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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福华 铁皮人爱情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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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智能夏洛克+(伪)绿野仙踪
“福尔摩斯先生,如此重要的一个任务,您居然……”
约翰捏了捏额角,一时语塞。
“不必忧心,华生先生。”
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声音柔软又低沉,看着麦考夫笑吟吟的模样,约翰深吸一口气,想要继续自己未尽的话语。
麦考夫却抬手制止了约翰的话语,把另一只手上的黑伞转了个圈,露出一个热情得近乎虚伪的笑容:“华生先生,请容许我再为你叙述一遍这个任务的必要性——”
“由于你的忠诚,勇敢,以及对你退役之后足够时间的观测,我们确信,你一定是执行这个任务最佳人选。”
“哦,哦,”约翰应和说,“你们监视我?”
麦考夫转伞的动作停滞了一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微笑。
“这不重要,华生先生,我以为在我方才的讲述中你已经认识到了我向你托付之事的严峻程度。”
“严峻到什么程度——”约翰指着旁边仰着脑袋瘫在沙发上的黑发男人,提高了嗓音逼问,“严峻到要强行塞给我一个室友?并且让我像保姆一样关照他的起居?原来伟大的不列颠政府已经荒唐到了这种地步吗?我不由地要怀疑我交纳的税款究竟被用在了何处!”
“华生先生,我想你对我交付你的工作还存在一些误解。”麦考夫的雨伞在地上顿了顿,与地板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你的定位并不是保姆,而是一个简单的、热心肠的朋友,更加深层次的解释便是一个协助夏洛克熟悉人类社会的引路人——当然,如果你想要无微不至一点我们也并不会干涉。”
麦考夫对于约翰的每一句回应都完美地避重就轻,约翰的愤怒就好像是接二连三打在棉花上的拳头,这使得他不由地恼怒万分,在他从前的军旅生涯中,从来轮不到他去和这如此大人物打交道。而应付这样飘忽的语言游戏——
饶了他吧,他更情愿去面对伤兵们血肉模糊的伤口,就算是黑洞洞的枪口,也至少有一个被瞄准的、实实在在的目标存在。
“无论如何,你必须告诉我!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麦考夫歪着脑袋继续温温地笑,明明面五官上扬起的每一个弧度都虚假得要命,却生生笑出了一股子掩不住的骄矜气:“这是我们正在缔造的——兵器。”
这位在靠墙边的一个沙发上面瘫倒的,即将拎包入住贝克街221B的,被麦考夫·福尔摩斯先生强行塞给约翰做室友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在他的ID卡上面写的全名是这样的,不过事实上他只叫夏洛克,只不过是借用了麦考夫的姓,福尔摩斯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姓氏。
因为夏洛克,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定义下存在的人类。
夏洛克是由不列颠军方主导的一个项目,也是高科技企业参与投资的一个军事实验的产物,更具体地描述,就是一个参照着自然智能模拟出来的强人工智能。
体温、脉搏,这个人工智能的拟生机制被构造得惟妙惟肖,仅仅只是从外部,根本看不出在仿真皮肤下面是由复杂的电子零件而不是由奔涌的血脉维持着夏洛克的一切活动。
在给约翰解释清楚了夏洛克的身份之后,麦考夫又摇头晃脑地给约翰解释了一遍机器学习的过程、原理和算法,现在他洋洋洒洒地说到了深度学习。
“深度学习的基本架构是深层次的神经网络,具有处理非常复杂的模式的能力。①现在有许多媒体喜欢把深度学习说成机器对人脑的模拟,但是其实只有最早的神经网络是受到生物机理的启发,并且也不能完全说就是模拟脑,如果我们从数学和工程的角度去探讨这个深度学习模型,可能还能够相对明白一些,因为神经机理在生物上本身就说不清楚嘛。”②
麦考夫转了转他手上的黑伞,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
“夏洛克现在在很多数据处理上面已经可以做得很好了,但是我们能够给予他的数据还是太单一,继续调整函数的复杂程度很可能会误入歧途,我们需要数据泛用性更强的开放系统来让他进一步学习,②甚至于面对一些剧烈波动的情况来检验他的性能维持。”
“这很危险。”约翰捏了捏额角,在听完麦考夫的解释之后他大概知道了夏洛克究竟是个什么地位的存在,这个家伙可以说每一根头发丝都造价不菲,要是再稍微有个磕磕碰碰……
为什么,这两个家伙,就没有一点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自觉性呢?
约翰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被迫负债累累的坎坷未来,他不由得为自己的钱包揪住了心。对面的麦考夫浑然不觉,继续侃侃而谈。
“有一个我们专业领域的词,叫做鲁棒性(Robust)③——强壮、健壮。也就是软件系统在异常和危险情况下维持稳定的特性。我们需要更多的样本来供他学习。”
“兵器,华生先生,我方才告诉过你,他是兵器。”
麦考夫还在笑,他依靠在沙发靠背上面,笑容满是近乎狂傲的野心,“我们真正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
说完,麦考夫便止住了话头,约翰也识趣地没有追问,他只是最底层的执行者,军方和国家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无权过问。
约翰又追问了几句关于自己室友性格和习惯的问题,得到了一堆模棱两可的“就像一般的AI那样”说了等于没说的回复,在认清了现在的现实之后,约翰已经打消了自己逃避的念头,对于夏洛克的相关事宜也只是礼节性地过问一下。
“这个盒子里面有需要你签署的合同,由于任务事出有因,所以我们不会要求你支付额外的费用,甚至还会给予你补助,一些相关情况的说明,以及未来突发事件的处理,在这些合同里面都详细地提到了。”
麦考夫把一个塞满了的盒子递给约翰,约翰认命地掏出笔一份一份划下去,他一边翻阅,一边听着麦考夫时不时想起来的嘱咐。
“夏洛克的行动完全是依靠他自己的意志的,没有人能够直接进行干涉,不过我们也对他做了最后一层防护……唔,极端情况下的那种强制性指令,是由首相、女王等人来亲自控制的。不过我相信,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不会碰上那种危及整个国家安全的情况。”
“那……如果到了需要强制启动夏洛克的最后指令的时候呢?”
约翰极具忧患意识地执著追问到。
“请放心,倘若真的到了那时候——”麦考夫拖长了声音,“他们不会有时间去启动那个玩意的。”
接着,约翰对面的男人扬起一个春风一样和煦的假笑。
“他们为了制肘政敌,已经在上面加上了太多的锁,这个条件,那个限制——想必,到时候,还没等所有人找齐全部的钥匙,不列颠就已经毁灭啦。”
良久,约翰终于签完了所有合约,麦考夫拎着空箱子,在门口与约翰握手。
“他用三孔插头还是两孔插头?”
约翰突然想起了什么,拦住半个身子已经走到门外的麦考夫,迫切地追问到。
“要是家用的电流压力不够,你们会提供变压器吗?”
“放心、放心,都不是。”麦考夫笑容可掬,“明天,会有人来对夏洛克的卧室床进行改装,只是一个简单的电磁感应问题,夏洛克他是——无线的。”
约翰捏着额角,走上二楼,他刚刚走上楼梯,就与了趴在地板上的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对上了眼睛。
“那个死胖子走了?”
约翰被吓了一跳,但是那个玻璃珠子一样通透的绿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约翰无端便生出了被压迫的紧张感,“如果你问的是麦考夫,他确实走了,你——不要趴在地上。”
面前那个家伙根本没有听完约翰的最后半句叮嘱,他欢呼了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站在房间中间,用力朝天花板挥舞拳头。
“感谢上帝!感谢图灵!我终于离开了那个瘟神的控制!把我的行李箱丢出去,赶紧的,谁知道夹层里面到底放了几百个窃听器——”
“嘿、嘿!夏洛克!”
