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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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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被秋风揉软的云朵,轻轻悠悠地飘着,段月言和逐桉的相处越来越自然。
早上一起在花坛边吃热乎的肉包,看苍月草在晨光里舒展花瓣。
早自习逐桉压低声音帮他梳理英语语法,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重点。
课间操两人依旧站在队伍末尾,逐桉的动作慢得刚好能让段月言跟上。
中午食堂里,逐桉还是会把番茄炒蛋里的蛋都挑给他,自己啃着糖醋排骨,嘴角沾了酱汁也浑然不觉。
放学后背靠背坐在花坛边讲数学题,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成小小的一团,苍月草的淡香裹着晚风,漫进心里。
段月言的成绩肉眼可见地进步着,英语听写从错一半到偶尔错一两个,数学测验也能稳定在及格线以上。
连班主任都在班会课上特意表扬他:“段月言同学转学过来后适应得很快,进步很明显,大家要多向他和逐桉学习,互帮互助。”
听到这话时,段月言下意识转头看逐桉,刚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耳尖瞬间热了起来,连忙低下头,指尖却悄悄攥紧了笔——他知道,这些进步里,藏着逐桉多少个清晨和傍晚的耐心。
这天放学,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花坛边讲题。
逐桉正在给段月言讲一道复杂的几何题,指尖在练习册上比划着辅助线,声音清哑又温柔:“你看,这里连接AC,……”
段月言盯着练习册上的图形,忽然想起这些天逐桉的照顾——会记得他不吃香菜。
打菜时特意跟阿姨说“不要放香菜”;会在他感冒时,第二天递来温好的姜茶;会把自己整理的数学错题本借给他,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易错点;会在他被同学开玩笑时,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他解围。
这些细碎的好,像星星一样落在段月言心里,攒得满了,就忍不住想问出口。
他的笔尖顿在纸上,声音轻轻的,带着点犹豫:“逐桉,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啊?”
逐桉握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水滴在练习册上,晕开小小的一团黑。
他抬起头,深琥珀色的眼睛里晃着夕阳的碎光,耳尖又开始泛红,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开他的目光,反而看得很认真,像是在确认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漫开,只有风拂过苍月草的轻响,段月言的心跳渐渐快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练习册的边角,生怕自己问错了话。
过了好一会儿,逐桉才轻轻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哑一点,像被晚风磨过:“因为……我们小时候认识啊。”
“小时候?”段月言愣住了,眉头轻轻蹙起,记忆里没有和“逐桉”,他从小一直在南城,转学来这所学校前,他几乎没在这个城市待过太久,怎么会和逐桉认识?
逐桉看着他困惑的模样,指尖轻轻碰了碰花坛边的小石子,像是在回忆很久远的事:“你还记得七岁那年,在城南的老槐树下,救过一个被几个大孩子欺负的小男孩吗?”
段月言的思绪猛地被拉回童年。
七岁那年的夏天,他跟着保姆去城南走亲戚,那片老城区有很多高大的老槐树,树荫浓密得能遮住大半个天空。
他记得有天下午,他抱着保姆给的蛋糕,蹲在老槐树下看蚂蚁搬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哭声和推搡的声音。
他跑过去看,就见三个比他高半头的大孩子围着一个小男孩,扯他的书包,还把他手里的画纸撕得粉碎,小男孩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哭得肩膀都在抖,却不敢反抗。
那时候的段月言虽然瘦小,却比同龄孩子更倔强。他攥着手里的糖糕,冲过去挡在小男孩身前,声音虽然发颤,却咬着牙说:“你们别欺负人!再欺负他,我就去告诉你们老师!”
大孩子们见他个子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推了他一把,他踉跄着摔在地上,手里的蛋糕也掉在了泥里。
可他没哭,爬起来又挡过去,还捡起地上的小树枝,摆出要打的样子。
或许是他的样子太较真,又或许是怕真的被老师知道,大孩子们骂骂咧咧地走了。
他蹲下来,帮那个小男孩捡地上的画纸碎片,见他还在哭,就把保姆刚给他买的,揣在兜里没舍得吃的水果糖掏出来,递到他手里:“别哭啦,这个给你吃,甜的。”
小男孩抬起头,段月言记得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像浸在水里的琥珀,脸上还挂着眼泪,却乖乖地接过糖,小声说了句“谢谢”。
他还想再跟小男孩说句话,保姆就找过来了,拉着他往亲戚家走,他回头看时,只看到那个小男孩还蹲在原地,手里攥着那颗糖,望着他的方向。
“那个……那个小男孩是你?”
