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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疯批纨绔×冷面上将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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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专注的氛围并未因来人的闯入而被立即打破,大多数研究员仍沉浸在手头的工作里,只有零星几人察觉到异样。
直到有人不经意间抬头,目光触及那双与废星辐射尘截然不同的、清冽深邃的墨绿色瞳孔时,动作猛地僵住。像在荒原上撞见了优雅而致命的掠食者,他踉跄着后退几步,随即与其他反应过来的人一样,在认识到自己失态的行为后低下头,忙整理并不凌乱的文件。
封无暝对这场小小的骚动视若无睹。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了走廊上那个挺拔的身影。
“季上将。”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仿佛能穿透废星风声的呜咽。他向前一步,向季阙洲伸出手。指节修长,肤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近乎苍白,与这片废土的粗粝格格不入。
季阙洲的视线从他异于常人的瞳色,滑到他波澜不惊的面庞,最后落在这只邀约般的手上。宽大、温热、因常年握枪带着薄茧的手掌,与那只微凉、骨感的手,短暂地交握。
一触即分。仿佛只是礼节,又像一次无声的试探。
季阙洲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一抹异常的凉意。
那股转瞬即逝的凉意,像一枚细针,轻轻刺破了他记忆的薄膜。某个被遗忘在七年前尘埃里的午后,也曾有一双同样微凉的手,在他训练受伤后,笨拙却又坚定地为他按压着红肿的脚踝。那时阳光很好,将那人墨绿的眼眸照得如同初春的嫩叶。季阙洲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将这荒谬的联想死死摁灭。
他并未言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男人,试图从那副过于完美的皮囊下,搜寻出一丝破绽。
就在这时,封无暝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疏离感,如同冰雪消融般悄然褪去。他微微颔首,换上了一种属于学者的认真态度。
“抱歉,失礼了。”他开口,声线比刚才压低了一些,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还没做过自我介绍。蔺衡。”他抬起眼,那双墨绿的瞳孔在此时显得专注而真诚,“久闻将军名讳。”
他尽力维持着面无表情的庄重,却在话落的瞬间,从喉咙里轻轻泄出几声压抑不住的、气音般的愉悦。那声音极轻,像羽毛拂过心尖,与他方才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令人玩味的反差。
季阙洲将对方神情间那丝转瞬即逝的异常尽收眼底。那不是研究员见到军方高官应有的紧张,也并非纯粹的学术崇拜。
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如同飘忽的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他心湖深处,在名为“蔺衡”的土壤里,埋下了待破土的疑窦。
先前查阅的人员名单被从脑中飞速调出,与眼前之人逐一核对。履历完美,照片吻合。但直觉在尖锐地鸣响——这张脸,像是在另一副骨架上精心雕琢的仿品,神韵深处透着根基性的不协调。
白色工作服被他穿出了风衣的利落感。“蔺衡”单手插在衣兜里,姿态闲适地领路,
朝着季阙洲道。“听闻Hz母代的奠基者是令堂,季上将想必也是为此而来吧。”
不是疑问,是陈述。季阙洲心下一凛,警惕性骤然拔高。
“蔺衡”见他并不应答,只是笑笑。“说起来严教授还是我的恩师,不用对我这么警惕吧。”
话毕,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直面季阙洲。走廊顶灯的光线被他身形遮挡,在他脸上切割出深刻的明暗交界,那双墨绿的瞳孔在暗处折射出一点微光,先前刻意营造的学者气质潮水般褪去,某种更深层、更本质的、带着审视与玩味的东西浮现出来。
他微微偏过头,以一种纯粹观赏的姿态,试图捕获季阙洲脸上每一丝最细微的波动。
惊愕?怀疑?还是被戳穿伪装的愠怒?
他静默地等待着,像鉴赏家等待一幅名画展现出它最终的神韵。
他期待着,那一定精彩绝伦。
季阙洲脸色不变。
“蔺衡”笑意更甚。“Hz最初版本的方向是融合,而我们的研究方向是清除和修复。”
季阙洲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清除与修复’?听起来很崇高。”他向前半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弥散,“那么,被你们‘清除’掉的早期实验体,算不算这项‘崇高’事业的代价之一?”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劈开“蔺衡”所有的伪装:“我的母亲,严教授,她至死都坚信‘融合’才是未来。你所谓的‘研究方向’转变,是在她‘意外’离世之前,还是之后?”
