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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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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莉诺干脆言简意赅道:“如果你是个没结婚的人,你应该正视自己的感情,勇敢追求,如果你已经结婚了,那你肯定陷入感情的苦恼,自求多福吧。”
“不不不,我并没有结婚……”这个人怔忪地摇着头。
“那你有什么犹豫的呢?”爱莉诺道:“难道你天性羞涩,羞于表达吗?难道你害怕失败吗?还是说你不敢相信自己怀有这样的感情?”
“……我很确定我自己深爱着另一个人,和我们讨论的这个人并不是同一个,”谁知这怪物却仿佛辩解一样道:“我的感情怎么可能如流水一样分岔呢?”
爱莉诺闻言立刻审视了一下他,这目光让他一愣:“怎么了?”
“我在猜测你这个装扮下究竟是怎么一张脸,”爱莉诺板起脸道:“打着爱情的旗号周旋在两个女人之间,自以为自己技高一筹、满怀得意、故意炫耀的花花公子吗?”
爱莉诺说着便要跳脱这个地方,却被这人牢牢抓住:“我不是!”
“你不是?”爱莉诺就道:“那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就是不明白,才回来问你……”怪物急迫道:“你是doctor,你要负责给我解答!”
这家伙似乎角色扮演上瘾了。
“那得看你自己,”爱莉诺不想跟他废话,这家伙实在太缠人了,“你想要怎么做,你的性格中有怎样的驱动力,完全取决于自己。人最重要的是选择,懂吗?那会决定我们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像游鱼一样,借着一股人潮打过来的浪头,立刻就消失了。
但她的话似乎长久地留在了他的心里。
“嘿,你好,”就见亚瑟好不容易挤进了圈子里,他的长袍只剩一个扣子险险挂住,并且气喘吁吁:“你看见爱莉诺了吗?”
“没有。”就听这个‘怪物’语气冷冷道。
“我看到你和她一起跳舞,”亚瑟一愣,下意识道:“你们刚才一起跳舞……”
“我们是一起跳舞了,”这‘怪物’却道:“怎么,你以为自己也具备和她跳舞的资格吗?”
亚瑟的个子本来就不高,面对这个一米八的男人气势上天然矮一截,何况他看不到这个男人面具下的脸,但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目光正在不善地盯着自己。
“爱莉诺是我的女伴!”亚瑟试图辩解,“我邀请她来的!”
“你以为自己捷足先登了,是吗?”这‘怪物’好像冷笑了一声:“来,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
红黄色的篝火离他们远去了,亚瑟仿佛小鸡仔一样被这个‘怪物’半提了起来,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南瓜冢后面的谷仓里,这个谷仓一看就是男人收拾出来的地方,因为仓库里的燕麦撒的到处都是,还有一股刺鼻的发霉的味道。
“你、你要干什么?!”亚瑟总算意识到力量上的压迫了,他额头上的卷发被他鼻子里呼出来的气吹到半空中,他不甘示弱地盯着这个‘怪物’。
“亚瑟·乌斯,”就见这‘怪物’好整以暇地踩在谷物上,“一个生在圣路易村的穷小子,打铁匠的后代,打定决心要走出这个穷乡僻壤,去伦敦见识世面的人,是吗?”
“你、你什么意思?”亚瑟紧紧盯着他,语气中露出一丝害怕。
“这是你自己的说法,听起来还很励志,是不是?”就听这‘怪物’道:“不过你离开村子的时间有些巧,在你的继父死去两个月之后,亲友们的哀悼刚刚结束,你就迫不及待地踏上了新生之路。那个像惠灵顿公牛一样强壮野蛮的男人,每天不如意便要殴打你和你母亲的男人,终于死在了一场离奇的车祸之中,所以这是个巧合,对吗?”
亚瑟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听到这‘怪物’踩在满地谷物发出‘啪啪’的声音,就好像敲打在了他的心上:“你胡说什么,我不明白!”