段月言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声音里满是惊讶。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小时候随手帮的一个人,会在这么多年后,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
逐桉点点头,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眼里的夕阳好像更亮了些:“是我。那时候我刚搬去城南,没认识的人,爸妈又忙,每天只能自己去老槐树下画画。
那天被大孩子欺负,我以为没人会帮我,结果你就跑过来了。”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练习册的边缘,像是在触碰那段旧时光:“你摔在地上的时候,我特别怕,怕你也会像他们一样欺负我,可你爬起来又挡在我前面,还把糖给我。那颗糖我没舍得吃,一直揣在兜里,直到糖纸都磨破了,糖化在兜里,黏黏的,我还舍不得扔。”
段月言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没想到,自己早就忘了的一件小事,会被逐桉记这么久。
他看着逐桉泛红的耳尖,看着他眼里认真的神色,忽然明白,为什么逐桉对他这么好——那些细碎的照顾,那些温柔的迁就,原来都藏着一段被珍藏了多年的旧时光。
“我那时候……都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段月言的声音有点轻,带着点遗憾。如果那时候问了,是不是他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我那时候太胆小了,没敢说。”
逐桉笑了笑,眼里带着点不好意思。
“后来我每天都去老槐树下等,想再见到你,把糖还给你,再跟你说声谢谢,可我等了好几天,都没再看到你。我问过邻居,他们说可能是来走亲戚的,已经走了。”
从那以后,逐桉就把那段记忆藏在了心里。
他会经常想起那个挡在他身前的瘦小身影,想起那颗甜甜的水果糖,想起他倔强又温柔的眼神。
后来他搬家,升学,换了很多地方,却一直没忘记那个夏天,没忘记那个叫不出名字的小男孩。
“直到开学那天,我看到你站在花坛边,”
逐桉的目光落在段月言的脸上,温柔得像晚风,“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虽然你长变了点,比小时候高了,也瘦了,但我还是记得你的眼睛,和那时候一样,很干净,很亮。”
他刚开始不敢确定,怕自己认错了人。直到看到段月言蹲在花坛边,戳着苍月草的茎,小声说“它白天也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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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语气里的温柔,和小时候把糖递给他时一模一样,他才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当年那个救了他的小男孩。
“我那时候特别开心,又特别紧张。”
逐桉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件事,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只能一点点靠近你,想对你好,像你那时候对我好一样。”
段月言看着逐桉,心里像被灌满了温水,又甜又暖。
他想起逐桉第一次递给他肉包时的紧张,想起逐桉帮他补英语时的耐心,想起逐桉在体育老师面前护着他时的坚定,想起逐桉画满苍月草的速写本,想起逐桉送他的苍月草种子和书签……原来这些好。
都不是偶然,而是逐桉藏了多年的心意,是跨越了时光的回应。
“我……我都忘了。”
段月言的声音有点哑,眼眶微微发热,“我没想到,那件事你会记这么久。”
“怎么能忘呢?”逐桉看着他,眼神很认真,“那是我小时候最难忘的一件事。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会一直害怕和别人接触,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敢主动跟人说话,敢去交朋友。
你那时候就像……就像一束小太阳,照在我心里,一直没灭过。”
风轻轻吹过,苍月草的花瓣轻轻晃动,淡香弥漫在两人之间。
段月言的心跳得很快,他看着逐桉深琥珀色的眼睛,里面盛着他的影子,盛着夕阳,盛着满满的温柔。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逐桉的手,指尖传来他的温度,暖暖的,和小时候那颗水果糖一样,甜得让人安心。
“逐桉,”段月言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谢谢你,还记得我。”
逐桉反握住他的手,手指轻轻扣住他的指尖,像握住了那段旧时光,也握住了现在的温柔
“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也谢谢你现在……愿意跟我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段月言点点头,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
他没有再说别的,只是轻轻回握了逐桉的手,两人就那样坐在花坛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看着苍月草的花瓣在暮色里慢慢展开,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才收拾好书包,并肩往校门口走。
从那天起,两人之间好像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不是刻意的亲近,而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早上逐桉会提前十分钟去买肉包,还会多带一袋热牛奶,刚好能让段月言在吃包子的时候喝到温热的。
早自习逐桉帮段月言补课时,会把重点内容整理成小卡片,方便他随时记诵;课间操结束后,两人会一起去操场边的小卖部买冰棍,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
中午吃饭时,段月言会悄悄把自己碗里的排骨夹给逐桉,看着他惊喜的眼神,心里偷偷乐。
放学讲题时,段月言会带一块外婆做的桂花糕,分给逐桉一半,桂花的甜香混着苍月草的淡香,格外好闻。
期中考试前的一个周末,逐桉约段月言去图书馆复习。
早上八点,逐桉准时出现在段月言家楼下,手里拎着两个肉包和一袋热豆浆:“路上买的,趁热吃。”
段月言接过,咬了一口肉包,还是熟悉的味道,心里暖暖的。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和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桌上,暖洋洋的。
逐桉把自己整理的英语笔记推给段月言:“这里面是常考的语法点和高频词汇,你先看看,有不懂的随时问我。”