约翰对于夏洛克的形象完全还停留在麦考夫高深的理论解释中,即使视觉上的感官也只是从方才一言不发瘫在沙发上的人偶一般安静的印象中建立起来,所以,现在这上蹿下跳的新室友,使得约翰不由地有些错乱。
“什么?”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夏洛克回过头来,冲约翰露出一个友好的,满脸褶子的笑容。
“我觉得,首当其冲的事情,应当是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
夏洛克盘腿坐在地上,显得很有耐心——事实上,自从麦考夫走了之后他几乎与刚才安静的模样判若两人,如今这幅样子,才稍微又找回一些方才的乖巧来。
约翰坐在他的对面,再次苦恼地捏了捏额角。
“我有满腹的问题等待着你的解答,只是因为它们在我的脑海里面尖叫着齐驱并驾,使得所有的问题全部混成了一团乱麻,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我根本找不到方向来理清它们的头绪。”
夏洛克眨眨眼睛,拧起眉毛,不知道约翰为什么用如此冗长且言之无物的一段话来开启他们的谈论。
“所以你要和我谈什么?”
“你很会抓重点。”约翰赞赏道,语气听不出什么肯定,反而充满了无力,“麦考夫告诉我,我要作为你的引导人来指引你融入人类社会,第一步是体会人类在话语中蕴含的情感,我刚才很愤怒,用那一段话来发泄情绪,并且奠定我们谈话的基础情绪。”
“哦。”
夏洛克的眉毛拧得更紧了,“我之后会注意体会。”
约翰原本因为那个自以为是的麦考夫不由分说的安排憋了一肚子气,夏洛克苦苦思索的样子又单纯得有点好笑,他看着夏洛克,眉眼不自觉地温和了下来。
“你要融入社会,那么你需要一个社会定位,你给自己做了规划吗?或者换句话问,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闻言,夏洛克猛然翻身坐了起来,漂亮的绿眼睛里面闪烁着火一样热情的光泽。
“我当然做了规划,侦探!我要做侦探!要做一名前所未有,而且举世闻名的咨询侦探!”
“什么是咨询侦探?”约翰追问道。
“咨询侦探的业务是解决那些警察能力范围外的案件,咨询则是需要等着我们客户上门的委托,我的客户全部都一视同仁,刑事案件也好,解谜寻物也好,只有有趣——哪怕是那些没用的警察送上门的问题,都在我的工作范围内。”
接着,夏洛克为约翰展示起他高超的推理分析能力,约翰纠缠在一起的眉头也渐渐舒张开,最后,夏洛克眉飞色舞地总结到:“……我将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侦探!”
约翰小小地赞叹了一句,情感比方才真切了许多。
“分析案件对于一个人工智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相信我,约翰。”夏洛克漫不经心地摆手,一股与方才的嚣张科学家如出一辙的傲气,“声名很快会有的,客户即将纷至沓来,很多很多的人会求着我来处理他们的案子。虽然你知道所谓欲速则不达(Haste makes waste),但是你要又必须要明白,我扬名立万……”
“……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哈德森太太打开了门,一个男人便热情地招呼到。
“我们来为夏洛克送一些东西!装上方才麦考夫先生不便于携带的大件物品!”
似乎方才麦考夫确实叮嘱过这件事。来人有两个,一个非常活泼健谈,另一个则寡言许多,约翰把抬着东西的两个男人迎接上楼,走在前面的男人语气轻快地和夏洛克打了一个招呼。
“哈喽!小夏!”
夏洛克的情绪却不如那人一般高昂,他从鼻孔里面哼出一个气音,蜷起腿,把脑袋埋进沙发背里,只留给三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啊哦。小夏不理我。”
那个男人还是笑嘻嘻的,嘴上感慨着,声音却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意思,约翰咳嗽了一声,向他搭话道。
“怎么称呼呢?”
先问名字,再说职业,如此沿着顺序递进。友善的开场白。
“啊!你好!华生医生!我是一个秘密特工,你可以叫我特工A,简称A就可以了,我假名太多你会记不过来的!”
“哦、哦,特工A先生,请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太过清奇的自我介绍使得约翰一阵恍惚,他重复了一遍男人报上的名字,脱口而出就是盘旋在脑海里面的下一句职业相关的问候。
说完这句话约翰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在他道歉的词句被倾倒而出之前,那个男人怪叫了一声,里面包含的情感几乎称得上兴高采烈。
“职业!多好的问题!我最近是一个——骗子!”
不过男人——或者说是特工A——热烈的氛围分毫没有感染到他的同事。
走在后面的男人被抬着的东西挡住了面容,他踢了踢墙壁,出声提醒到:“注意方向,我们要进门了。”
“哦哦!好的!华生医生,我们进去给小夏装东西了!”
两人哼哧哼哧地进了夏洛克的卧室门,随后便是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约翰声音平板地回应了一句,然后在他的单人沙发上面坐下,墙壁下用来招待客户的长沙发上缩着一只猫形状的夏洛克,在这位先生的脑袋上方,繁复的墙纸花纹好像在冲着约翰微笑。
倒在沙发上的约翰·华生充满绝望地放空了大脑。
*
“他们给你装了什么?”
待那位神奇特工离开了好一会,约翰才向夏洛克询问到,只要没有政府的人在的时候,夏洛克还是非常好说话,他此时正捧着一本不知道是写什么的书翻得飞快,顺便头也不抬地回答说:“充电器。”
“充电器?”
约翰被这个答案震慑住了,“他们刚才抬了那么大一块东西进来!我还以为是床垫!”
“从外形上说,这么理解也没错。”夏洛克站起身,示意约翰跟着自己去卧室看看,“没人规定躺在床上不能充电。”
“我记得我柜子里面还有一套被子,我可以拿给你……”
后面半句话噎在了约翰的喉咙里面,他实在想不出来该如何描述给室友送被子的行为,可是当他走进卧室,将房间里面的景色收入眼底的时候,剩下的词语便自然而然地从他舌尖滑下了。
“遮掩一下。”
待约翰顿了几秒之后,他又补充了一个语气词。
“操。”
“你真的确定这是你的充电器?”
床上纯白的布料正中画着一个黄色的人形框,看起来曲线非常贴合人体,夏洛克读不出约翰语气里面的一言难尽,极其自然地向约翰解释道。
“你不是向麦考夫问过一个蠢问题吗?我用两孔还是三孔插头,拜托,我又不是你的手机,我没有插孔,床垫是充电器,那个框形就是线圈的形状,我躺在上面就可以切割磁感线了,总体来说需要充电的时间不长,两个小时就可以续航接近一天,不会干扰到我的日常行动。”
“哦、哦。”约翰麻木地点头,“只要你躺进去,你的躯干、肢体,还有头颅,都会产生电磁感应吗?”
“是的。”夏洛克对于约翰的用词感到了一点疑惑,但是他还是无法察觉到这不同于平常口语的词汇里面蕴含的情感变化。
约翰捂住脸,强迫自己不去构想夏洛克躺在上面宛如一具尸体一般的场景,闷闷地感慨道。
“麦考夫的品味……可真是恶劣啊。”
*
“哦……所以,你其实是麦考夫派来照应夏洛克的?”