“让我来提醒一下,”就见这个‘怪物’用神秘莫测的声音道:“你的继父总是习惯在工之前喝一杯甜樱桃酒,但这种浓度的酒又怎么可能造成车祸呢……只有爱尔兰的烟熏威士忌,才能让人头晕目眩,将对面火车的灯光,看成乡村舞会闪耀的灯球。”
亚瑟发出了恐惧的大喊,但他的呼喊并不会被人听到,人们沉浸在万圣节的欢乐气氛中,却不知道有个人因为自己的前尘往事被揭露而万分恐惧。
“我没有,不是我!”亚瑟抖如筛糠道:“你胡说,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这‘怪物’道:“重要的是你是谁,一个十四岁就敢制造事故的人,居然堂而皇之逃脱了责任,当然也要怪乡下的警察什么都不懂……跑到了伦敦改头换面,居然可以行使教师的职责了,你有资格教书育人吗,孩子们知道他们的老师的真面目吗?”
亚瑟一屁股坐在地上,感觉自己已经彻底绝望。
“事实上,亚瑟老师,你在公立初中教了七年数学,反馈良好,”谁知这‘怪物’画风一变:“孩子们喜欢和你相处,不管你是表现得人畜无害,还是内心中真的有良善未泯,你并没有再对其他人造成伤害,所以没有人打算检控你,听明白了吗,亚瑟?”
“一个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让一个暴力成性的醉鬼提前见了上帝,”这个‘怪物’道:“有什么错呢?”
亚瑟不由得一愣,随即露出不可置信的狂喜之色。
但这个怪物却没有打算让他逃脱升天:“……然而你不自量力,忘掉你做的坏事,妄想以一个‘清白无辜’的身份接近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孩,就是大错特错了。”
看着亚瑟如同逃离地狱一般撇着腿逃离,这个‘怪物’才幽幽叹了口气,伸手取下自己的面具:“该死,这东西快要憋死我了!”
小时候的安德烈还很喜欢《歌剧院魅影》呢,他还专门请求剧场再为他多表演一次,现在他知道演员们的辛苦了,面具和衣服之下,大概都是汗水。
不过安德烈还是很喜欢自己今天的装束,大概因为他从没有这么装扮过,每年宫廷的万圣节就只是单纯的舞会,南瓜灯已经是额外的奢求了,并没有幽灵鬼怪之类的装扮,只有在他自己的肯辛顿宫之中,沙夫和马克才会偷偷带来从商店里买到的装束。
安德烈摘下面具,又发怔了一会儿,他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他以前从没有尝试过使用他与生俱来的权力,并且用这种权力去达成他想要的目的。
从他打给电信部一个电话之后,很多事情就顺理成章,他甚至不用思考——这就是政客们追求的东西,连丘吉尔也不能例外。
他以前怎么能忽视这些东西呢,他总是感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捆束着他,压迫着他,让他透不过气来,但他今天仿佛有些明白,因为这张大网害怕他手上握有的东西。
不过他并不后悔,他将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他觉得自己虽然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但就像爱莉诺说的那样,最重要的在于选择,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应该主动去追求一些东西,主动似乎是个不错的东西,比被动地等待别人的抉择要强得多。
爱莉诺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似乎并不怎么好,因为从一开始亚瑟就找不到,哪怕篝火晚会结束了也找不到,甚至她在公路旁边的停车场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亚瑟的福特嘉年华。
“这不科学。”爱莉诺嘟囔道。
不过万幸村里还有其他车辆要结伴赶回市区,三辆车还空出了两个座位,爱莉诺就搭乘他们的车返回了市区。
爱莉诺原以为亚瑟会给自己一个说法,然而实际上亚瑟仿佛忘掉这回事了一样,压根闭口不提,甚至也看不到他哪怕露出一点点的愧疚之色,让爱莉诺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这件事并不算什么,如果跟今天的事情比起来的话。
“爱莉诺!”她的同事莫林朝她示意了一下:“校长找你!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爱莉诺估计大概是教学反馈表的事情,她急匆匆抓着自己刚刚做好的表格上了楼梯。
校长办公室在二楼,一个狭长走廊的最里面,常年飘荡着古巴雪茄的味道,校长据说在家里抽不了烟,只好在工作的时候尽情享用了。
“校长?”爱莉诺礼貌地敲了敲门。
“哦,爱莉诺老师,”校长就道:“请进来。”
爱莉诺走了进去,就见校长从椅子背后走了出来,甚至走过书桌,让爱莉诺坐在他的沙发上:“爱莉诺老师,要喝点什么?”
