
“装什么清高,讲个题靠那么近……”
“说不定人俩早就……”
议论声不大,但在相对安静的自习课环境里,断断续续地飘到了前排。
温拎的脸瞬间涨红了,尴尬地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
谢聈的眉头蹙起,脸色沉了下来。他抬起眼,冷冷地扫向后排那几个男生。
周伟接触到他的目光,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挑衅地扬了扬下巴,嘴里似乎又嘟囔了句什么,引得旁边两个男生发出压抑的嗤笑。
谢聈握紧了笔,指节微微发白。
他向来不喜欢这种无聊的闲言碎语,更厌恶将努力学习的成果扭曲成这种不堪的谈资。
但他习惯了用冷漠和忽视来应对,直接冲突并非他的风格。
就在他准备收回目光,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时——
“嘭!”一声闷响。
旁边的商寄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脸上的懒散和嬉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冷厉。
全班同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来。
“刚才谁他妈放屁呢?嘴那么臭?”商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火药味,目光如刀子般直直射向周伟几人,“有种再说一遍?”
自习课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谢聈。他完全没料到商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周伟也被商寄这架势唬了一下,但随即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梗着脖子站起来:“商寄,你骂谁呢?我们聊我们的天,关你屁事?”
“你吵到老子睡觉了,就关我的事!”商寄一脚踢开自己的椅子,大步走到后排,几乎与周伟鼻尖对鼻尖,“更何况你们那叫聊天?那叫满嘴喷粪!背后议论女同学,编排人造谣,能耐了啊周伟?”
他的气势极盛,完全压过了人高马大的周伟。
“你……你少血口喷人!我们说什么了?”周伟旁边的一个男生色厉内荏地反驳。
“说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商寄冷笑,“怎么,敢说不敢认?要不要我去找老班,把你们刚才的话复述一遍?看看她觉得这是不是‘聊天’?”
提到班主任,周伟几人的脸色变了变。
他们也就是私下嘴贱,真闹到老师那里,肯定不占理。
“商寄,你别没事找事!”周伟压低声音,试图挽回颜面。
“我就找事了,怎么着?”商寄毫不退让,眼神凶狠,“以后谁再嘴贱,乱传瞎话,别怪我不客气。听见没?”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周伟几人面面相觑,最终悻悻地坐下了,嘴里不干不净地嘟囔着,却没敢再大声。
商寄又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这才转身往回走。
经过温拎座位时,他脚步顿了顿,语气稍微缓和了点:“别理那帮傻逼。”
温拎抬起头,眼眶还有点红,小声道:“谢谢……”
商寄没说什么,回到自己座位,一把拉过椅子坐下,发出不小的声响。
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余怒未消。
全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冲突震住了,小心翼翼地看着商寄又看看后排,没人敢说话。
谢聈看着商寄的侧脸,那双总是带着戏谑或挑衅的眼睛此刻仍绷着怒意,下颌线收紧。
他的心绪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商寄会站出来,更没想到他会为了维护温拎。
——或者说,是为了制止那些针对他和温拎的污言秽语。
——发这么大的火。
这不像商寄平时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风格。
自习课剩下的时间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度过。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都迅速收拾东西离开,生怕触了霉头。
周伟几人更是第一时间溜出了教室。
谢聈收拾好书包,看向旁边的商寄。
商寄还坐在那里,慢吞吞地往书包里塞着东西,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浑身带刺、差点动手的人不是他。
“走了。”商寄把书包往肩上一甩,站起身,也没看谢聈,径直朝教室外走去。
谢聈迟疑了一下,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放学的人流中。
沉默持续了一段路,直到快要走到校门口分开的路口。
“刚才……”谢聈开口,声音有些干涩,“谢谢。”
商寄脚步顿住,回过头,脸上又挂起那种惯有的、略带嘲讽的笑:“谢什么?我又不是帮你。我是真被他们吵得睡不着觉,而且最烦那种背后嘴人的怂货。”
典型的商寄式回答,把任何可能显得“真诚”或“好意”的动机都掩盖起来。
谢聈看着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被他这话噎回去或者冷脸相对。他只是平静地说:“我知道。但还是谢谢。”
商寄似乎被谢聈这不同寻常的认真态度弄得有点不自在,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向别处:“行了行了,少肉麻了。走了。”
他摆摆手,转身就要往另一边走。
“商寄。”谢聈又叫住他。
“又干嘛?”商寄不耐烦地回头。
谢聈从书包侧袋拿出一瓶冰镇的矿泉水,递过去——这是他下午买来没喝的。“给你。”
商寄愣住了,看看水,又看看谢聈面无表情的脸,表情古怪:“……干嘛?一瓶水就想打发我?”
“降火。”谢聈言简意赅,直接把水塞进他手里,然后不等他再说什么,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商寄手里拿着那瓶冰凉的水,站在原地,看着谢聈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放学的人潮里。他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浇熄了心头残留的那点燥意。
他咂咂嘴,低头看着水瓶,嗤笑一声:“怪人。”
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起。
第二天,教室里的气氛还是有些微妙。
周伟几人看到商寄和谢聈都绕着走。
温拎倒是主动过来,再次向商寄和谢聈道了谢,还给商寄带了一小盒手工饼干。
商寄大大咧咧地收下了,当场就拆开分给周围的哥们儿,仿佛昨天的事只是个小插曲。
课间,商寄又恢复原样,用笔帽戳谢聈的胳膊:“喂,优等生,物理作业借我‘参考参考’呗?昨天光顾着行侠仗义了,没写完。”
谢聈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放在桌上,却没像以前那样直接推过去,而是淡淡地说:“自己看,不懂可以问。”
商寄挑眉,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谢大学霸终于肯屈尊指导了?”
“不看算了。”谢聈作势要收回。
“看看看!”商寄一把按住本子,笑嘻嘻地凑过去,“哪题不会我一定‘虚心’请教!”
谢聈看着商寄毛茸茸的脑袋凑在自己的作业本前,忽然觉得,这个吵闹又冲动的同桌,似乎也并非全然不可理喻。
那次意外的维护,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荡开的涟漪悄然改变着两人之间那條看不见的界线。
敌对依旧,竞争仍在,但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已经开始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