约翰看着对面的雷斯垂德,恍然大悟。
“对……”雷斯垂德的兴致看起来却不像约翰一样高昂,他很沮丧地垂下头,盯着面前咖啡上的拉花。
“看起来,你好像对于这个新工作不是很适应。”约翰迟疑了一下,说道。
“可不是呢……夏洛克他到底为什么想要去当侦探啊!哪个特工他妈的会破案啊?除了夏洛克!他妈的夏洛克!”雷斯垂德抬起头,语气颇有几分愤愤的咬牙切齿。
雷斯垂德刚刚上了不到一个月的班,作为一个,带着任务空降苏格兰场的关系户,他只能恶补了一番刑侦学知识,而在昨天,夏洛克出现在了他正在处理的一起凶杀案的现场,把被赶鸭子上架的探长的面子下了个十乘十。
所以今天,受伤的雷斯垂德把约翰给约了出来,在咖啡馆痛诉夏洛克的恶劣。
“看起来,他好像还干了什么事?”约翰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点言外之意,试探性地追问道。
“昨天,在被开膛破肚的尸体前面,可能因为我拉低了整条街的智商,或者我碍着他的欣赏尸体的肝脏了,谁知道,他妈的,没人知道夏洛克在想什么!总之,夏洛克把我之前用过的假名从头到尾都念了一遍!”
雷斯垂德绝望地扶住约翰的肩膀,“我觉得我快要穿帮了……你说,约翰,我是不是就要提前退休,被我恶毒的上司发配三千里到非洲去挖矿了?”
“呃,我觉得你不必如此有负担……”约翰搜肠刮肚,想要寻找几句安慰的话语,“也许你学一阵子就会破案了呢?我之前还见过麦考夫派来的一个特工,他就挺……能说会道的。”
谁知,这句安慰似乎起到了反效果。雷斯垂德闻言后震怒:“请不要把我和他相提并论!我是正经特工!不要以为每一个特工都立志把脱口秀主持人当成第二职业!这是人身攻击!”
结束了与探长共进的悲苦下午茶之后,约翰回到了221B,夏洛克瘫在沙发上面,正在玩他翻出来的约翰的枪。
“夏洛克!”约翰呵斥到,而沙发上那人只是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然后和他打了个招呼。
约翰完全拿他没辙,在旁边坐下,和他说起了雷斯垂德请求传达的话。
夏洛克根本不想听他说完,他把手/枪扔到一边,然后站在了沙发上。
“无聊!无聊!特工很无聊!麦考夫很无聊!他根本不想让我来当侦探,只想让我在他的牧场里面好好吃草,不过让他失望了,我现在已经作为一个侦探声名在外了。”
“声名在外?”约翰重复了一遍,夏洛克抓起茶几上面的一张报纸扔给他。
那一张报纸上面一个巨大的标题,“没有心的铁皮人——侦探界的新星夏洛克福尔摩斯”。
“铁皮人?是那个卖家政机器人的公司吗?”
“是《绿野仙踪》。”夏洛克纠正到,他坐了下来,拨弄着小提琴的琴弦。
“不过铁皮人公司也参与了军方制作强人工智能的计划……总之,‘铁皮人夏洛克’完全没错。”
“哦!那确实是相当精妙的文章。”约翰附和了一句,然后展开了报纸。
不过,让夏洛克翻开报纸的原因,其实是想去确认麦考夫是不是泄露了情报,这样才好去嘲笑他吧……约翰一边腹诽着,一边把视线落在了那些文字上面。
很快,约翰就不如一开始那般淡定了。
“多萝西!他们居然说我是多萝西!你是铁皮人就算了,我怎么能是多萝西?” 约翰盯着报纸,愤怒地大喊。
在另一条街上,也在看报纸的雷斯垂德同样怒吼出声:“稻草人!他们居然说苏格兰场就像没有脑子的稻草人!”
约翰气恼地扔开报纸,在客厅里面踱步,夏洛克气定神闲地在沙发上面玩小提琴,进门时候的两个人的状态如今掉了个。
夏洛克扯着嘴飞快的笑了笑:“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这篇文章确实非常的精妙,没什么用的多萝西先生。”
*
即使那篇文章里面把军医和探长对号入座的行为让两人非常愤怒,但文章本身的辛辣文笔还是非常出彩,更不要说还有很多乐于见得的让人捧腹的笑料包袱,“铁皮人侦探”、“稻草人警察”这般依托与《绿野仙踪》的花名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英国。
不过,约翰拒不承认无良媒体套在他头上的多萝西绰号。
夏洛克的事业确实如同他一开始预测的那般蒸蒸日上,不过,在他侦探事业发展的时候,发生了两个意料之外的小插曲。
约翰和夏洛克的同事,法医茉莉·琥珀向夏洛克表白了。
对于这件事,约翰其实挺困惑的,毕竟夏洛克那个尖酸苛刻,满心只有他的案子的性子,居然还会有女孩子喜欢他……反倒是夏洛克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莫莉还算不出所料。
“我们不可能。”夏洛克直白地回绝到,“我可以走了吗,还有一个实验数据没有记录。”
好不容易才把夏洛克约出来的茉莉坐在咖啡桌对面都要哭了,夏洛克真的只是坐了一下,甚至咖啡都没有喝一口。
如果约翰在这里,他可能可以解释清楚为什么夏洛克不喝咖啡——这个人工智能一般情况下会饮用少量纯净水,因为水能帮助散热。
但是茉莉不知道,面对着如此无情的男人,她只能一个人坐在桌边泫然欲泣:“可是,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拒绝我的原因。”
“因为我是没有心的铁皮人。”
茉莉看起来真的要哭了:“嘿,夏洛克,我们都知道,那只是媒体的取笑!”
夏洛克耸耸肩,满脸的信不信由你,然后把刚刚失恋的女孩丢在原处,丝毫不留情面地走掉了。
约翰听说了这个事情之后,即使事情的发展算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他看着夏洛克的神情,还是免不了有些复杂。
他一边心里面清楚地知道,夏洛克不可能答应茉莉的表白,但是他另一些奇怪的情绪又在心里面无可抑制地生长。
居然会有人喜欢夏洛克!这个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面,很快就逝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庆幸,甚至心虚。
为什么我会因为夏洛克没有答应茉莉产生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意识到自己的念头之后,约翰猛然醒悟一惊,制止了自己接下来的思考。
经历了这件事,他好像就此迈出了感情的第一步,因而在这件事情之后,他看着自己的室友,心里面总会觉得有些难堪的别扭。
我想,我可能也喜欢上夏洛克了。
在几个月后,约翰痛苦而无可奈何地认识到。
为什么会喜欢上他?老实说,夏洛克只适合做一个明星侦探,并不适合作为恋爱对象。他破案时候的才思敏捷确实迷人,可是和他住在一起的这么长一段时间里面,绝大部分时候都需要约翰来捏着鼻子忍受他。
夏洛克说话从来不留情面,如果有谁能说出是喜欢与他的相处,欣赏他的性格的话,约翰可能会怀疑那个人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可是现在,在如今的这个情况下,他又不得不悲哀地认识到一个事实,他确实喜欢上了那个脾气古怪到不可思议的没有心的铁皮人。
如果说茉莉在不知道夏洛克的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向他表白尚且情有可原,约翰明明知道了这个家伙人工智能的身份,还是萌生了这样的情感,只能说是匪夷所思,他花了好长时间去正视自己的内心,再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确认,所有的一切无不说明——
他喜欢上了怪脾气的人工智能夏洛克,货真价实。
即使喜欢上了又能如何呢?约翰想,夏洛克是军方投制的一个强人工智能,无论如何,他是不可能和自己一个普普通通的退役军医在一起的。
世界上有那么多事情想要掩藏却只会欲盖弥彰,爱也正是如此,夏洛克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侦探,他不可能没有看出自己朝夕相处的室友最近的举止怪异。
约翰对此无能为力,他和夏洛克中间只隔了一层破破烂烂的窗户纸,他竭尽全力也只能把自己和室友的关系维持在这样的状态下。
但是这种岌岌可危的尴尬关系,也确确实实横亘在了他们中间。
一次出案子的时候,夏洛克说了个什么,约翰没听清,下意识地往他的方向凑近了一点,面对着约翰的接近,夏洛克却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两个人都愣住了。
“呃,约翰,我不是……”
约翰抿着嘴,脸色苍白地笑了笑。
“没事的,夏洛克,这是我的错。”
这原本只是一件非常微小的事情,可是却好像一颗火星,一瞬间就把两人之间努力维系的表面和平焚烧殆尽。
“抱歉,夏洛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约翰再次冲夏洛克笑了笑,也向后退了一步。
“我想,也许,我们之间需要一些距离。”
*
夏洛克最近非常、非常地烦躁。
因为他的约翰不搭理他了。
他在抓取了相似的信息,比较分析之后,却还是只能堪堪理解半数约翰的想法。他为什么要躲着我?他为什么不想再和我去出案子?他不是……喜欢我吗?