“咖啡。”爱莉诺就道:“听其他老师说,校长您这里的咖啡有一种独特的香气。”
校长看起来很高兴,他立刻展示了自己的技艺,给爱莉诺冲泡了一杯速溶咖啡。
“爱莉诺老师应聘这个教师职业,”爱莉诺还没有品出什么滋味来,就听校长道:“有多长时间了?”
看来今天似乎是个谈话会,爱莉诺就道:“六个星期了,校长。我在学校过得很愉快,和同学们相处也很愉快。”
“你对孩子们的看法是?”校长扶了扶眼睛,双手交叉在一起,漫不经心地敲着桌子。
“他们是可爱的小天使,”爱莉诺忍不住道:“虽然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似乎有很多油然而生的其他心思,但他们努力接受教育,正在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对社会有用的人,”校长发出了笑声:“我看不出他们对社会有什么用处,对社会有用的人都是私立学校的人才,他们决定上层建筑,下层则是毫无用处的普通人垫底的,这之间区别很大。”
爱莉诺不由得皱了皱眉,她对校长这个说法很不认同:“在我看来,学校里的孩子没有任何分别,都有得到教育的权力,而他们走上工作岗位之后,也许因为能力的问题从事于不同职业,但职业本身也无任何高低之别。”
“天真的想法,不过女老师有这样的想法也没什么,”谁知校长呵呵道:“就像她们始终抱有对爱情和婚姻的幻想一样,我不认同她们纯洁的小脑瓜里能有什么高深的东西……”
爱莉诺对校长这个说法更是倍感荒谬:“如果我没有听错,您是在性别歧视是吗?”
“No,绝对没有,”校长否认道:“不过我认为女教师天生在一些方面,落后于他人,本身婚姻、生育和其他各方面就会分去她们为数不多的精力,特别是她们还往往还会陷入一些绯闻的缠扰……”
爱莉诺正视着校长,反问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您是意有所指吗?”
“既然你是个聪慧的女孩,瞧瞧,我的岁数都足够做你的父辈了,”校长看上去老成持重,每条皱纹甚至都闪烁着仿佛慈祥的光辉:“那我应该直接表达我的意思,当初你应聘学校的老师,在简历和面试上我看到的是一个资历完美、学历优秀、谈吐大方且具有亲和力的女性,我们当然十分满意。可是我们也没想到很快一份报纸就会暴露你的真实面目……”
“如果您说的是《伦敦日报》的话,”爱莉诺冷冷道:“这份报纸素来以滑稽荒诞的内容、毫无根据的八卦和造谣为人诟病。何况本身王室也做出了辟谣,白金汉宫的发言人甚至用‘令人喷饭的可耻消息’来形容这件事,这件事不光是对王室的污蔑,甚至也造成了我的名誉损失。您要知道,是我的仁慈没有控告这家报纸,而不是这家报纸报道了什么真实准确的东西。”
“随你怎么说。”校长提起了这件事,却反而戛然而止,仿佛他并不在意这件事的真假,“但这件事情的发生对学校的声誉已经造成了损失,无可估量的损失,即使我们这所公立中学只是一个工人学校,看上去对社会没什么贡献,家长们也很好说话,但我们不能将他们的仁慈和宽恕视以为常,实际上学校的剩余不容玷污,其他的老师也很难接受一个被社会风言风语的老师成为他们的同僚,更何况学生们,难道爱莉诺老师你在上课的时候,没有引来学生的嘲笑吗?”
“我没有做任何错事,也没有任何需要接受道歉的地方,”爱莉诺愤怒道:“该道歉的本该是无良报社,而该受嘲笑的也是那些毫无分辨能力的人。我为什么要因此受指责,受嘲笑呢?”
校长只是呵呵笑了一声,甚至以语重心长的语气‘劝诫’道:“爱莉诺老师,重要的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别人怎么看你,懂吗?”
