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好似也不错 ...
-
凤临拉着云清，灵活地在拥挤的摊位间穿梭，最终停在一个烟雾缭绕、香气最为霸道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围着油腻围裙、膀大腰圆的熊妖，正挥舞着巨大的铁钳，在烧得通红的炭火上翻烤着大串大串不知名的肉块。
油脂滴落在炭火上，发出“滋啦”的诱人声响，腾起阵阵带着焦香的烟雾。
“老熊，来二十串‘烈火犀牛肉’，多加辣！”凤临熟稔地喊道，那嗓门轻而易举地压过周围的嘈杂。
“好嘞！陛下您稍等！”熊妖声如洪钟，动作麻利地抓起一把肉串，撒上颜色鲜红的厚厚一层辣椒粉。
火焰猛地窜起，将肉串包裹，香气立马变得更加暴烈。
云清站在一旁，那浓烈的油烟和辛辣气味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她袖中的手悄悄捏了个避尘诀，试图在周身维持清净的空间。
然而这市集的烟火气却是无孔不入，顽强地侵蚀着她仙体的洁净。
“陛……凤临，”她试图劝阻，在公共场合勉强换了称呼，“此等烟火之物，恐伤仙体灵脉，还是……”
“还是什么？”凤临打断她，接过熊妖递来滋滋冒油、撒满辣椒粉的肉串，直接塞了两串到云清手里。
“尝尝！保证比你那些琼浆玉液、仙丹灵果带劲！
老熊的手艺，在妖界可是一绝！”
那肉串入手滚烫，竹签粗糙，油渍迅速渗透出来，沾满了云清从未沾染过如此“俗物”的修长手指。
她拿着肉串，如同捧着两个烫手山芋，吃也不是，丢也不是。
她僵在原地，表情是少有出现的纠结。
凤临却已经毫不在意地大口咬下一块肉。
她被辣得吸了口气，眼睛却亮晶晶的，满足地眯起：“嘶——过瘾！快吃啊，凉了就腥了！”
云清在众目睽睽之下，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她看着手中那串散发着狂野气息的食物，又看看凤临那满是期待和戏谑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吃，这位妖王定然不会罢休，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来。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极其小心地用门牙轻轻碰了一下最顶端那块最小的肉。
刹那间，凶猛、灼热的感觉在舌尖炸开。
辣椒的暴烈、油脂的丰腴、炭火的焦香、以及某种属于野兽肉质的粗犷纤维感，冲垮了她味蕾万年来的平静。
“咳！咳咳！”云清被呛得猛地转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感觉喉咙里像是吞下了一团火，整个口腔都在燃烧。
“水……咳咳……”她下意识地求助，声音都带上了哽咽。
凤临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你……你这反应也太……哈哈哈哈！”
她一边笑，一边连忙从旁边的摊位上买了一个用叶子卷成的容器，里面装着清甜果汁，强行塞到云清手里。
云清也顾不得什么仪态，接过“杯子”，仰头就灌了几大口。
冰凉的果汁暂时压下喉咙的灼烧感，但那股霸道的气味和味道，已经刻在了她的感知里。
她缓过气来，眼角还带着泪花，瞪着那个笑得直不起腰的罪魁祸首，气得声音都在抖：“你……你分明是故意的！”
“我哪知道仙君你这么……不经事？”凤临好不容易止住笑，用没拿肉串的手背擦了擦笑出的眼泪。
“这才哪到哪？我们妖界三岁幼崽都能面不改色吃三串！”
云清看着手中还剩大半的肉串，以及自己油乎乎的手指，感觉仙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玷污。
她气恼地将肉串递还给凤临：“恕小仙……无福消受。”
凤临也不勉强，接过来，自己三两口解决掉。
她看着前面这人油亮亮的手指和微微发红的眼眶，觉得这平日冷冰冰的仙君，此刻竟有种说不出的……生动可爱？
“行了，不逼你吃了。”凤临语气难得软了一点，扯过摊位上粗糙的草纸，想给她擦手。
云清却下意识地缩回手，一个清洁术瞬间将手上的油污祛除得干干净净，连带着被果汁沾湿的袖口也恢复洁白如新。
凤临拿着草纸的手顿在半空，撇撇嘴：“你们仙家就是麻烦。”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卖灵草的小摊前，似乎起了争执。
一个像是兔族的瘦小妖，正和一个体型壮硕的猪妖争执着什么，声音越来越大。
“明明是我先看中的！你怎么能抢呢？”兔妖声音带着委屈。
“你先看中就是你的？你付钱了吗？没付钱谁都可以买！”猪妖嗓门粗大，唾沫横飞。
周围看热闹的妖越来越多，指指点点，却没人上前。
凤临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见身边的云清已经走了过去。
“何事争执？”云清的声音依旧清冷，却自带威严。
她周身那纯净的仙气，与这市集的烟火气格格不入，瞬间让争吵的双方和围观的妖族都安静了下来。
那兔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指着摊位上的一株泛着蓝光的草说道：
“仙、仙君大人，是我先看中这株‘凝露草’的，正要付钱，他就过来抢……”
猪妖被云清的气势所慑，声音小了些，但还是梗着脖子：
“市、市集的规矩，价高者得！我出双倍价钱！”
云清目光扫过那株凝露草，又看向摊主，是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花妖。
“交易之序，首重信诺。”云清看向猪妖，语气平静却带着压力，“既已口头约定在先，便当遵守。强取豪夺，非是道理。”
猪妖被她看得有些发毛，但众目睽睽之下，又不愿服软，嘟囔道：“你、你一个仙界来的，懂什么我们妖界的规矩……”
“妖界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但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凤临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她踱步过来，站在云清身边，红瞳淡淡地瞥了那猪妖一眼。
只一眼，那猪妖瞬间脸色煞白，冷汗直流，“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陛、陛下！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陛下和仙君大人！
这草、这草我不要了！让给兔妹子！让给兔妹子！”
凤临没理他，看向云清，挑眉：“仙君，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云清看着跪地求饶的猪妖，和旁边吓得快哭出来的花妖摊主，沉默片刻，道：
“既已知错，便按市集常价，由这位兔族道友购买即可。无需额外惩戒。”
凤临点点头，对那猪妖挥挥手：“听见了？滚吧，别在这儿碍眼。”
猪妖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
兔妖感激涕零地付钱拿了凝露草，对着云清和凤临千恩万谢。
离开那个摊位，凤临用手肘撞了一下云清，笑道：
“没看出来啊，云清仙君，还挺有正义感？
刚才那架势，颇有几分……嗯，仙官断案的风范。”
云清整理了一下衣袖，恢复淡然：“维护秩序，乃分内之事。”
“维护秩序？”凤临凑近她，压低声音，带着戏谑，“那你刚才用仙力稳定流银，帮我……嗯，帮我们妖界避免了一场小混乱，又算什么？也是维护秩序？”
云清脚步一顿，侧过脸，避开她灼热的视线，耳根微热，没有回答。
凤临看着她这故作镇定实则心虚的样子，心情大好，哼起不成调的小曲。
夕阳西下，一个红衣如火，一个白衣胜雪，并肩走在依旧喧嚣的妖界市集中。
云清看着前方被霞光染红的天空，以及身边这个吵吵闹闹、却让这混乱世界莫名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的妖王。
突然感觉，这样的世界，好似也不错？
这妖界，也许……并非全无是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