人工智能简直遇到了投入使用以来的最大难题。
某天,夏洛克终于拦住了约翰。
他抿了抿嘴唇,尽量让自己显得真挚:“约翰,无论如何,这个案子,必须在你的帮助下才能完成。”
“夏洛克。”约翰笑了笑,“我有事情。”
“你没有!”夏洛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诊所根本没有需要你加班的工作,最近不是换季,也没有流感,病人之外的东西也不需要你忙碌,翻新在前天就结束了,你根本只是在没有病人的办公室里面无所事事地背着手兜圈子。”
“很精彩。”约翰静静听完,抱着手赞叹道,“从我的裤脚还是外套分析出来的?”
“……我打了个电话问萨拉。”
“夏洛克!”约翰忍俊不禁,这是在他们闹矛盾之后(虽然夏洛克并不能理解),约翰第一次在夏洛克的面前露出如此真切的快乐。
侦探松了一口气,他从约翰的表情上分析出来,他的这位室友终于,短暂地松开了他情感的阀门。
这其实是一个不足为道的小案子,一个无聊的炸弹客在到处威胁四处的安全。
在夏洛克缜密的推理下,案情抽茧剥丝,约翰跟在他的身后,无所事事,倒也没有像之前夏洛克所说那般不可或缺。
他其实挺能理解夏洛克的想法的,单线条的人工智能其实某种意义上像小孩子一样,可是人类的情感是如此复杂,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分析清楚的,虽然逃避不是办法,但是约翰也确实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
约翰看着夏洛克在前面忙忙碌碌,他的思绪逸散到周围。
真奇怪,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约翰忍不住想,我不应该喜欢他的。
夏洛克不明白就算了,我为什么也不能理解呢?以至于在现在只能用鸵鸟一样的态度来避免与他的接触,更何况……
约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他回忆起几个小时前夏洛克的那双眼睛,那样恳切的、请求的眼神让他的心都在发颤,满满当当的内疚几乎将军医淹没。
我不该喜欢上夏洛克的。
夏洛克只是一个人工智能,无论如何,他只是麦考夫用编写的代码控制而成的造物而已,于情于理,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应该喜欢他。
他默默地按照寻常人的逻辑思考着,好像是在同社会辩解,然后来借机说服自己似的,他又好像是联想到了一些美好的东西似的,轻轻地笑了笑。
倒也不是说夏洛克完全就,嗯,如此不近人情,他还是相当可爱的。
约翰的思维也轻松了起来,他的情绪稍稍受到了一些鼓舞,有些人还会给杯子起名字,来对他们说话呢,我对一个人工智能有好感又怎么了,只要,只要我不迈过那个界线……
唉,可是谁又知道这个界线究竟划在哪里呢。
也许只需要维持在之前的那种状态就挺好,夏洛克冲锋在前,像一个举世无双的勇者一样挥舞着武器,噼里啪啦把那些困难全部打飞。而自己只需要跟在后面,记录他英勇的身姿和风采就够了。
还会有一些嫉妒勇者的人掷来的流言和攻讦,倒也不是什么问题,约翰故作轻松地想着,夏洛克虽然在案件分析上面很拿手,但是相当缺乏社会经验,在与人相处的这个事情上,说他小学肄业也完全不过分,既然这样……
我就勉为其难当一个多萝西也没什么吧,毕竟,也不能对一个没有心的铁皮人过分苛求。
约翰下定决心,等把这次案件处理好,他就去找夏洛克道歉,然后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俩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
天知道要躲着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有多么困难,他就差在诊所里面打地铺了!
想通了之后,约翰笑了起来,之前的相处模式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他不去奢求一些过分的情感,他和夏洛克完全也可以一起生活得很棒,也许自己完全是走进了人类情感的死胡同,居然想让一个机器人来回应他的爱情。
他怎么可能懂这些嘛。
夏洛克现在去做一些情景对话的测试题都及不了格,又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是爱情呢。
唔,铁皮人,说起来,这个参与了铁皮人夏洛克研发的铁皮人公司,他们好像不久前才上新了一个家务机器人……是家务机器人吗?
最近这个公司铺天盖地的广告都是关于某个新型号的,仅面向成人提供一些特殊服务的机器人,要是买错了型号,那可跳进泰晤士河都洗不清了……
约翰的思绪飘散,已经从一开始的凄风苦雨飞到了实实在在的柴米油盐,这么多天没注意他,也不知道夏洛克有没有打理好自己——
嗯?夏洛克?
你怎么会在这里?
约翰看到夏洛克的脸的时候,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的眉毛因为探寻情绪而抬起,额头的皮肤堆积出一层层的皱纹,脸部的肌肉拉张,牙齿推移,询问的话语滚到了舌尖,只需要张开嘴巴,声带振动,就能问出一个问题。
只是因为那片刻的迟疑,他话语在舌尖颠簸了一下,没能落在空气里。
“约翰——闪开——”
夏洛克扑过来,一阵热浪和巨响紧追在他的身后。
约翰维持着自己滑稽的表情,被摁在了夏洛克的身下,粗暴的冲撞下他牙齿磕破了舌头,满嘴都是腥气十足的血的味道。
雷声似的巨响震得约翰耳畔嗡鸣,大脑一片空白,而夏洛克紧紧地把他护在了身下,挡住了背后全部骇人的光焰。
*
“大事不好了!先生!”
雷斯垂德惊慌失措地打进来一个电话:“就,刚刚,呃,夏洛克,不是,苏格兰场,我们在处理一个炸弹客……”
麦考夫从混乱的主语里面勉强理解了一下意思,还没出声抚慰一下语无伦次的下属,雷斯垂德就像是单词有点烫嘴一样,噼里啪啦地把东西倒了个干净。
“那个犯人有点,那什么炫耀心态,就要全程直播、然后,呃,一个突然的炸弹,然后就,在我们旁边,boooooom……”
“夏洛克现在怎么样?”麦考夫问出了他唯一关心的问题。
“他的、嗯,我是说,夏洛克的一只手被炸飞了……”雷斯垂德非常绝望地补充到,“他的零件,在全国观众的注视下,炸得满天开花。”
麦考夫放下了听筒,只是深深地拧着眉,神情看不出喜怒。
站在他身边的两个特工做不到像他一样不形于色,他们在接到了雷斯垂德的电话之后就颤巍巍地打开手机,果然,互联网上面已经炸开了锅,针对这件意外事故的报道和讨论吵得沸反盈天。
“完蛋了,先生,我们暴露了。”特工A夸张地惨叫起来,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
“是啊,先生,完蛋了。”另一个特工应和似的,又把同事的话强调了一次。
“我们的阴谋于昭昭白日下被展露于民众之眼,从此英国政府伟正的形象一泻千里,我们要面对媒体的口伐笔诛,还有领导焦头烂额的指责,首相也会因此而被弹劾下台,那些参与进了夏洛克事件却因为慢了一步没有分到足够的蛋糕的政客,就会跳出来义正辞严地指责首相不讲人权进行反人类实验,接着我们便会被送出去祭天,被流放到一个犄角旮旯去撅着铲子挖泥巴——”
“挖泥巴,先生!”另一个特工伤心地复读了一遍。
“你闭嘴!”哭丧着一张脸的特工A对于同伴的打断仍旧感到异常愤慨,斥责了一句之后才把话题绕了回来,“这是炼狱!先生!那么,有没有什么风景宜人的英联邦小岛来给我颐养天年?”