“您这么说我似乎就明白了,”爱莉诺面无表情地点了一下头:“重要的不是我被人怎么看,而是您下定决心要解雇我,对吗?”
“这是学校做出的决定,”校长摊了摊手,眼里却露出志在必行的笃定:“与我无关。鉴于你所制造出来的绯闻实在是太过广泛和令人不齿,我们学校只能对你做出解雇的决定,请遵从对你的安排吧,爱莉诺老师,哦现在这一刻开始,你不能算是老师了。”
爱莉诺这一刻心中腾腾的怒火反而平静下来,她接过了解聘书,神色平淡:“如此有趣,我记得那个绯闻是九月十二日的时候爆出来的,当初我还没有接受学校的聘书,如果那个时候学校就如此注重风誉,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没有通过面试。何必要等到将近两个月之后,才重提此事,不知道学校是怎么决断的,不过我还有一句话要说,”
爱莉诺将咖啡杯推了回去:“校长您泡的咖啡,实在是太差劲了。”
爱莉诺的东西也不多,很快她就只用一个大纸箱子就全都装了进去,最让她充满回忆的还是学生们给她做的千纸鹤挂饰,手工课堂上每个孩子都给她折了一个千纸鹤,上面还有孩子们对她的期望。
她来到学校的日子很浅,和几个同事还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空气中只是有些淡淡的告别气氛,也有一两个老师看上去似乎对她的解聘心知肚明,他们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着,当然还有亚瑟,他看上去欲言又止,但却始终并没有走过来。
爱莉诺回到家里的时候,马丁还没有下课,通常马丁下课很久之后,爱莉诺也不一定到家,所以今天这个反常很快就被蒂尔达先生注意到了。
“怎么了,我的女儿,”蒂尔达先生对女儿的关心显而易见:“很少在你的脸上看到这样沉重的神色,上一次好像还是你十七岁的时候,你拿着普林斯顿大学和剑桥的通知书,做出抉择的时候。”
“是的爸爸,普林斯顿的教育专业更好一些,我从没有后悔过我的选择,”爱莉诺道:“但今天不一样,我被解雇了。”
“你被……解雇了,”蒂尔达先生显然也愣了一下,似乎这个词让他感觉很新奇:“你这个教师的职业,难道做的并不得心应手?”
“我做的很好,至少我这么觉得,”爱莉诺道:“但问题是有人似乎执着于打击我的名誉。”
一丝寒芒从蒂尔达先生的眼中闪过,如果蒂尔达夫人在他们面前,一定会不由自主地认为父女俩如出一辙地相似。
“很好,”蒂尔达先生摘下眼镜:“把事情的始末告诉我。”
肯辛顿宫。
王储卧室的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很快在自己的灌溉园里打理植物的安德烈就看到马克有如火烧屁股一样飞奔了过来,一边奔过来一边对着他挤眉弄眼。
“天呐,”就听他道:“你的噩运来了,安德烈,NANNY来了!”
Nanny就是沙比妮,不仅是女王和王夫这么称呼她,宫中上下都这么称呼,作为年高德劭的宫中女官,她不仅一手带大了女王,还看护安德烈的起居,一直到十岁。
安德烈当然也十分敬畏这位‘奶妈阁下’,因为小时候沙比妮对他的管束还是很严格的,有可能很大程度上他性格中的软弱和胆怯确实是来源于童年,这位奶妈对他的约束——不过相比而言,似乎沙夫和马克更害怕她一些。
“天啊,”马克又一次发出哀叹,他在飞速地捞着自己的领带,同时居然还能一手往自己的鞋子上擦油:“我敢打保证,她看我第一眼一定会说‘哦,你个没道理可讲的小东西,把你的头发用去油剂打理一下’,天知道那是我刚擦的啫喱!”
安德烈也没好哪去,他正在对着镜子端正自己的仪容:“闭嘴吧,沙比妮已经快一年没来了,今天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
很快他们就在门口看到了一个老太太,这个老太太强硬地躲开想要过来搀扶她的侍从,“我还没那么老呢,等我七十岁了你再干这事不迟!”
