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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十一章 最后的冬天(1) ...

  •   王冠上的落叶陨落,如金色和红色油彩滴落溶解在无尽的白。
      秋逝,雪降。
      雪地衬得三方塔像座娇小精致的饼干屋,环状院落的篱笆上落着一溜雪。
      徙倚披着蓝棕格的围巾,雨火的是绿色和麻白格的。
      它们用雪地珠柳、仙女茅和银茅缕的纤维织成。这些植物都是在苦寒的雪地长出来的,夷则山南的野地里到处都是。
      雪地珠柳纤维浓浓墨蓝,反复漂洗为明朗的深蓝。仙女茅柔软蓬松易染色。然而徙倚的乡人从未想过用它们织围巾。银茅缕倒是常见的食材。
      只有植物纤维是不够的。还要从北边苍啸族领地来的时音鸟绒和火清鸟绒。
      她们往水塘小路上挂银色泡泡状的水灯笼。
      灯笼里的水结冰了,糊在空泡表皮,透明的或带霜花的薄薄一层。
      还有红红绿绿的发光暖岩,用金色的干枯绵绵藤串起,挂在篱笆上和树上。
      与迎接冬日的准备活动相比,挂小彩灯只能算作业余娱乐。

      呢喃果,油绿透金,立冬前夜装在筐里堵塞住三方塔周围所有的路。目测有二百五十筐左右。
      淅舟一看就吓呆了,“这——这什么?”
      “呢喃果啦。”江葭和其他成年截道者一起艰难地穿过果筐走回三方塔。他们眼皮乌青,眼神疲惫。
      淅舟跟着她走,随手捡起一个,“这怎么可能是呢喃果?我以前跟着走方医的时候见过呢喃果,不长这样!”
      “你见的应该是从榛莓地那边收的。那个正宗。”江葭没精打采,“种在这里不是很好吃。第三年引进,还是失败了。”
      “哈,那今年糊墙又不用愁啦。”倾楸把淅舟手里那个拿走,撕开皮塞进她嘴,“尝尝吧,免得你到时候看了觉得可惜。”
      淅舟被迫咀嚼了两下,表情崩溃,咳嗽不止。
      “能……能吐掉吗?”
      “快吐了。”徙倚边拍她的背边责骂倾楸,“你有病吧,人家也没说要吃,就这么喂他嘴里!”
      “我错了,我错了。”倾楸懊悔不已地扶着淅舟,“我玩笑开太过火了……对不起,对不起……”
      “没事。”淅舟倚着他俩,低声、口齿模糊,“至少这下不论你们怎么处置它我都不会心疼了。”

      当天下午,他们就对呢喃果动手了。
      所有闲着的驿站男女老少和愿意帮忙的歇脚客旅,人手一把小折刀,将果子戳得千疮百孔,丢进三方塔前的大缸。
      “等着吧。我们要有呢喃果油了。”倾楸站在大缸前教滩涂,“呢喃果油呢,刷在家具表面,再拿暖岩薰一遍,就又光又亮。”

      第二天是个晴天,薄雪融化无踪。一大群人又围坐在一起,将果皮和果肉剥开。
      晨梁,身姿轻盈的西尔芙族女孩,不怕冷,将围巾像披肩一样卡在肩后。她走出三方塔,推推灼光和茵陈,“给我挪个空嘛。”
      人们挤挤挨挨。那俩被她点到的家伙往两边分开。
      晨梁也坐下来剥果子,“雨火?你在这儿。霜旦老头叫你过去一趟。”
      雨火响亮地啧了一声。
      “烦死了,又得洗手。”她奓着手不高兴地起身。
      她小心绕过一大堆剥干净了的果皮。它们还算整齐地一摞摞码好,踏实稳重的赭绿色,散发淡淡清香。
      它们之后会被拿去压碎成渣。
      更大的一堆则是果肉。像堆叠成山的木头刨花。
      等雨垂开始疯狂掉果子的时候,它们会作为肥料和垫料放进雪地。

      下午,人们开始用呢喃果皮的碎渣浆糊抹墙和门上的裂缝。
      浆糊热乎乎的。徙倚和雨火一人一个桶、一把刷子。
      雨火要跟徙倚比赛。徙倚笑眯眯地纵容着她。
      “有老鼠洞!”滩涂惊慌失措地大叫。
      他连连后退,差点蹲坐在地上。
      “来了来了!”倾楸冲过来,挡在他前面看了看,颐指气使徙倚,“你去,拿索拉斯长草和苏椒草!”
      徙倚去了。
      但她本来在撕旧的果皮,好让雨火能痛痛快快地落刷子。
      她去堆杂草垛的屋子,从索拉斯长草和苏椒草里分别抽出一把,蹲在原地用戛然草叶熟练地将它们捆成好几小束。
      索拉斯干草和枯苏椒草都是灰白绿色的,柔顺、干燥、芳香。
      她大步回去,将香草束抛给倾楸那一帮。
      他们将其点燃,塞进老鼠洞。
      更为燥烈浓郁的芳香伴随着烟雾和火弥漫开来。
      “过来帮忙!”倾楸喊。
      徙倚背对他,离他十几步远,却知道这是在喊自己。
      她又撕完一块皮就跑过去,倾楸将大团干燥的冬明藤塞给她。
      都是编筐子剩下的,被处理过,不算扎手。
      她将它们扯成更小的团块,堵进老鼠洞。
      他们的穆榛大哥拿着打从东北边来、被商贾带到这的星辰刺焦糊,将老鼠洞和藤块死死粘住。

      这热闹火辣的项目完成后,霜旦背着手检阅屋子,“诸位,今年也做得很不错。驿站密不透风,什么都不用怕啦。”
      “这也是我们的防线!”名叫“乳燕”的大胖子说。
      “你这防线顶个屁用,最多是防老鼠。”他老婆灼光婀娜多姿地砸了一下他的胸脯,“防大风大雨,还是得看天上的天气山防线,地上的沉寂牧人树林。”
      “防老鼠也很重要的好吗!”乳燕擦了把汗,“真好,我们有这些呢喃果。明年还要继续种下去。”
      “我打榛莓地来,从没见过呢喃果被种成这么滑稽的样子,”雨火说,“但也挺可爱的。明年还要种这么多。”
      江葭挽她的腰,笑吟吟地看她的脸,“你还没糊够墙啊?”
      “糊够了,”雨火尖声笑着,一手高指云彩,“那明年我负责采摘呢喃果!”
      徙倚认为她是在强颜欢笑。
      明年。明年这时候她还不知道在哪呢。
      一会儿,只剩她俩了,她就问雨火,“明年冬天,你真的还会和我们在这儿吗?”
      雨火还没从那股大功告成的热烈氛围中回过味,“为什么不会?”
      “明年你就成年了呀。”徙倚有些落落寡欢。
      “啊——?”雨火脸蛋还红扑扑的,笑容却动摇了,“也没说一成年就要当持炬人的吧……”
      “是吗?”徙倚心里燃起一丝希望,“那霜旦几岁当的持炬人?”
      “不知道,我没问过。”
      雨火看上去挺不高兴。
      徙倚后悔提起这回事了。
      她也挽住雨火的腰,“明年冬天,我们一起采收呢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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