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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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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始枯了,扔吗?”姚又言问。
他捡起几片干枯卷曲的细窄叶片,扔到垃圾桶,其他的等梁亭处理。
““等会儿,我来。”梁亭刚刚结束跟对面代理的对话,收了两百块转账——原本是谈好佣金一百,扣掉返点十块的,但代理觉得“万类”的粉丝们挺捧场的,并不排斥这样的推广,顺水推舟提了多挂一天的需求,也不扣返点了。
这单已经执行完毕,两百块到账,这是万类的第一桶金,是梁亭在家赚得第一笔钱。
他放下手机,去收拾那些不如五日前灿烂的花。花茎被抽出来,梁亭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剪掉每一枝底部泡到腐软的一小节,然后用绳子把它们分别绑起来,另一头绑在衣架上。
一排花倒着系在衣架上,梁亭踩着塑料凳,把衣架挂在窗台上。
他回头踩向地板时,姚又言已经倒掉了塑料瓶里的水,冲洗了剪刀。剪刀是昨晚他在外面买回来的。
昨晚雨已经停了,速食吃光了,姚又言去买的。
“我看到叶子变色了,这个,你应该能用上。”他提着东西回来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梁亭心情很复杂。
谁会忽然买一把老式的不锈钢剪刀回来呢?不是文具剪刀,也不是厨房剪刀,是放在超市角落架子里的,被人遗忘很久的老式裁缝剪刀。
当时梁亭诧异地问,“你从哪里买的?”
“就是借口那家小超市,我买完饭回来的路上,忽然想到,就进去问了问,那老板子啊打电话,指了个方向就叫我自己去找了,翻了好一会儿,那个架子上的东西都落了好几层灰,我弄得一手脏。”
姚又言摊开灰扑扑的右手手心的样子,看上去孩子气了不少。
梁亭觉得心头有一种怪异的热感传来,起初他以为那是震惊,转而发现不是,好像姚又言不定时出现的细心,总是有这种怪力,仿佛真有根线牵动着心脏一脚,轻轻拉一下的那种,引起似有若无骚动。
隐隐作祟的还有羞耻心。
万类好几天没更新了。
姚又言出去的这二十多分钟,梁亭挖空脑子,想了一个更新的办法。他把整个房间看了一遍,视线戳在那瓶花上,被自己的想法烘热了脸。
姚又言出去买饭很快就要回来了,没时间耽误了。
怎么独自一人在这房间里,还这么偷偷摸摸的啊……梁亭一拍脑门,服了自己,甩甩头就开始脱衣服。
系着小结的灰色卫裤依然穿着,上衣脱下来了,他把花小心地拿出来,叶子掉了一片。
他手机摆好,定好延时摄影十秒钟,平躺在床上,把花苞头铺在胸口,湿润的花茎戳着他的肚子,沁凉的水滴沾在皮肤上有点痒。
照片拍好,截掉不要的部分,梁亭把照片上传,把花照原样摆回去,套上衣服。
“开始枯萎、依然灿烂的花。”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这种形容,他直接些写在了那条更新里。
于是,看着姚又言那只为了找剪刀而沾满灰尘的手的时候,梁亭觉得害羞,隐秘的害羞——明明姚又言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偶然想起,然后带了一把修剪花枝的剪刀回来,并不知道这花枝十分钟前被如何摆放在裸露的皮肤上。
其实不用担心,姚又言本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还给自己买那一堆工具。
只是,姚又言在的时候,总是没法进行的,这种事,只能自己偷偷做吧,即便这内容原本就是为了公开出去的。
“这些花,晒干之后会变成黑色的吗?”姚又言问。
“不会,会变色,但不会全部变成黑色,可以分辨出不同色彩,只是没有原本那么鲜艳了。”
“那也不错。”
有一个白天过去了,姚又言的心事挂在脸上。
夜还没深,梁亭在床上坐着看自然地理的最新纪录片,这一集里出现了很多植物,他看得投入。
姚又言又在玩他的填字游戏,通关进度堪忧,叹了一口气。
这叹气不是因为游戏,梁亭听出来了。
“怎么了?这两天都心情不好,因为下雨?”
“不是。”姚又言把手机一扔,埋头趴进枕头里。
这幅模样也不知道是学自己还是学的别人,“那怎么了?”
“录取结果很快就要出来了,学费没赚到一点。现在赚到的一点钱只够吃喝,虽说查到录取结果,离正式入学还有很久,但总觉得,剩下那个很久,也会这么难。”
梁亭也跟着沉默,他没法安慰,安慰又不能变成真金白银。
“没钱怎么办啊梁亭?”
“我赚了两百,我那个账号,”梁亭不知道他会不会介意自己这么直白的提起,所以说得小心,“两百够我们吃喝几天了,能换一天是一天。我还有一笔没动的余钱,是保底的,下个月的房租至少够了,别太担心。”
他也是捉襟见肘,但是他相信,有一点时间去挣扎,就还不算走投无路。
姚又言坐起身,“你是不是怕我提起?你不用怕,我给你买了那些东西回来,就是支持你。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其实怕你太不好意思,才不问你,但我其实有点点想问。”
梁亭挑眉,眼神在说,真的?
“那你也不用怕,你可以提,这样我们都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就不用互相试探了。”
姚又言抿着嘴,想问什么,盯着梁亭等他点头。
“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拍视频的时候,你习惯吗?你会紧张吗?怕不怕?”
“怎么这么问?”
“除了害羞,做以前没做过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的事,总会紧张吧?但你又是不肯说的性子,所以我问问你,推着你说一说。”
梁亭也把手机放下,“不习惯、会紧张、也会害怕,很多复杂情绪都有,但手就是这么犹豫着伸下去了,腿就是犹豫着打开了,眼睛会犹豫着闪动,会忍不住吞咽口水,紧张,但没法求助。”
“别担心。最初担心我出去卖,现在又担心我过不去心理这一关?我不会的。刚刚那样说了一通,很矫情,所以之前我不说,而且我说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梁亭苦笑,“这是没有人可以求助的事情。”
姚又言摇头。
“嗯?”
“这不是没有人可以求助的事情。”
梁亭猜得到下一句可能是什么,但不太相信姚又言会说出口,只好略带忐忑地假装平静。
“我可以帮你。”
姚又言的眼神里,没有刚刚的关于钱的担忧,只剩下各色混杂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