安德烈和马克对视一眼,忽然觉得沙夫是如此的幸运,今天可以不再肯辛顿宫。
“哦,你个没道理可讲的小东西,”就见沙比妮的目光在马克头上盘旋了一圈,毫不留情道:“我知道你打了啫喱,麻烦你尽力使用同一香味的须后水,不然就好像一盘鸡肉同时散发出椒盐和糖水的味道一样,很不搭配!”
马克一张脸顿时扭曲了,他一直认为nanny才是真正继承贵族风格的人物,那种辛辣的讽刺可不是一般人能招架的了的。
“nanny,”安德烈迎了上去:“你来了真好。”
“哦,安德烈,我的孩子,”沙比妮露出满意的神色,十分亲热地亲了口安德烈的脑门:“你的个子又高了,迟早你会跟你的父亲一个身高,我认为这是他唯一带给王室的好处。”
安德烈囧囧有神地看着她。
事实上沙比妮除了对女王十分服从之外,对着菲利普亲王也没什么好脸色,实际上这是一个很早的恩怨,当时菲利普亲王十分想要王子们都跟他的姓,被沙比妮认为‘破坏了王室的传统’,因为王子们都要跟着女王的姓氏。
后来在女王的母亲的干涉下,王子公主们取了两家的合并姓氏,才止住了这一场风波。
“nanny,”安德烈让她挽着自己的手臂上了台阶:“今天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想你了,”沙比妮哼了一声,“还有这充满回忆的肯辛顿宫,没错,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改变,不同的是你长大了,我变老了。”
“nanny,你一点没老,”安德烈此时忽然福至心灵一般:“如果你的老去能换来王室的蓬勃成长,那这种老去一定是值得的。”
马克简直不敢相信似的看着他。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沙比妮的心上,她立刻眉开眼笑:“没错,是这样,不过等我彻底老去之前,如果再能看到你结婚,那我就没什么遗憾了。”
安德烈完全没想到她会这说个,“nanny……”
“你到了年纪了,二十四岁,同样这个时候,女王已经结婚,并且肚子里已经有了你了,”沙比妮道:“相比而言,女王的婚恋真是一帆风顺,然而你就不是这样了,从前年开始,王室已经给你张罗了十二次盛大的舞会,从最开始邀请欧洲各国的公主,到后来甚至广撒大网,连夏洛特舞会都被赋予了它从来没有过的含义,你也知道为什么吧,安德烈?”
夏洛特舞会从来都是名媛聚会,但这一次安德烈出现在舞会上,本身就说明这场晚会改变了性质,成为了王室挑选王储妃的一个契机。
安德烈简直无话可说。
所以话都让沙比妮说尽了:“王子和公主的童话简直不可相信,王子居然会嫌弃公主的高贵优雅,听听,除了你,还有谁能说出这样的话,既然你不想门当户对地娶一名公主,那么也有其他不错的女孩供你挑选。可你执着迷恋一个哪哪都不行的女人,这女人简直把你迷得五迷三道,让人不敢相信……”
“nanny,”安德烈无奈道:“我们之前不是交流过这件事吗,你同意尊重我的选择,尊重我的意愿。”
“没错,我是尊重你的意愿,”沙比妮意犹未尽:“但我不能眼看着你一头栽进火坑之中。”
她顿了一下,掏出一张名单,却没有打开:“这是内阁大臣根据女王的意愿,拟定的未来王储妃的人选,看来内阁对这件事也十分重视,把这件事当做了头等大事去操办。女王让我把这个名单送到这里来,我认为女王希望你可以在上面选出你将来的伴侣。”
安德烈并不为之所动,“我不认为内阁能探知我的意愿,我认为他们只是从自己的角度为我挑选一个看起来能作为国家象征的人选,我和这个人并肩坐在王座上,就像两只被人参观的大猩猩,如果能让人笑一笑,就达到了他们的目的。”
“哦别这么说,”然而沙比妮也承认:“不过你说的没错,内阁那帮蠢得像驴一样的人物,只会为他们自己考虑,他们恨不能榨干王室的最后一滴价值,我听说面对这次失业危机他们毫无办法,甚至打算说服女王,利用女王的威望号召国民服从呢,idiot!”