“我可以自己选择我的墓地吗?不,墓地太贵了,我从法庭上下来之后一定会把我的内裤都赔进去,还是把我的骨灰洒进大海吧,呜呜。”
“撒进大海,呜呜。”
听着面前两个下属的鬼哭狼嚎,麦考夫深吸一口气,额角好像有青筋凸起。
尽管如此,大英政府的声音依然显得平静又温和:“闭上你们聒噪的嘴巴。”
他的嗓音好像被丝绸摩擦过一样柔软,尽管话语的内容根本体会不出来一分一毫的人情味:“如果你们不想现在就被挫骨扬灰。”
这句话的威胁效果立竿见影,两个特工于是只敢在上司背后挤眉弄眼了,颇有几分道路以目的悲惨。
“我要见到夏洛克,立刻。”麦考夫说。
“好好好,遵命,先生!”
两位特工终于被派了实质性的活,瞬间连滚带爬地去开车了,麦考夫坐在位置上面,神情晦暗不明。
片刻之后,麦考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脊梁触到椅背,语气里面柔软的温情却爬不到眼底。
“我亲爱的夏洛克,你可……真让我头痛呀。”
*
当约翰的意识回笼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旁边给苹果雕花的特工A。
“嗨!华生医生,你终于醒了!”
特工A注意到了约翰的动作,眼见病人醒了,他立刻把雕完花的苹果塞进自己的嘴里面,很快活地和躺在床上的病人打招呼道。
约翰只觉得浑身都痛,他倒抽一口气,就连呼吸都放得比平时轻:“夏洛克呢?”
特工A很响亮地吸了一下鼻子,然后夸张地感慨道:“我的上帝啊!华生医生!我以为,你首先要关心一下你现在在哪里!”
身边的这个家伙聒噪得简直像一只喇叭,约翰只觉得原本就不甚清醒的脑袋都一抽抽地痛,特工A还在继续滔滔不绝,有用没用的一股脑全都倒了出来。
“好吧,好吧,虽然你不关心,但是敬职敬责的陪护先生,也就是本人,还是有义务告诉你现在的处境!唉,尽职尽责,是这样的,如果坐在你旁边的是一个没有良心,而且相当恶趣味的家伙的话,他可能会告诉你,在你昏睡的时候有人偷走了你的肾脏——”
“A先生,”约翰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说重点,好吗,请,拜托。”
“好吧,”特工A满脸都是被打断厚没尽兴的沮丧,他扁扁嘴,继续说道,“你再说说你的问题,我会简短一点的,尽量简短,我是说。”
“第一,夏洛克在哪里?”
约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最关心的问题,心脏隐隐抽痛,脑海里面浮现出那个义无反顾奔向自己的身影。
“就像你呆的这个医院一样,他在当然机器人医院,通俗地说,应该是修理厂。”
特工A吊儿郎当的,不过看他的模样,夏洛克应该没有大碍,约翰深吸一口气,把“我想见他”这句话吞进了肚子里。
“我昏迷了多久?”
“差不多一天吧。”特工A的语气非常轻快,“你做了一个小手术,医生们补好了你的几根骨头,接下来只要稍微恢复一段时间,就没有什么问题啦。”
他满不在乎的描述,好像约翰只是擦破了点皮一样,躺在床上的病号本人顿时在肉/体上的痛苦之外又增添了几分精神上的疲惫。
约翰换了个姿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想问什么。
“你说吧。”于是约翰只能无力地把话头扔给了特工A。
特工A蓬勃的表达欲几乎遮掩不住,在得到约翰的允许之后,他立刻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滔滔不绝起来。
“哦!华生医生,我说的都是实话,要知道,你和夏洛克受的伤问题真的一点也不大,在实验室里面有几百只手来给他换!不过你睡了一天,把握不住主要矛盾是这样的,要知道,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足够成百上千的炸弹爆炸了……”
他停下来,嘿嘿笑了几声。
约翰明显感觉有些不对,特工A掏出手机,献宝似的调出一个视频直播。
“他们在干什么?”约翰拧着眉头看一群人扛着牌子在街上游行示威,看背景,似乎是伦敦的市中心。
特工A又划拉了几个视频,全部都是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地方示威,他收起了手机,咧着嘴巴乐:“是不是以为来到了法国?”
约翰都懒得搭理他不合时宜的笑话,他盯着屏幕,看清了那些人举着的木板上面的字,心中大震。
“夏洛克……”
“是的,很遗憾,因为夏洛克在救你的时候,他的手被炸上了天,哈哈,多亏了那位炸弹客的直播,不过好歹夏洛克飞出去的零件破灭了他们蜥蜴人阴谋论……也许那个美国传说该更新了,统治他们的可能是机械蜥蜴人——真的不好笑吗?”
看出来约翰是真的很想揍他,特工A只能瘪了瘪嘴,不情不愿地把话题又拽回来:“我的意思是,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英国政府在进行人造人开发,并且瞒着民众将其投入社会实验了。”
“我要见夏洛克!”
约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特工A没有阻拦他,只是眨了眨眼睛,抬起眉毛,好奇地注视着他接下来的动作:“你还没有意识到吗,华生医生。”
“我能在这里陪着你,而不是在先生、或者夏洛克的身边,就已经说明问题啦。”
特工A的表情很快活,和他讲那些无聊的冷笑话的状态一样,笑容灿烂不见阴霾。
“我们被先生放逐啦。”
*
在实验室里面,刚刚被唤醒意识的夏洛克睁开了眼睛。
“几点了?”
夏洛克扭动了一下手腕来适应新装的手臂,像是没注意到坐在旁边麦考夫的眼神一样,若无其事地询问道。
麦考夫敲了敲还在继续调试数据的电脑,冲夏洛克扬起一个冷淡的笑:“我以为,你应该意识到了你惹出来的事情有多么严重。”
“哦,我不知道,”夏洛克坐了起来,但是他的身子上还插着好些电线,并不方便动作,于是他恹恹地又躺了回去。
“你为什么不把话和我这个无知的人工智能说清楚呢?”
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简直让麦考夫火冒三丈,伞尖轻轻敲了敲地板,麦考夫站起来,围着夏洛克所躺的床绕了一圈。
“好、好。伟大的侦探先生,你的主见已经足够供给你在炸弹客直播的镜头前挺身而出,为什么你不以你那愚蠢的勇气作为能源,稍微预设一下你的举动会引发的对国家公信力的震荡,或者对我们正在进行的军方实验的毁灭性打击呢?”
麦考夫抬起下巴,这是一个相当傲慢的弧度,同时也蕴含着他满心无处发泄的愤怒,他的下属们为处理现在的局势,忙得简直昏了头,夏洛克的修复工作也被选择在了最隐蔽的一处基地里面,大有如果不能解决好这个问题,就直接处理掉他的势头在。
很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夏洛克终于开口了。
“约翰还好吗?”
麦考夫嗤笑了一声,声音更加咄咄逼人。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为了那个退役军医?如果不是他对电子产品确实无知到了一种地步,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给你植入了什么病毒。”
夏洛克抿住嘴唇,神情罕见地有些迷茫。
“……事实上,如果你问我,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不顾一切地冲向约翰,我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垂下眼睛,抬起手,覆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在夏洛克短暂的侦探生涯中,他见过了很多尸体被开膛破肚的模样,在尸体的胸膛里,那个不知疲倦的泵终于停止了它的工作,只是安静地被埋在血肉里面,就好像他手掌覆盖下的躯体一样沉寂。
但是是不一样的。夏洛克清楚地知道。因为那颗心。
所有的尸体,即使他们已经停止了呼吸,那颗心也曾经在他们的胸膛里面确确实实地跳动过,这就是由电子元件驱动的他永远也无法触及到的生命的鼓点。
可是为什么不一样呢,人类的的神经冲动,不也是由电流刺激产生的吗?
