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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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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帕子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此时这样解释未免有些苍白,反而容易加重嫌疑。
谢苓静静地看了那帕子几眼,那个“谢”字很小,但笔画分明,最后一笔的位置还有一点上扬,刺绣之人明显对此很是熟练,谢苓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怪异:“苏长老可能不知道,我修仙之前是做土匪的。”
生于草莽的人,平日里为生计奔波还来不及,怎么会有这么精细的刺绣手艺,见他们还不相信,谢苓抬了抬下巴,露出脖颈处触目惊心的伤疤。
“这就是我劫道时跟人打起来所致,我都干这个活计了,手里拿刀比拿绣花针还多,怎么可能绣东西绣的这么好?”
谢苓过来得急,头发被震散了还没来得及梳上,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看起来难免给人一种很文静的错觉,想来幕后之人也没想到她是土匪出身。
苏鹰确实没想到,见谢苓擅自要了针线绣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冷着脸示意姚鹤鸣把东西收起来。
简简单单几个字都能绣成狗爬字,看手法就知道不常动针线,铸剑谷的弟子一贯是自力更生,一看谢苓的手法就知道没什么底子,嫌疑自然也不成立。
“那你身边那位公子呢,昨晚情意绵绵的模样可是历历在目!”姚鹤鸣不服气地跳到前面,手指着后面的云却,由他来绣帕子送心上人确实更加合理一些。
还未等他继续开口,云却先一步皱眉怒斥:“放肆!我堂堂男子,怎么能动这种女人家的物件!”
他的态度太过理所当然,闻言连跪着的鹤行都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铸剑谷弟子更是震惊地无以复加,都修仙了怎么还有这种落后的思想,出去游历怕不是会被路过的女修打死。
先前从谢苓那儿拿到筑基丹的弟子实在是忍不住,伸手偷偷扯了一下谢苓的袖子:“仙长,这男人要不得啊!”
受宠若惊地回过头,谢苓感激地笑了笑:“多谢,不过没关系,我也只是玩一玩。”
小弟子:“......”行吧。
苏鹰用力地清了清嗓子,阴冷的眼神扫过面前的人群,最终停留在还跪着的鹤行身上,看来还是要从她身上下手。
下首的甘霖把苏鹰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眼中闪过一丝不满,莫名其妙污蔑了人连句道歉都没有,好像这事没发生过一样就开始寻找下一个嫌疑人,这哪里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却不想苏鹰还没开口质问,跪在地上的鹤行先一步开了口:“师弟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姚鹤鸣一脸懵,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慌乱间第一反应就是望向苏鹰,反被对方瞪了一眼。
鹤行幽幽地看向姚鹤鸣:“师弟看苏长老做什么?”
众人本来就对苏鹰有意见,听鹤行点出来这两句话,更是觉得姚鹤鸣有问题,偏偏他还不抗事,乍一接收到众人的视线,立刻吓的冷汗涔涔,手脚发颤。
“你们、你们不能、不能怀疑我!”姚鹤鸣颤颤巍巍说出一句话,毫无辩解之意,说他心里没鬼,其他人根本不信。
情势忽然逆转,苏鹰又沉默不语,姚鹤鸣憋红了脸也想不出能说些什么,便想学鹤行装无辜,可惜嘴还没张开,又被鹤行悠长的叹息打断。
“师弟,我知你对我是少谷主一事心生不满,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后面的话鹤行没再继续说,只是神情十分挣扎,不知如何是好。
姚鹤鸣只觉得大脑嗡地一声,满脸都是被拆穿时的慌乱:“你不要胡乱攀咬!我几时对你不满了,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只不过是......”
“够了!”
苏鹰脸色难看地喝止了姚鹤鸣后面的话,不知道姚鹤鸣怎么能愚蠢到这个地步,稍一激怒就口不择言,眼看他就要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苏鹰及时出声制止。
正欲开口把事情拉回正轨,地上的鹤行却直接起身逼近姚鹤鸣,咄咄逼人地看着他:“师弟没有吗?师尊于你没有养恩也有生恩,他都已经让我把少谷主的位子让出来给你了,你为何还要下此毒手!”