马克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你这家伙也好不来哪儿去,”就听沙比妮转过头来就喷道:“听说你在舞会上嘲笑特莱昂家的女儿,那女孩是个睚眦必报的姑娘,她回去这么一说,她那个在欧盟工作的继父算是记住你的名字了,马克,多少次我对你说,说话要带一些脑子,可惜你的脑子从来都是塞在脚后跟里的。”
安德烈忽然发现,沙比妮虽然刺人很辛辣,很不留情,然而实际上她知道什么人可以嘲笑,什么人则不可以,安德烈从没有听她嘲笑过那些真正有品行和才华的人,这样看起来他这个奶妈甚至很有风骨,敢于嘲笑那些位高权重的人,而从没有嘲笑过位置低微的人。
但他的这个玩伴就不一样了,所以沙比妮的话他很认同。
“听着,安德烈,”沙比妮露出郑重的神色:“王储妃是个重要的位置,现在这个位置空缺着,引来了太多人的注目。不管是缠着女王的贵族们,还是内阁希望推出来的新势力,都代表他们的利益,符合他们的需求……他们可不管你将来过得怎么样,幸不幸福,他们只在乎他们自己。”
安德烈感到了她的关心,这宫中能这样关心他的人并不多,所以他很感动:“是的,你说得对,nanny。”
“所以你要选一个你自己喜欢的,”沙比妮就道:“我不相信除了那女人以外,你对其他姑娘没有任何的动心,或许你把自己的喜欢想得太过复杂了,安德烈,只要一点不同寻常的感觉,那个姑娘对你而言都是不一样的,如果你要做出选择,就要学会遵从自己的感觉。”
安德烈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他觉得自己是应该遵从感觉了。
“……nanny,”他就道:“我也思考过这件事,但我害怕的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轻易许下一个承诺,之前那一次,我下了很大的决心,辗转反侧那么久,可得到的是那样的拒绝……”
“这么说你害怕自己受伤?”沙比妮道。
“不,我是害怕她受伤,”安德烈下意识道:“我不能伤害她……”
沙比妮浑浊的眼睛反而一亮,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语气道:“不,你能这么说,反而说明你对这个姑娘很用心,天啊,真的有个姑娘占有了你的心。”
“我还不确定呢,nanny,”安德烈的耳朵莫名其妙地变红了,但其他看起来一切如常:“我只是感觉她很与众不同,可以给我更多的思考。”
“那就足够了,”沙比妮立刻道:“你可以看看这个卡片,看你喜欢的姑娘在不在上面。”
安德烈接过名单,扫了一眼,摇了摇头。
很快他抓起派克笔,在卡片背后写了一个名字。
然而沙比妮看到这个名字反而出乎意料地高兴,她脸上的皱纹都要飞起来了一样:“很好,很好,是她,我知道了,这真是一件好事,这真是个好兆头,上帝总是喜欢安排一些命运的相遇,暗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不是吗?”
送走了沙比妮,马克搓着手不由得小心翼翼地打量起安德烈的神色:“……安德烈,你是真的吗?告诉我你只是为了应付内阁,为了应付nanny才……”
“才如何,”安德烈道:“我想要应付,可这世界总会让我应付不过来的。你看这肯辛顿宫,这么大,”
他面对着巍峨华丽的建筑,若有所思:“人来人往,但空空荡荡,一点也没有意思,对吗?”
唐宁街。
“首相,白金汉宫来人了。”官邸内政部部长负责将人带进来:“女王的秘书弗莱彻先生。”
“哦,弗莱彻!”首相曼妥思从堆满文件的书桌前抬起头来:“快请进!”
