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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附骨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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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莹莹的脸色很难看。
主要倒不是因为被关在了船上,而是因为船只在海上漂泊了整整一天,她就整整晕了一天,其间还时不时地呕吐,平日里再怎么艳如春花都吐没了。
被捆在两把椅子上,和龙修背对背地靠着,外面还有重重的把手,薛莹莹吐得连酸水都没有了,脾气却还是一点也不减。
“喂,我说你一个武林第一杀手,连这条破绳子都解不开吗?”这话自然是对龙修说的。
半晌也没见身后的人回答,回头一看,心想着那人该不会是睡着了吧,索性用力往后一撞,“跟你说话呢,该不会是被人打聋了吧。”
龙修这才睁开轻闭着的眼睛。他们在这里关了一整天,薛莹莹就闹了一整天,他干脆习以为常充耳不闻了。
“武林第一杀手也没有比别人多长一只手,怎么给你解绳子?”
“所以说你这个杀手也真没用啊,”薛莹莹鄙夷道,忽而一想,“这个子墨邪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西楚最大的门派,武林正道的头号大敌,最擅长易容术和用毒,据说还有些很少见的邪门歪道,所以是武林邪派之首。”
薛莹莹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横了龙修一眼,“谁问你这个了,这种人人都知道的事情还用得着你来告诉我?我是问你,你们莫苑不是有很多情报吗?那这个子墨邪,你们不可能没有调查过吧?”薛莹莹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啧啧,说起这个来,薛莹莹双眼发亮,仿佛连晕船这回事都忘了。
虽然看不见薛莹莹脸上捡了宝般的神色,可是龙修想都能想出来,“你该不会是打听了子墨邪的情报,去于风楼卖吧?”
薛莹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为什么不能?有银子不赚那是傻子!”
“你们于风楼出卖消息,不是只能用其他的重要消息来交换吗?”
薛莹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于风楼要是靠出卖消息营生,那我的那些伙计不早饿死啦?重要的是于风楼因为出卖消息而闻名了天下,这样一来,只要你想交换消息,就得道于风楼来,这吃吃喝喝加上住店,总是要钱的吧,这钱自然得咱自己赚。不然咱为啥不干脆去开个布庄开个当铺什么的。”
说起这生意经,薛莹莹那可真可谓头头是道,只听得龙修嘴角抽搐。这满脑子都是钱的女人,果然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生物。
说了半天,薛莹莹这才发觉自己跑题了,“唉,好像是我在问你吧。你倒是说说,你们莫苑究竟知道子墨邪的多少事?”
龙修自然不会真的以为薛莹莹会拿了子墨邪的情报去卖,“子墨邪的宗主很神秘,除了北冥焕和他的鬼牙、鬼影、鬼风和鬼阙四个弟子,还有七浮屠,没有任何其他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等等,”薛莹莹果断打断龙修,“这七浮屠是什么人?”
“七浮屠是七个人。准确来说,他们是子墨邪之中将易容术和使毒之法运用得最好的七个人,他们自幼出生在子墨邪,都是子墨邪宗主一手挑选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这七个人从来不单独行动,出道以来,大小血战上百,刺杀行动无数,彼此之间,配合得相得益彰,几乎可以做到心思相通,招式互补,毫无破绽,早已达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最高境界。在子墨邪,甚至连北冥焕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还以为子墨邪什么时候开始礼佛了,原来这个七浮屠是‘杀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薛莹莹疑惑道,“这么说来,那个北冥焕应该很厉害了?可是为何子墨邪的人都称呼他北冥大人?”
“北冥焕少年时曾是西楚的骁骑将军,只是当时年少气盛触怒了圣颜,纳兰谦一怒之下削了他的军衔,贬为了军中的无名小卒。那时北冥焕心高气傲,哪能忍受那样的屈辱,索性私自脱离了军队。要知道士兵私自离队就是逃兵,北冥焕无论可走,只有涉身江湖,而西楚第一大门派子墨邪自然就成了他最好的选择。”
“噗,”薛莹莹笑出声来,喃喃道,“原来这个北冥焕还挺烈性的啊,合本姑娘的胃口。”
“北冥焕投靠子墨邪之后,非但武功大有精进,更是受到了子墨邪宗主的重用,子墨邪大大小小的事务几乎都交由他来打理,包括鬼牙、鬼影、鬼风和鬼阙四名弟子,也是北冥焕亲手调教出来的。”
薛莹莹抬着脸作凝思状,“这子墨邪的宗主重用北冥焕,莫轻言重用你,自己却什么事不用管了,还真是够聪明的啊。改明儿我也得重用个人,这阿虎好呢,还是二牛好呢?”