“蔺衡”的笑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在眼底漾开,那是一种被精彩的进攻取悦了的表情。他语调不紧不慢“季上将,您的问题充满了……危险的想象力。我们这里只有符合伦理规范的细胞与基因序列研究,从未涉及您所指的‘人体实验’。自然,也不存在您要找的‘早期实验体’。”
他轻轻摊了摊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眼神却带着一丝戏谑:“‘清除与修复’只是对分子层面的学术描述。您将它直接等同于活体清除,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误会。”
深绿的潭水一瞬间变得幽深,平淡的语气能品出深意“如果季上校是这样的态度,那研究所也不奉陪了。”
他做出送客姿势,“季上将想清楚再来吧。”
哒哒声在走廊间流动,“蔺衡”拐进一个房间,反手锁上门,指尖按向脖颈后侧。虚拟投影模拟器应声关闭,那副属于“蔺衡”的英俊皮囊如流水般褪去,显露出封无暝原本略显苍白的肤色与深邃轮廓。
几乎在同一时刻,一个穿着朴素研究服的女人从阴影中走出,她周身透着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的淡淡疲态。严女士向前一步,灯光清晰地照亮了她眼角的细纹与眸中难以掩饰的复杂情感。她不再掩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非要亲自去试试他的反应,才肯甘心?”
封无暝在她面前显得格外乖顺...
“他变得很厉害,是不是?”她轻声问,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落在季阙洲离去的方向。“比以前更固执,也更……孤独。”
她将视线转回封无暝脸上,那是一个母亲压抑了七年的关切与试探:“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
“不要再找借口了。”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那份关切几乎要满溢出来,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希冀:“他……没有认出你吗?”
封无暝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避开了她直视的目光。他侧过身,望向窗外荒凉的废星景象,声音低沉而克制,将汹涌的个人情感强行拉回冷酷的现实:
“老师,”他轻声打断,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要紧的,是HZ药剂,不是吗?”
严景禾望着他刻意回避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终究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份体检报告,声音恢复了科学家的沉稳,但那沉稳之下,是竭力压抑的关切。
“蔺衡把你的数据给我了。”她将报告递到他眼前,指尖点着其中一行,“你用的那种止疼片,是市面上最有效但对基因的副作用是累积性的,不能再吃了。”
“给你注射的Hz790怎么样,还会疼吗?”含着担心的声音响起。
Hz790是专为封无暝研发的减慢细胞进化生长的制剂,已经融合过的他修复力惊人的同时,也会“生长痛”,每时每刻更新的细胞会造成巨大负担。
话音落下的瞬间,封无暝清晰地感觉到,那被药剂暂时麻痹的神经末梢,如同冰层下的暗流,重新开始涌动。指尖的酥麻感迅速褪去,被一种熟悉的、细密如针扎的刺痛所取代。
就在这疼痛清晰起来的同一秒,他抬起眼,朝严景禾勾勒出一个全无阴霾的轻松笑容。
“不疼了,老师。”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宽慰的意味,完美得无懈可击。
他的目光掠过严景禾担忧的脸,投向窗外漆黑的天幕。遥远的夜空尽头,首都星的方向,有一点星光显得格外固执和冰冷。
脑内系统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宿主,你撒谎时,心率、皮电反应及微表情控制的完美度,又刷新了我的记录。】它顿了顿,【我已为您此次即兴表演,建立了一个新的行为学模型档案。】
那团毛球的光晕急促地闪烁了几下,仿佛在模仿人类抱臂的动作,一股兴师问罪的数据流涌入封无暝的脑海:
【还有,关于您再次超前触发核心人物“蔺衡”“严景禾”剧情线,并深度交互的行为,我需要一个解释。按照初始剧本,您现在应该还在星凛□□与季阙洲进行第三轮试探性接触。】
系统的警告仍在持续。封无暝闭上眼,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扮演“蔺衡”所需的精力远超预估,尤其是面对季阙洲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时,他必须调动全部心神才能维持完美的伪装。一丝真实的倦意,终于在他独处时,悄然爬上了他刻意挺直的脊背。然而,一想到季阙洲最后那有趣的神情,一股混合着罪恶与兴奋的战栗,又悄然取代了疲惫。
而在那里,议会大楼的灯火,正彻夜不熄,如同窥视着整个帝国的、永不闭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