弗莱彻身材高大,举止稳重,他作为女王的亲信秘书,已经为女王工作了将近十年了,主要负责女王和内阁之间的交流,但能让他亲自来一趟首相官邸事情,其实不多,所以自然引起了曼妥思的重视。
“老朋友,”曼妥思笑呵呵道:“看起来你容光焕发,明明比我还要大一岁,但咱们像是两辈人一样,这可不公平。”
“大概是因为你比我更操劳,毕竟你服务英伦三道数千万的百姓,”就听弗莱彻道:“而我只需要服务女王一人。”
“哦哦,是吗?”曼妥思哈哈大笑道:“但内阁也要为尊贵的女王陛下服务,你一定带来了女王的旨意,让我听听吧,看和我心中的想法一不一致。”
弗莱彻就笑道:“的确如此,女王很关注王储殿下的婚事,当然我记得就是您,首相殿下,最近一个月内,已经连续两次领衔上书,请求为王储选妃的,您的意见女王当然会着重考虑,今天就是我奉命来回复地。”
“哦,”曼妥思眼睛一亮:“这么说,女王打算听从我的建议?”
“的确如此,甚至我们还得到了王储的同意,”弗莱彻不急不缓道:“但这件事本质是白金汉宫内部的事情,虽然值得举国欢庆,但实际上我作为特使,必须提醒首相大人,王储妃的人选从提出到筛选的过程,白金汉宫无须对内阁做出任何解释。”
“当然,这是写在宪法上的章程,”曼妥思十分愉悦:“也是内阁和女王的默契,我们当然不会过分插手这件事。”
“哦,”弗莱彻也发出了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感叹:“我记得当初在理查德八世和辛普夫人曲折而离奇的结婚过程中,内阁刚开始也是这么说的。”
爱美人不爱江山,听起来很不错,但实际上哪个男人不爱江山呢?如果美人和江山能兼得,谁会不乐意呢?只不过当初理查德八世是执意不允许任何的回还,才导致内阁不得不展开史无前例的王位继承大讨论,从一开始的内阁只是驱逐新普夫人,到后来变成二选一,要么国王退位,要么女人离开——这么说来内阁对国王的家事也有相当大的插手的权力。
“说到此事,”就听弗莱彻有意无意道:“我记不太清楚了,毕竟当初我还没有在女王身边工作,而女王也只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我想问,当初内阁为什么会反对新普夫人做新王后?”
“只有两点,”就听曼妥思道:“第一,这女人没有受洗;第二,这女人离过两次婚。”
英国从宗教改革之后,确定了新教徒继承王位的法则,王室成员必须是新教徒,天主教徒则自动放弃王位继承权,而且必须按新教教义洗礼,而不是天主教教义。
这一点非常重要,因为宗教改革流了太多的血,甚至直接导致两个王朝的覆灭,所以英国对于宗教和王位的唯一性是十分慎重的,新教是万世不移的宗教基石。
当初甚至因为整个王室都信奉天主教,而被大教堂移除继承权,从德国找来一个信奉新教的选支来继承王位,这就是当今王室的祖上。
“原来如此。”弗莱彻露出一个笑容:“那我保证这份名单上,绝不会有人重复新普夫人的故事。”
曼妥思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然而等他看清了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之后,不由得揉揉眼睛,唯恐自己老花眼,看错了名字:“等等,爱莉诺·蒂尔达?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
“从女王的口中所出,”弗莱彻轻松地耸了耸肩:“我记得首相您刚才为我排除了王室选妃所要避开的雷区,我也确定自己的名单上,没有人踩雷。”
“没错,可是,等等,”曼妥思瞪大眼睛:“我是说,她是个平民,平民怎么可能……”
“相信我,曼妥思,”就听弗莱彻胸有成竹道:“来之前我特地查了一下继承法,没有一条规定王妃只能出自贵族,当然很多时候出于教养的考虑,王室优先选择贵族,但不代表只有贵族才能和王室联姻。”
“这是血统的问题!”曼妥思皱起眉头道:“看过哈利波特吗,告诉我那本书里对不是巫师血统的巫师怎么称呼?泥巴种!这是一本儿童读物都会明确区别的东西,高贵是写在血统里的!”
“我可从没想过我会站在首相府邸跟首相讨论一本儿童读物,”弗莱彻就道:“但我记得书里有不少可爱的角色都是泥巴种,而高贵的家族总是习惯于出一些败类,不是吗?”