夏洛克垂下眼睛,深深地吸入了一口空气,仿生装置会敬职敬责地帮他来模拟呼吸,一种惆怅的、酸涩的、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沿着这呼吸的动作一起涌进了他的身体里。
“我只知道……我不能够失去他。”
“好、好。多么深情。”
麦考夫从牙根里面挤出来一句话:“可是你知不知道,给你换你这些摔坏的零件,就得花多少钱?”
夏洛克安静了,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落在了周围那些兢兢业业的仪器屏幕上,在这个不算明亮的房间里面,那些屏幕上滚过一串又一串的复杂字符,就好像永无止境一样。
即使麦考夫说得再凶狠,自己还是没有被掐掉电藏进仓库里,这已经可以说明麦考夫做了多么大的努力。
“好吧,是这样的,既然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嗯,我是说。”
夏洛克执着地盯着那块屏幕下方的按钮,眼神一动不动,嘴唇却翕张不止,最后飞快却异常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
“谢谢。”
麦考夫沉默了,夏洛克也沉默了,他们俩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某个物件,好像要就这样给看出花来似的。
“别以为一句谢谢就能让我原谅你。”
很久之后,麦考夫才干巴巴地回应。
“我也没指望。”
夏洛克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然后两人继续陷入了这令人尴尬无比的沉默。
“也许我们可以说点其他的。”
在夏洛克出声提议后,麦考夫掸了掸西装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矜持地颔首:“比如说应当如何解决当前的矛盾。”
“呃,是这样的,”
夏洛克再次迟疑了,麦考夫眯了眯眼睛,十指交叠放在胸前。
“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拥有一个应对此事的提案?”
“……并不完善。”夏洛克算是肯定了这个答案,眼神却依然有些闪烁。
麦考夫此时已经恢复了平日深藏不露的模样,他挑起眉毛,语气带出了一些隐约的威胁意。
“我不认为我给你植入的模块可以使你在造成了重大的安全事故后仍旧摇摆不定。”
“好、好,我会告诉你。”
夏洛克抬了抬手,示意自己不会再犹豫,然而他的眉眼还是难掩怪异的神情。
“我只能说,这个不成熟的计划存在实施的可能性……”
*
“你是说,在发布会上……?”
得到了肯定的点头之后,麦考夫抬起眉毛,额头上面堆积的皱纹几乎挤到他高高的发际线那里。他艰难地深吸了一口气,对夏洛克刚刚才解释完的方案评价道。
“荒诞不经。”
面对如此态度,夏洛克也皱起了眉。
“如果情况真的如同你所说的一样十万火急,那么你应当在反驳我之前,先尽可能地用你腐朽的思维稍微理解一下我的方案。”
“我只觉得你的这个提议会把已经是一团乱麻的事情弄得更糟。”
麦考夫的回应相当不留情面,他再次无意识地敲了敲雨伞,这个小动作流露出来了他此刻超乎寻常的不平静。
“我甚至有足够的依据以为你是想用这个异想天开的方案来满足你的私欲——见鬼,你现在已经智能到这种地步了?”
“你不会想听我模拟计算的过程,针对这个问题,我只能告诉你,”夏洛克尽可能地把那些尖锐的词语替换成攻击性不是很强的表述,忍着不耐烦来解释道。
“这是我依据现实推理出来的,就我本身而论的获益最大的方案,就算我是你说的,为了我的一己私欲来妄图推进这个东西……”
夏洛克语速飞快地解释道。
“你不能否认,你,或者说你背后的党派,必须要在人群的怒火把你们吞噬完之前解决这个事情。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先给那些汹涌的民粹一瓢冷水,先让他们停下来,免得被你们的那些什么政敌推波助澜。”
“所以,转移矛盾是目前来说最可行的手段。”
夏洛克两只手的指尖相抵,这是他惯常思考的动作,他就像是之前解决无数个案子的时候一样板上钉钉地下了结论,然后微微扬起下巴,等待着听众的回声。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不是善解人意的约翰医生,而是难交流到了一定程度的麦考夫先生。
看着麦考夫一脸,“你说的我都懂,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方案”的油盐不进的样子,夏洛克突然感觉到了一些前所未有的烦躁。
见鬼。他回忆着之前约翰的所作所为,决定模仿约翰的言行,用几个愚蠢的比喻来做最后的解释。
“比如说,”夏洛克放慢了声音,“杀掉全世界80%的人——听起来好像很过分,可是如果在后面强调一句,他还杀掉了自己的妈妈,很多人就只会关注到后者了。”④
麦考夫觉得夏洛克举的这个例子不仅词不达意,而且还非常地匪夷所思,他情不自禁地提高了一点声音:“为什么?这一点也不合逻辑!”
“哦。”夏洛克满不在乎地挪了挪身子,“大概因为杀掉自己的妈妈是不对的吧。”
“你到底大数据抓取了什么案例。”
麦考夫也肉眼可见地烦躁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面踱步,也许是因为刚才那个糟糕的比喻,夏洛克几乎百分百可以肯定,他那个毛发稀疏的脑袋里面一定又在琢磨着一些,如何调整自己无关紧要的代码之类的破事。
“我需要问你一些问题。”
夏洛克这次是真的想翻白眼了:“希望你第一个问题不是要我写十四行诗,我从来不会写诗。”⑤
麦考夫没有理会夏洛克的讥讽,他停下脚步,注视着夏洛克,很久之后,才慎之又慎地提出了一个简短的问题。
“你怎么看待约翰·华生这个人?”
这个问题就像一颗安抚药剂,一瞬间就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夏洛克垂下眼睛,开始思考起来,就连那一头桀骜的卷毛都安顺了许多。
在思考了好一会之后,夏洛克才很郑重地开口说道。
“我觉得他很……美好。”
“美好?”麦考夫重复了一遍这个形容词,夸张地拧起眉头,“恕我直言,他不过是一个从阿富汗战场上下来的军医,既不高大也没有多英俊,甚至性格也称不上完美。”
被屡次打断讲述思路的夏洛克非常不耐烦,态度恶劣地反问道:“但是这个玩意本身就是你们人类构造的一个主观概念不是吗?”
其实夏洛克早就习惯了麦考夫的嘲讽,但他完全不能忍受自己心爱的约翰遭到如此的挖苦。于是他再次变得咄咄逼人了起来。
“如果你是想从我的提议来推测我的情绪,那么你根本就不应该提出这样的问题——”
“好、好。”
麦考夫扶住额角,打断了夏洛克连珠炮一样的话语,然后露出一个疲倦的、牙疼一样的笑。
“这一年的社会实验已经让你取得了超过实验室实验几百倍的成绩,我相信你已经具备了人类基本的情感和处理特大紧急情况的能力……”
夏洛克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麦考夫的官腔:“不是你给约翰说的:‘需要数据泛用性更强的开放系统来让他进一步学习,甚至于面对一些剧烈波动的情况来检验他的性能维持。’?”