谢苓挑眉,倒吸一口凉气,鹤行此时忽然爆出一个更了不得的料来,难怪姚鹤鸣这个关门弟子来得如此突然,难怪前世他被拥护着坐上了谷主的位子。
不过看姚鹤鸣的态度,鹤行的身死,恐怕也不是意外。
不知是哪一句刺激到了姚鹤鸣,他仿佛一瞬间起了气势,满脸通红地发泄着怒气:“你胡说!他从来都没想过把谷主的位子给我!”
一没否认生恩,二没否认下毒手。
谢苓不可思议地张了张嘴,眼下这个情景,姚鹤鸣最在意的居然只有谷主继承人的事,怎么会有人蠢到如此地步,算计不明白又拎不清,甚至不会演戏。
太蠢了。
不过蠢人也有好处,便是好拿捏,至少与鹤行相比,姚鹤鸣显然更没有主见,这样的人,生死都好掌握在旁人手中。
至于这些不听话的弟子,时间长了换一批便是。
究竟是谁在算计铸剑谷,谢苓看着上首面色铁青的苏鹰,啧啧感叹。
真是难猜啊。
鹤行还在对着姚鹤鸣咄咄逼人,对方躲无可躲,又不敢直接去找苏鹰,只能磕磕巴巴地反问她:“你这么说,你有什么证据吗!没有就是污蔑!”
“有。”
众人向声音来源处看去,甘霖双手环抱站在角落里,面对众人询问的眼神,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墨绿色的玉牌,上面刻着“顺遂”二字,边角处有些圆润光泽,显然是被人拿在手中反复摩挲。
有人认出了这是老谷主常带在身边的玉牌,甘霖拿着玉牌走到中间,慢慢地展示给所有人看:“这玉牌是三年前师尊手不离身的物件,如果我没记错,师弟正是三年前来的铸剑谷吧。”
姚鹤鸣的反应突然平静下来,低着头呵呵地笑了两声:“是我送的,又怎么样?入门送礼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认下了就好,甘霖点点头没说什么,只是把玉牌放在手心处用力一捏,玉牌上字符的中间处裂开一个长长的缝隙,里面有黑色的香料随着缝隙缓缓滴落到地上,散发出剧烈的令人作呕的香气。
云却皱了皱眉,伸手用袖子捂住谢苓的鼻子,清香的皂角味抵挡着这股气味的侵袭,谢苓透过袖子上方,远远地望见姚鹤鸣惨白的脸。
“这是、是玉牌掺假。”姚鹤鸣有气无力地为自己辩驳。
香料黑得不正常,就算不是医修都能看出不对劲来,姚鹤鸣也清楚,只敢低低地反驳两句,凭他的脑子也再想不出更多的理由了。
这气味不好闻,闻过一次就印象深刻。
谢苓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伸手把云却的手臂往下移了两寸,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
“是有什么不对劲吗?”云却见她若有所思,靠在谢苓耳边轻声开口。
热气呼在耳边有些痒,谢苓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闻言点点头,因为前世被人毒害过,她对气味还算敏感,尤其是掺了药的东西,就算闻不出具体的种类,也多少能品出些药的好坏。
更别说这个味道她闻到过许多次,抬头看向云却,谢苓敢打赌他一定不记得了。
迎上云却疑惑的目光,谢苓用手挡住嘴,低声解释道:“你以前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眼睁睁看着云却仿佛被雷批了一般怔在原地,谢苓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回首整理了下表情,扬声开口:“在下不才,自幼炼丹,对药物颇为了解,此物是巫骨花磨成的粉末,无毒,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刺激蛊虫。”
甘霖已经把手上的东西擦了个干净,听到蛊虫二字眸光一暗,转身接上谢苓的节奏:“什么蛊虫?”