段月言接过笔记,翻开一看,里面的字迹工整,重点内容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得清清楚楚,甚至还有例句和易错点提醒,能看出逐桉花了很多心思。
“谢谢你,逐桉。”段月言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打扰到别人。
逐桉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们不是要一起进步吗?快看吧,等会儿我给你抽背单词。”
整个上午,两人都在安静地复习。逐桉帮段月言梳理英语语法,抽背单词,遇到段月言记不住的,就编一些简单的口诀帮他记忆。
段月言也会在逐桉做数学题时,帮他整理错题,把易错的步骤标出来。
中午吃饭时,两人在图书馆附近的小面馆点了两碗牛肉面,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段月言看着逐桉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他,忍不住说:“逐桉,你也吃啊,别都给我。”
“我不爱吃牛肉,你多吃点,下午才有精神复习。”
逐桉说着,又夹了一筷子青菜给段月言。
段月言知道逐桉是在让着自己,也不再推辞,只是悄悄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了逐桉,看着他愣了一下,然后红着耳尖把鸡蛋吃了,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下午复习数学时,段月言遇到一道很难的函数题,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头绪。
逐桉见他苦恼的模样,就凑过来,指着题目说:“这道题其实不难,你看,我们可以先设未知数,然后根据函数的单调性列出不等式,再结合定义域……”他讲得很仔细,每一步都讲得很清楚,还会时不时地问段月言“听懂了吗”。
段月言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提出自己的疑问,逐桉也会耐心地解答。
讲完题后,段月言试着自己做了一遍,竟然做对了,他兴奋地看着逐桉,眼里满是惊喜:“我做对了!逐桉,我真的做对了!”
逐桉笑着点点头,眼里满是欣慰:“我就说你很聪明吧,只要多练几道类似的题,下次遇到肯定能很快做出来。”
他说着,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笔记本,递给段月言:“这是我整理的数学错题本,里面有很多常考的题型和解题思路,你拿去看看,说不定对你有帮助。”
段月言接过笔记本,心里满是感动。他知道,逐桉的数学成绩在班里一直是名列前茅,这个错题本肯定是他花了很多时间整理的,却就这样轻易地借给了自己。
他抬头看着逐桉,认真地说:“逐桉,等期中考试结束,我请你吃好吃的吧,就去上次你说的那家汉堡店。”
逐桉的眼睛亮了起来,像落了星星:“真的吗?那我可就等着了。”
月考考试成绩出来那天,段月言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开始念排名:“第一名,逐桉,总分728分;第二名,林书夏,总分715分;第三名,郗砚舟,总分703分……第十二名,段月言,总分663分”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段月言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转头看逐桉,刚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逐桉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里满是鼓励。
下课后,段月言拿着成绩单,心里满是激动:“逐桉,我考了第八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考这么好!”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逐桉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欣慰,“你看,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进步。”
那天放学,段月言兑现承诺,请逐桉去了那家汉堡店。
两人点了两个汉堡、一份薯条和两杯可乐,坐在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聊。段月言咬着汉堡,看着逐桉,认真地说:“逐桉,如果不是你帮我,我肯定考不了这么好。真的谢谢你。”
逐桉笑了笑,擦了擦嘴角的酱汁:“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进步吗?而且,你自己也很努力啊,每天都那么认真地复习。对了,月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考哪所大学?”
段月言愣了一下,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看着逐桉,眼里满是疑惑:“我不知道,你呢?”
“我想考A大。”逐桉的眼神很坚定,“A大的数学系很好,我一直很想去。”
A大是全国闻名的重点大学,分数线很高,段月言以前从来不敢想自己能考上。
可看着逐桉坚定的眼神,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他想和逐桉一起考A大,想继续和逐桉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逐桉,”段月言的声音很轻,却很认真,“我也想考A大,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逐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盛满了星光:“真的吗?月言,你愿意和我一起考A大?”
段月言点点头,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嗯,我们一起努力,争取都能考上A大,到时候还做同桌,一起去图书馆复习,一起去食堂吃饭。”
“好!”逐桉的声音里满是激动,他伸出手,“我们拉钩,一起考A大!”
段月言笑着伸出手,和逐桉的手指勾在一起,指尖传来他的温度,暖暖的,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窗外的夕阳透过玻璃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要一起延伸到很远的未来。
从那天起,两人就有了共同的目标。
早上一起在花坛边复习单词,逐桉帮段月言纠正发音,段月言帮逐桉检查语法错误。
早自习两人一起做练习题,遇到难题就一起讨论,直到弄懂为止。
中午吃饭时,两人会一起规划下午的复习计划,谁负责整理知识点,谁负责找练习题;放学后背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