被夏洛克堵了个严严实实的麦考夫抿了抿嘴,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他越来越不想和这个翅膀硬了之后就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工智能说话了。
在一番交流之后,麦考夫勉强也算得到了一个可以交代的答案,不过他是一秒也不想和这位人工智能一起呆了,他向实验室的门口走去,刷完身份卡准备离开,在他半只脚已经迈出了屋子的时候,才头也不回地冲夏洛克挥了挥那把小黑伞示意。
好几层防护的门缓缓合上,在一切即将归于寂静的时候,麦考夫幽幽的话语沿着那道门缝飘进来落在了地上。
“你的计划还是得让其他人来讨论一下,然后才可能给你执行的机会。不过放心,他们金鱼一样的脑子思考不出来什么比你更好的主意,你可以提前写写稿子——至少交一份。”
*
不同于夏洛克和麦考夫两人沉默的谈话,约翰所在的医院超乎寻常地热闹。
但是约翰本人的情绪相当低迷,在他得知了自己已经可能被永久剥夺了见夏洛克的权利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这种颓靡的状态。
而特工A,仍然在旁边无比快活地像个喇叭一样叭叭个不停。
雷斯垂德坐在病床旁边,看两眼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神思不定的约翰,再看两眼没有受到分毫影响的和茉莉高谈阔论的特工A,深感这个世界魔幻。
“是这样的,华生医生……”
雷斯垂德斟酌着词句,向约翰搭话。
“我从,嗯,工作上的渠道得知了一个消息,就在下周,夏洛克会在一个新闻发布会上面,来就目前的这个情况做出一些解释。”
“发布会?”
约翰暗淡的眼底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希望的火光:“你确定……是夏洛克亲自出席主持的新闻发布会?”
“是的。”雷斯垂德肯定道,“政府的官方通知上面清楚地提到了他会亲自来做出解释。”
“我赌上了我下半辈子的职业生涯为你搞到了一个入场资格。”
雷斯垂德把视线投向约翰,神情中带上了一丝背水一战的悲壮感。
“华生医生,接下来……”
他还想说点什么,一声突兀的尖叫打断了雷斯垂德烘托出来的悲情氛围。
“不行——”
特工A以一种异常灵活的身姿扒到了病房的阳台窗子上,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茉莉想提醒他小心,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手足无措地僵在了原地。
“只有一个华生医生的一个入场资格!我是不会带你们进去的!我知道你们很想进去,我也知道我很有手段!但是我如果敢把你们带进去,我的房子会被先生从五个方向拆掉的!”
茉莉完全没见过这么不拘小节的特工,特工A分明方才还在和自己东拉西扯着一个什么话题,在偷听完雷斯垂德和约翰的对话之后,他就猛地一下窜到了窗户上去。
茉莉看着特工A的眼神,都变成了畏缩中带了点惊奇。
“五个……方向?”她喃喃重复了一遍。
“四面墙,还有一个顶。”
雷斯垂德很悲伤地用两只手搭了一个房顶的形状,好像马上要被拆掉的就是他的房子一样。
“差不多得了。”
温声细语地和茉莉解释完之后,雷斯垂德转向特工A的方向,咬牙切齿地剜了他一眼,然后重重咳嗽了一声:“没人看你演!”
根本没有人去拽着特工A一定要他去发布会,抱着柱子的特工A悻悻松开了手,然而还要固执地把最后一点表演完。
“哼,无趣!但是看在你们如此诚恳的份上,我只能勉为其难,陪你们一起去了!”
回应他的是来自雷斯垂德的一个大大的白眼。
“约翰……”
茉莉担心地望了躺在床上的约翰一眼,约翰冲她笑了笑,好像在听说了雷斯垂德的消息之后的短短的几分钟里面,他就又充满了勇气一般。
“别担心,等到那时候,总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的。”
他故作轻松地安慰道,好像是在对茉莉说话,又好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时间很快就到了发布会上,除了约翰之外,雷斯垂德自己也用苏格兰场的名额进了会场。
发布会的现场早已人满为患,是雷斯垂德带着约翰左突右绕才艰难地挤了进去。
面前一堆人挤挤攘攘的脑袋,约翰甚至连夏洛克的脸的都看不到,他正垫着脚,想方设法地往前面张望的时候,周围的音响里面突然传出了声音。
在一段无关紧要的说明之后,音响里面又是一阵窸窣,人群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渐渐安静了下来。
约翰熟悉的声音以一种陌生的形态响彻在整个会场,夏洛克的声音很平静,他的语速比平时缓慢了许多,每一个词咬得很清楚,两句话之间甚至还留有好一段空隙。
“我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一个没有心的铁皮人。”
“很感激各位能拨冗来倾听我的演讲,同时也请原谅我的冒昧,让我先把最后的结论摆到前面——我想用这次的机会,来向约翰·华生先生求婚。”
手上还打着石膏的被求婚对象,在人群中傻在了当场。
“虽然我知道可能有点突兀,也请各位不要因为我演讲的主题就认为我和约翰·华生医生已经板上钉钉,我在此申明,我接下来要进行的只是我单方面的表白,与华生医生无关。”
这个礼堂里面的大屏幕终于派上了用场,夏洛克姗姗来迟的脸宛如演唱会的明星一样被放大了无数倍,投影在了屏幕上面供所有人观看。
整个礼堂没有夏洛克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话,只有相机拍摄的近乎疯狂的咔咔声来提醒人们现在出于一个多么惊世骇俗的境况。
“事实上,我在爆炸案发生之后直到现在,都还未能与他通过一次话或者见过一次面。”
夏洛克眼神平静地扫过摄像机,他就像一个分毫不怯场的明星一样站在最众星拱月的地方把事情娓娓道来。他也确实有这个影响力,如今全世界的媒体都在转播他的直播,无数的人们都在此刻,在网络构建起来的世界里面山呼海啸一般安静地沸腾。
是雷斯垂德低低的感叹声把约翰唤回了现实,特工A挤到了他们旁边,打着手势和被推搡到的旁边的呆愣的人道歉,茉莉紧随其后站了过来,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地望了约翰一眼。
台上的夏洛克对他引起的人们心中的狂澜浑然不觉,他只是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就继续说了下去。
“你们都已经知道我了吧,约翰的博客把我的破案过程写得很详细,你们也应该都浏览完了那些被他记录下来的我和他的冒险,这样也对我和他有了一点基本的了解。”
“也许你们会觉得奇怪……我,一个人工智能,居然想向一个人类示爱,甚至求婚。就连我自己在那一起爆炸案发生之前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夏洛克笑了笑,镜头也转了一个方向,切换成了他的面部特写。
“从前的我也盲目地迷信逻辑带来的精确感,这同时是我选择侦探作为职业的理由之一,从那些案件的现场寻找线索就像为一道数学题拼凑数据,一步又一步环环相扣地运行下去,直到最终得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可是直到现在,我也很难重构起爆炸事故发生的时候,我向约翰飞扑过去的时候的情景。这是完全在我计算之外的意外,当时我在几毫秒内就算出了几百上千个答案,但是最后我只是扑过去,把他摁倒。”
“在这件事上,我选择了一个最不合理的方案。”
“炸弹客其实是我和约翰这段时间来难得一起处理的案子,在之前,我正在为我们彼此之间的不理智举动苦恼不堪。”
“我难以理解我偶尔会出现的一些行为,我当时说服自己这是我为了融入社会而对周围人的模仿,经过判定,我的行为与处于‘焦虑’情绪下的人类有超过80%的相似度,约翰提议我们需要一段距离,可是这段时间的隔离使得我的行为活动出现了更大的问题。”
“我一度以为是我适应了约翰作为我的助手,所以他的离去对我的工作造成了影响。但是事实上,我回忆了我和他之前经历过的所有案子,发现他其实和其他助手一样都跟不上我的推理。”
人群中传来稀稀落落的笑声,约翰一阵无语,紧张的心借着夏洛克这个冷笑话终于落回了胸腔。特工A都快笑傻了,又不敢闹出太大的声音,只能揪着雷斯垂德狂摇。可怜的探长又想起了自己被斥为拉低了整条街的智商的时候,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狠狠给了特工A一拳头。
“他就算在这个时候也还要炫耀……”茉莉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还是盯着大屏幕不敢移开。
“我意识到约翰对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这样我终于可以解释我一系列反常的反应。我不想看见约翰受伤,即使我可能有更加理智的应对炸弹客的手段,所以我只能扑过去,把他摁倒,即使这会导致我自己的零件被炸得满天开花。”
夏洛克停顿了一下,抬头扫视了一圈下面的人群,然后才继续开口。
“人工智能的设计过程中要参考一部分的脑科学神经技术,但是深度学习并不能和人脑等同,我们可以在其中找到人和机器的相似性,同时也不会否认两者之间存在的差异。”
“我可以在此逻辑清晰地与所有人对话,为什么不能被称为一种生命呢?我只不过与碳基生物采取了不同生命活动方式罢了,我不能很好地解释清楚我的运行逻辑,就像人类尚且无法解释清楚自己神经机理的运行逻辑,在这种情况下,与硅基生命求同存异又有何不可呢?”