人看着呆,其实还挺机灵的。
谢苓感叹了一下甘霖的反应速度,笑着开口,一字一句道:“噬、灵、蛊。”
人群沉默了片刻,然后爆发出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这名字他们多多少少都听说过,是早被下了禁令的邪物,怎么莫名又现世了不说,还成了害死他们谷主的罪魁祸首。
“噬灵蛊......”姚鹤鸣呢喃了两遍这个名字,身体突然开始止不住地发起抖来,猛地转身看向苏鹰:“你!是你!你说让我送这个玉牌的!是你杀了他!”
苏鹰的脸色从鹤行起身的一刻起就没好看过,闻言更是急火攻心,眼看姚鹤鸣就要扑倒自己身上,愤然甩袖起身:“胡言乱语!老朽怎么会下蛊害他!”
鹤行站在一侧伸出脚绊倒姚鹤鸣,眼看着他在地上扑腾了两下,爬到苏鹰脚边死死地拽住他的裤腿哭嚎,才缓缓开口:“苏长老,这里可没人提过是您下的蛊。”
苏鹰锐利的眼神猛地射向鹤行,袖中的手悄然聚气,甘霖看到他眼中逐渐凝聚的杀气,又往地上扔了一块牌子:“我来时遇到了万剑山的徐长老正往谷中赶,想必能敬上谷主最后一杯酒。”
万剑山是铸剑谷的靠山,也算修真界几大势力之一,地位不在凌霄宗之下,他们若真在附近,苏鹰若敢动手,今日怕是跑不出这片地界。
谢苓眼睁睁看着苏鹰思索片刻后忽然抬手,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大刀,用力刺进姚鹤鸣的心口,地上的人甚至没来得及出声,便呕出一口血,没了气息。
苏鹰动手很是利落,冷笑一声擦掉脸上的血迹:“老朽被他气糊涂了,若不是姚兄生前托我百般照料,老朽也不会为他如此遮掩,现在看来,真是大错特错。”
说完长叹一口气,擦了擦眼角流露出的几滴眼泪:“他以前送过姚兄一只鹦鹉,时常拿来一些长相奇特的虫子喂食,自那之后姚兄的身体每况愈下,我本不知缘由,如今看来都是因为这害人的噬灵蛊——都是老朽害了姚兄啊!”
苏鹰捶胸顿足,白发老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教他们不好再说些什么,鹦鹉的事谷中上下皆知,若是那时下的蛊,说起来也合理,苏鹰击杀姚鹤鸣一事虽然过激,但想到他站在好友的角度上发现自己成了帮凶,这番举动又合情理。
作案动机明显,苏鹰的条例又清晰,再加上他算半个人证,铸剑谷的长老们最终默认了姚鹤鸣的罪责。
鹤行看着姚鹤鸣的尸体只是沉默,感受到苏鹰投来的目光,鹤行抬眸苦笑了一下:“苏长老......不必挂怀。”
说完这句话,鹤行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撇过头强忍着不再看他,苏鹰掩面低泣,口中不住地唤着老谷主的名字,踉跄着往门外走。
鹤行整理了下情绪,等弟子都散得差不多了才回身看向甘霖,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正好你回来了,后面的事,你来收尾吧。”
甘霖早在之前就听说了鹤行被变成嫌疑犯的事,本就觉得荒谬无比,此时看她的情绪似乎真把自己剔出了铸剑谷一般,忍不住皱眉挡住鹤行的去路:“我来可以,但也只能一时,谷中不能一日无主,师姐,待谷主头七过去,还请早日继任才是正事。”
“是。”方才一进门就在指责鹤行的长老此刻终于缓了过来,声音沙哑地点了点头:“本该如此,师侄能够得以昭雪,想来师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她的天资和威望在谷中都算头一份的,长老和师兄都没意见,底下的弟子更是乐见其成。
鹤行环视了一圈,视线停在对面的甘霖身上,最终妥协于他对此事不容置喙的态度,长叹一口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