切尔西别墅。
私人理财顾问班尼站在蒂尔达先生面前,“已经查清楚了,就在三天前,学校接受了蒙巴顿公爵六十万的校庆捐款,说是‘用以改善学校的教学环境’,而费尔奇的私人账户中,多了一笔不明来历的收入,数目多达三十五万英镑。”
蒂尔达先生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原来如此,看来是蒙巴顿公爵的授意了,没想到这位公爵大人会如此记恨我这么个无权无势的小人物,甚至不惜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而且不可容忍的是,他居然会对你下手,爱莉诺。”
蒂尔达先生感到愤怒,如果说那次的白金汉宫的宴会上,他彬彬有礼地和蒙巴顿公爵过了几招,如此就招致了蒙巴顿公爵的记恨,并且引来报复,那蒂尔达先生是有所意料地,但这个接踵而至的报复没有报复在自己身上,而是报复在女儿爱莉诺的头上,就让他大为光火了。
“蒙巴顿公爵为什么要这么做,”爱莉诺道:“难道就是因为几句口角?我们并没有挑战他的尊严,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打击报复的。”
“这大概就是贵族的面子吧,”蒂尔达先生道:“也许他意图给我一个警告,让我明确阶级的不可逾越,虽然我手中的票数很重要,但他意图让我明白他并不是需要讨好我的内阁和反对党,他是一个……”
蒂尔达先生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楼下传来了蒂尔达夫人高分贝的尖叫声,而且持续不绝。
“天呐,”蒂尔达先生推开房门,和爱莉诺快步走了下去:“怎么回事,夫人?”
蒂尔达夫人面色通红,捂着胸口,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她甚至失去了端庄的仪态,优雅的坐姿,一看就知道她是一屁股跌进沙发里的,连裙摆都被她踩在脚下。
“怎么了,妈妈?”爱莉诺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抓住她的手。
蒂尔达夫人简直说不出话来,蒂尔达先生从她手中将捏地皱皱巴巴的报纸取下,定睛一看,却不由得神色一变。
“这……怎么可能?”蒂尔达先生也罕见地露出了完全不敢相信的神色,他抬起头来凝视着爱莉诺:“爱莉诺,这是怎么回事?”
爱莉诺接过报纸,就见报纸上最显目的通栏写着‘王室公开王储妃候选人身份,惊天内幕’,上面公布了一张玫瑰标志的卡片,卡片上有五个名字,爱莉诺看到自己的名字位列最后。
报纸是大报纸,不像《伦敦日报》这样的花边报纸,应该不会故意制造假新闻来博人眼球,只见上面写着,‘5名候选人身份浮出水面,竟有平民入选’。
报纸将王储妃候选人的身份、家世、容貌、才学等等还做了个大对比图,看上去更加清晰醒目,就像赛马场上的赌博一样,每匹马的优劣都会被写的清清楚楚,发放到每个赌徒的手上。
甚至候选人之一的坎佳的母亲如何勾引她的第二任丈夫,都被扒出来而且写的清清楚楚,然而她好歹还有个贵族的头衔,然而爱莉诺就根本跟贵族不挨边,所以对她的描述是篇幅和着墨最多的,看来报社也觉得不可思议,白金汉宫居然真的让一个平民女孩进入了选妃的流程中。
“……蒂尔达家族虽然荣膺‘水手家族’的称号,而且看起来这个水手似乎可以上升为船王了,”就见这报纸上写道:“但他们依然是平民,白金汉宫出乎意料的抉择让所有得到消息的人士大为吃惊,但发言人的回答很富有技巧,‘在我们看来,所有女孩最值得赞美,最引人注目的是她们优秀的品格、高尚的美德,丰富的才情,拥有这些,她们就足够承担王室将来的荣辱’,却丝毫不提为什么王室能够抛开贵族和平民的鸿沟,这是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能说之前人们猜测的东西已经被证明就是真相,那就是这位蒂尔达家族的女儿确实和王储是情人的关系,甚至还握有王储‘不可见人的把柄’,否则不可能让王室如此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