最后一个词掷地有声地落下,镜头也似乎和所有人的呼吸一样停滞了一秒之后,才匆忙把对夏洛克半身的捕捉切换到脸部去。
夏洛克低沉的嗓音在扩音器的帮助下被扩大了无数倍,他抬起了头,直视着面前黑漆漆的摄像头,投影设备也忠实地把他的眼神显示在了屏幕上。
随着夏洛克演讲的推进,人们好像可以从他那双色泽浅淡的眼睛里面读出来一种深沉的,不同于那冷静的虹膜颜色的热切的情感。
“一个孩子,会在自己的亲人的帮助下蹒跚学步,就像童话里面没有心的铁皮人也能随着女孩的冒险,最终完成自己的蜕变。我方才讲述的东西听起来似乎也是一个童话,一个人工智能,在人类的引导下学会了如何去爱。”
约翰看不见夏洛克的身形,只能静静地看向面前模拟的光屏,他知道有很多的人和他一样通过这样技术的桥梁注视着夏洛克,尽管他们经历的是完全不一样的晨昏昼夜。
不一样的。约翰想。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从未跃动得如此激烈。
屏幕上,夏洛克的眼睛好像透过了人群,和约翰在半空中相撞。
“综上所述……约翰·华生医生,我想,我可能是爱上你了。”
*
在房间里面,电视实时转播着夏洛克惊世骇俗的演讲,坐在麦考夫对面的女人低头看着手机,浏览着网友对于直播的反应。
性少数群体的代称像长长的咒语一样一遍又一遍地从视线中闪过,人造人和人、自然和权益,每一个话题单独拎出来都可以在平常掀起腥风血雨,网友们简直吵翻了天,大段大段的争辩看得人眼花缭乱,其中不乏谩骂和攻讦。
女人显然对于现在的沸腾得失去思考意识的网络状况很满意,她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抬起头,对麦考夫赞誉道。
“不错的主意。”
麦考夫心情很好地勾了勾手指,指尖下的雨伞在地面上舞蹈似的转了一个小小的圈。
“谢谢夸奖,但是这并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设计了一个有主见得过分的人工智能——你知道的,他总是这样。”
女士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面翻了个白眼。
麦考夫这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偏偏她还没办法反驳。所以她只能强颜欢笑地弯了弯嘴角,硬邦邦地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夏洛克……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军医吗?”
“我不知道。”
麦考夫耸了耸肩膀:“可能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洛克已经领先很多人类了,比如你,还有我。”
说完,他抬起头,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哦,女士,你就像一位严肃的女神,背后戳着一个冰冷的牌子,我看见,上面似乎写着一句话:‘智者不入爱河’?”
这个笑话并不能给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增添上任何一分诙谐的气息,麦考夫维持着面上漫不经心的笑,心里面思绪漂浮,琢磨着也许可以把那个聒噪的特工调回自己身边来。
“人类猜忌、贪婪又多疑,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之下,爱情早已显得越来越微不足道。也许正是由于许多人对于那些现世难觅的美好爱情所产生的由衷的向往,夏洛克的演讲才能取得如此出乎意料的成果——真不错,不是吗?”
对面的女士维持着严肃端正的坐姿,一言不发。
麦考夫露出一个浮夸的假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现在能够在这里坐着说话,而不是被抓到法庭上准备审判,正是夏洛克美好而纯粹的爱情的结果啊。”
“你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爱上了那个军医。”听完麦考夫的场面话,那位女士冷静地总结道。
“是的,是这样的,”麦考夫笑得浑不在意,“我只需要达到我的目的。”
黑衣黑裙的女人视线在麦考夫身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开口:“转移公众的视线……让那些民众不要再把目标放在你主持的这个,违背伦理,悄无声息地投放进社会进行实验的军方研究上。”
“这样一来,靶子就从政府问题变成了性少数群体的权益,或者夏洛克这样的人工智能究竟应不应该被当做人被同等对待……一个明确的问题被分散成了一堆可以一个世纪也讨论不出来的东西。”
“打得一手好牌啊,麦考夫。”
理清了逻辑之后,那位女士淡淡地赞叹了一声,缓慢地鼓起掌来,坐在对面的麦考夫继续假笑,顾左右而言他。
“可太客气了,女士。我说过了,这都是夏洛克的主意。”
“麦考夫,太聪明了。”
那位女士的言语中还流露出来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可是你知不知道,要为你处理这些麻烦的,后续的部门又是谁下辖的?”
“这就不是我的职能范围内的问题了。”
麦考夫的眉毛抬高,因为惊讶而眼角张开,神情显得无辜又真诚。
“你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夏洛克的主意,在编写他的程序的时候,我尚且不能做到面面俱到,更何况毫无经验的他来做事,存在一些细小的纰漏……也是在所难免的嘛。”
在女士被堵得拂袖而去之后,麦考夫坐回了原位。在重归于寂静的房间里面,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接着麦考夫无比轻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安排好了桌面上那堆厚厚的,把每一笔应该支付的欠款都解释得明明白白的账单的去处。他一边说着电话,修长的手指一边隔着一张硬质的卡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嗯,把夏洛克的维修账单一起寄给约翰,记住,收件人是约翰,不是夏洛克。还有一张贺卡,夹在汇总结束的最后一页。”
“贺卡是做什么的?我以为你不至于常识缺乏到这种地步,当然是为他人展现自己的问候和祝贺。”
麦考夫说着,指尖慢慢停了下来,摁着所提到的那张贺卡。它苍白、朴素,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画,就连上面写的字也流畅得甚至可以称得上随意,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祝贺的心意。
整张卡片上面,只有一句用花体写就的没有落款的话。
“我要得到一颗心,因为心能使一个人幸福,而幸福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⑥
麦考夫合上了文件,就像读者合上了一本厚厚的书籍之后一个故事落下帷幕,在这个故事里面,跟着多萝西披荆斩棘的铁皮人在奥兹处求得了自己的心,变得勇敢、正直而富有情谊,然而童话永远是不会有结局的,结束的只有记录,不是他们的故事。
长长的《绿野仙踪》在多萝西离开了奥兹国之后还在前进,夏洛克也是如此,他在不为读者所知的地方继续着自己和约翰妙趣横生的冒险,他拥有了自己的心,那段长长的、长长的铁皮人的爱情故事,不过只是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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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都是武大的《人工智能》慕课里面的过刊论文
①《中国计算机学会通讯》第13卷第4期(2017年4月)
②《中国计算机学会通讯》第13卷第1期(2017年1月)
③鲁棒性释义参考搜狗百科
④巨人梗,谢谢你,谏山创
⑤图灵测试的经典问题(百科告诉我是经典),据说是图灵亲自拟定的示范性问题。
问:请给我写出有关“第四号桥”主题的十四行诗。
答:不要问我这道题,我从来不会写诗。
⑥来自《绿野仙踪》
最为我们熟知的那个奥兹国的巫师的故事只是第一部,由于孩子们太喜欢这个故事,作者写了一部又一部的续集,全集有足足十四本
最后的小夏的演讲写得我像在描绘TED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