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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妄点迷津 ...

  •   估摸着也是因为入梦铃的缘故,昨夜叶献泽虽然睡得晚,但做了个难得的好梦。第二日睁眼之后懊丧,稀里糊涂地竟睡到了快日上三竿,错过了本应该练习早功的时间。

      还有更出乎意料的事——

      莫与笙已经坐在桌边抄书了,看样子专注得很,连叶献泽已经爬起来洗漱都还没有察觉。抄的纸张仍旧不经整理地零落摆放,数量多得不能够全部铺张,只能重重叠叠、一摞又一摞。

      是什么改变了他?

      昨晚回到厢房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叶献泽的好奇在心内发酵,但是想问的话仍旧阻塞于“交情尚浅”的多虑考量。

      其实,莫与笙没有变得很彻底,就他的抄书方式来看,仍旧“听话”的外衣底下藏着本性的不羁。

      他书写的速度极快。模模糊糊地看,抄的字迹潦草得与符箓的上的符文雷同相形;右手抄累了换左手,左手也累了干脆两只手一块拿着笔杆子。

      恐怕完全不能领会得到,谷主要罚他抄书的深意?

      叶献泽汗颜。罢了,这样对于莫与笙而言,也是难得的改变了。

      走到院子中央,叶献泽深吸一口气,又准备新一天的“如常”。一掌撑地,以独手倒立的姿态,正转周天。

      大概过去了一刻钟,瞅见莫与笙的脑袋从门框后头探出来偷看。嘴巴上叼着笔杆子,像看怪物似的,向叶献泽投来不解的视线。

      叶献泽可没觉得自己修习的方式有什么不妥。

      “照你这样,猴年马月才能突破瓶颈欸?”莫与笙啧啧嘴。

      “你不是不会突破吗?”叶献泽也小瞧莫与笙,看透了后者最多只会背背书上的文字。

      莫与笙挑眉,不满阅历被年纪的差异压过一头,故意拿笔指指点点:“你身态是反着的,却正转周天。这怎么可能有进益。”

      听完这话,叶献泽失语,反思觉得有理。半个跟头翻回站立,等着莫与笙的后话。

      “我可以指点指点你的……不过你要给我点好处。”莫与笙有自己的思量。

      “指点”是假,“想要好处”是真罢?

      叶献泽看破端倪,没有轻易上钩。但实在是瓶颈期太过难挨,自我期许又太过迫切。鬼使神差地,叶献泽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

      莫与笙察觉有戏呀!背着手大摇大摆晃荡出来,招摇地激将:“你要是再花个十天半个月突破不成,百花谷的子弟可就看你笑话了啊!叶吟的儿子呢,掌匣人的儿子呢!竟连个‘甲乙全篇’都没法子参透!”

      叶献泽摇头。“突破不成”可能是实,但是百花谷的众师兄师姐决计不会笑话于他。

      但是莫与笙还不懂。不懂世间所有人,不全是他自己的那副性情模样。

      看莫与笙这么跃跃欲试,叶献泽又一次好脾气温声温语:“那你教教我?”

      看小小师兄答应了,莫与笙乐得开怀。闪身奔到叶献泽跟前,笔杆子直戳任脉中庭穴位:“运气吐纳。”

      叶献泽依言照做。

      笔杆子下移直至“气海”:“运‘甲乙全篇’,正转周天。”

      果真有效。内力开始自如运转,从任脉开始向周身流窜。一节一节“破限”,一段一段“循序”。不再“如常”。

      莫与笙又跑到叶献泽身后去了。

      还没等叶献泽为自己的点点进益感到满意,莫与笙的一笔杆子又戳到了督脉的某个穴位上。

      叶献泽僵住不再敢动。

      “运呐!怎么停了周天呢?”笔杆子又准备想点,急不可耐地催促。

      “你指错位了!那是‘命门’。”叶献泽慌张打断。生怕莫与笙一个发力,送了他归西。

      莫与笙被叶献泽的反应吓到,也不禁动摇狐疑。他明明是按照爹娘旧时的笔记,依葫芦画瓢在叶献泽身上戳探的。怎么会错呢?

      不信邪。把笔杆子换手拿着,右手到边上竹林处折了一根竹枝,再对着‘命门’:“这样呢?”

      叶献泽哭笑不得:“是穴位错了!又不是笔杆子的错!”

      于是,妙平一走进这方偏厢地界,见到的就是莫与笙拿着竹枝一幅“要把自己儿子赶尽杀绝”的画面。

      “莫与笙!你做什么!”妙平头一回觉得局面难以控制,竟也原地怔住,被不知所以的局势拿捏、心下怯惶。

      见到来人是妙平,莫与笙昨夜被教训的记忆又在脑海复现。别的师父,哪怕是妙怒他也不怕。在意的、希望在某人面前保留体面的,只有妙平。

      把笔杆子和竹枝都背在身后。又像是怕沾着了晦气,觉得背着拿还不够能澄清,就把它们都扔到地上。

      步步后退,躲在叶献泽身后。

      “娘!”叶献泽也回护,“阿笙教我如何运转周天来着,您别错怪了他!”