“北冥焕的这四个弟子,从小经受子墨邪最严酷无情的训练。北冥焕在培养他们之时,又在另一边培养着他们的对手,只有最后杀掉对手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子墨邪的武器,所以这四个弟子向来只争输赢,只博生死,私底下向来不合。”
龙修说到这里,不由地停了停,等待着薛莹莹发表她的“高见”,岂料薛莹莹仿佛还陷在方才那个问题里,“北冥焕把你给抓住了,说明子墨邪重用的人赢了莫苑重用的人……”仿佛发现了惊天的秘密一般,薛莹莹的双眸一亮,狠狠撞龙修一下,“这么说来,就等于子墨邪的宗主赢了莫轻言啊!你也太给莫轻言丢脸了!”
龙修仿佛听见了好几只乌鸦从自己头顶飞过的声音……
冷艳金歇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梨白居此刻琴音寥寥,那弹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林雨期,而她弹奏所用的琴,自然是那把冰弦。
仗烟派的弟子从小研习琴棋书画,这抚琴自然也是必修的功课,但也是林雨期最不擅长的功课。若问仗烟派之中,谁的琴弹得最好,那自然是隋云若无疑。
师兄们经常打趣说,若师妹的琴声都能将那花上的蝴蝶,树上的小鸟哄下来。
林雨期还记得那一天,在得知隋云若盗取菩提木之前,她还在思音苑被师傅罚着练琴,那几根琴弦似乎永远都跟她过不去,一到她的指下就到处乱跳,怎么都弹不出一首好听的乐曲来。她心中负气,手指便跟着用力起来,谁料“砰”的一声,琴弦居然应声而断,还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滴在木琴之上。
鲜血染琴,本就是一件不吉利的事。这个说法,在那一天也得到了验证。
从那以后,她便再也没有碰过琴。
对她而言,琴和曾经的林雨期一起葬身在无望海无边的海水之中了。
如今指尖再触碰到冰凉的琴弦,她的手竟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仿佛立刻就会有人冲到她面前,将那天的一切再重演一遍,至于自己究竟在弹什么曲子,她好似全然忘了。
向来琴声最易流露人心,惊讶、愤怒、怀疑、哀伤、无助、绝望……曾经的千万般情绪都从她的指尖流淌出来,竟然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得有些失神。
而这样的乐声也终于吸引得一直心不在焉的莫倾诺站起身来,走到水阁的最边上,朝着下面的林雨期望去。
“能意会这样的琴声,看来这个莫小姐也是为情所困。”紫衣女子看见莫倾诺的神态,悠然道。
莫倾诺清丽纯净的脸庞上带着幽怨,倚靠在水阁边缘,愣愣地听着林雨期的琴声,忽然间,却有一个声音撞进自己的心中。
“莫小姐若是想要知道莫公子心中最在乎的人是谁,或许我可以帮你的忙。”
那个声音并不是在耳边响起的,却可以让自己听得分明,莫倾诺自然知道那是绝佳的内功修为之人才能施展的传声入密之法。
没等莫倾诺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但闻“啶”的一声,自己倚靠的护栏被什么东西击中,忽的断裂开来,似有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吸住了她的身体,令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吸干了似的往下坠。
初春的海水应该是很冷的吧,莫倾诺闻到了咸涩的味道,她闭上了眼睛。然而只是这一瞬间,腰畔多了一只手,下坠的身体落在别人的怀中。
海风扫过纷飞的梨花,哗哗作响,琉璃色的光晕中,莫轻言飞身而来救下了莫倾诺,然而二人还未落定,便有数枚暗器朝着他们飞来,莫轻言掌力笼住了一枚枚暗器,身形一个翻转变化,又将不断飞向自己的暗器击落,然而莫倾诺的眼光却看到好多透明的,如同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向着他们飞来。
“相思是骗不了人的,中了相思的人,也逃避不了自己的真心。”那个声音又在莫倾诺耳边响起。
“相思?这种毒的名字好美。”莫倾诺在心中回应那个声音,然而身体却挣脱开莫轻言的保护,挡在了他看不到的那些光点之前。
相思,子墨邪最邪魅的一种毒暗器。顾名思义,相思来无影去无踪,透明到几乎看不见。中毒之人便如蛆虫附骨,痛楚难当,将爱上一个人之时必须饱尝的相思之苦付诸□□之上,不死不休。
莫倾诺只感觉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血液里,顿时浑身仿佛被电流击中了一般,她看向莫轻言,一种又酸又甜又苦又涩的滋味便袭上心头,痛得她几不欲生。
“琴……”坠入黑暗之前,莫倾诺指了指冰弦琴,又指了指林雨期,“林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