      堵着命门,运周天?莫礼骞蒲忧怜怎么教的?

      妙平的心境受到惊吓,一时半会儿不能恢复,几番确定叶献泽无碍之后,对着“好心”的莫与笙训也不是、谢也不是。

      莫与笙也是一样的。听到叶献泽唤妙平作“娘”,讶异万分。

      看看妙平,又看看叶献泽。哪里有半分相像?

      妙平端着手上的物什,引叶献泽进了屋。门没关,莫与笙在外头听得到:“今天早上,地丁匆匆找我,同我说你病了?大概和我说了病因缘由,但是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先照着地丁开的方子,叫食窖酒楼做了药膳,你趁热吃些。”

      说完,妙平从端来的锅内,盛了一碗粥给叶献泽。伸手搭上儿子的脉,考究着真实情况与地丁说的有什么出入。

      粥尚温烫,妙平是第一时间从食窖酒楼赶来的。

      莫与笙在外头,不经意就偷偷瞟瞟厢房屋内,却不敢进去。

      三两口粥落肚,叶献泽放下勺羹,忽然中断了妙平的诊断。起身跑出去,把落单的莫与笙牵到屋内来。

      也给他盛了一碗。

      妙平没有说什么,她被屋内纷乱的莫与笙的抄稿引走了视线。

      莫与笙低头吃粥。粥的热气氤氲,呛了鼻酸。

      等莫叶二人吃完,妙平收了碗筷,没打算久待。走之前最后一句话不是对叶献泽说的,而是又看着莫与笙,状若随意:“以后看你表现、看我心情,你娘以前在江湖的故事,我会择机说予你听……”

      像是得了一个好大的奖励,莫与笙比肚饿吃到温粥还开心。

      莫与笙速速奔回桌椅边,拿上新的笔、重研新的墨,唰唰又写。

      叶献泽按照莫与笙教他的方法,误打误撞,一个时辰里竟也突破了进程的一半。这个速度,可是原先他一个人苦思冥想时候的千百倍了。

      应该不用多久,就能进入下一阶段,修习更深的功法。

      正想继续,莫与笙抱着一摞抄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来到他跟前,把东西全塞到他的手上。这些默写出来的文书,笔迹比抄书的那些要清晰多了,至少看得清一横一竖、顿点笔锋。

      莫与笙满眼星星,似乎在催促他快背快看。

      张张都是功法秘籍,有正练的法门,也有逆练的技巧。简单低阶的几张,叶献泽倒背如流,再熟悉不过;深奥高阶的几张,略略听说,可还是第一回见到长文全篇。

      甚至,有好多不是百花谷的内功。

      叶献泽自然是被吸引的,不自觉捏紧纸张,守心多多少少被这些物件的价值诱惑。

      莫与笙又回座位上去默写着什么了。莫礼骞和蒲忧怜应该锻炼过莫与笙无数次,让他记的写的不差分毫,保证他不会走火入魔、行差踏错。

      叶献泽不由自主盯着两行文字阅读,稍歇又狠下心来,扭过头、撇开视线不看。

      如此循环几次,叶献泽终于决定:“莫与笙!你拿回去吧,也不必再默了!我不会收下的!”

      墨笔顿住不动,笔尖墨水缀余无从宣泄,污了好大一块纸张。

      不是叶献泽迂腐,也不是叶献泽沽名。而是他实在,没有像莫与笙那样高的天赋。

      光是七阶的“甲乙全篇”,他就快卡了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这六阶五阶日后总会学到的,实在不能急于一时,乱了节奏心性。

      更别提璇女内功?

      叶献泽有心思去嚼、有时间去练,身体体质却不一定承受得了适时膨胀的真气。

      欲速则不达,贪心则不济。

      还是不要的好。

      莫与笙却恼火,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人东西,却被拒绝了。愤愤又落笔,恨恨且出声:“我送出去的东西,可没有收回来的说法!你要就拿,不要就扔!”

      叶献泽也急:“妙平师父最后对你说的那番话,不是让你来讨好我,‘好好表现’的!”

      被撞破小心思,莫与笙又不愿意难堪:“谁稀罕‘好好表现’?你别太看得起你自己!不过是……谢谢你们那碗温粥!”

      不愿意再听叶献泽啰嗦,莫与笙将他推离自己的书桌丈余远外。但是回到位置上时候,莫与笙仍旧在默。

      好一阵各有所思,各不言语。

      莫与笙终于默完了,自得地欣赏着手中的成稿。笑笑后又对着叶献泽板脸,把新写就的纸张文字甩在后者的床上:“这部分是琴谱。也送你了!抽空好好练练,别只会捧着针匣学医术和针法。曲子要是想奏给别人听,可不能吹错啊!”

      叶献泽百感交集,开始意识到了——莫与笙的性格,与他、与百花谷其他人,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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