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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宋昱刚走出小区门口,便一眼望见了不远处一辆极其拉风的迈巴赫,见他来了,还十分嚣张地冲他鸣了几声喇叭。
      宋昱一挑眉,一把拉开车门把包扔了进去:“装不死你。”

      陈诠倚靠在驾驶座上,一转头,只见对面的人穿着简单的针织衫休闲裤,脸上还架了副几乎挡了半张脸的大框黑墨镜。
      再一抬头,望见了头顶密不透风的阴云。

      “哟 ,”他忍不住吹了声讥诮的口哨,“宋大少爷打算去哪晒紫外线呢——对流层还是臭氧层?”

      宋昱拉好安全带,在墨镜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没回去和你爸妈住啊,怎么搬回这儿来了?”看着身边的人坐上车,陈诠打量了几眼眼前的小区。
      宋昱耸耸肩:“自己住总归是方便点。”
      这套公寓是之前他父母为他读高中买的学区房,离公司也不远。回国之后他就搬到了这儿,虽比不上之前的别墅豪华,但一个人住也足够舒适的了。

      陈诠简短地哦了一声,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方便你带人回家是吧。”

      脑海里顿时闪过了自己昨天的胡话。沉默,沉默是今早的宋昱。
      他战略性地推了推墨镜,不动声色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陈诠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便开始发动车子。
      空气一时间只剩一片静默。

      而直到车子行驶出了一小段距离,宋昱才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等下,我们去哪?”
      陈诠目不斜视,嘴角微微一翘,笑得十分高深莫测:“一个好地方。”

      没几分钟后,车便稳稳地停在了目的地。
      宋昱抬起头,瞳孔中闪过惊讶与恍然。
      这是他们的高中。

      “来这儿干嘛。”宋昱收回目光,神色有些僵硬。
      陈诠屈起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还记得阿婆面馆吗?”

      宋昱当然记得。
      如果说自己和陈诠能就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物进行持续不休的争论,那么余下的能让他们罕见达成一致的百分之一的只有一样东西——
      高中校门口的阿婆面馆。

      上高中那会儿,校门口的餐饮店开了整整一溜儿,为了骗走学生们手里为数不多的零花钱,各个还都五花八门使尽招数,种类花样简直让人眼花缭乱。而阿婆面馆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店里的菜单上就没有超过二十块钱的,便宜之外还极其实惠,份量多得要拿盆装。宋昱胃口不大,有时候碰上食堂的饭菜实在寡淡,就拽着冤大头陈诠溜出去分吃一碗大排面。
      也得亏面的味道确实诱人,陈诠这冤大头当得也心甘情愿。

      阿婆面馆店如其名,店主就是个六七十岁的阿婆,头发虽有些花白,但是精神矍然。
      后来他们来吃的次数多了,阿婆还总是慷慨地多送他们两个卤蛋。

      不得不承认,在他们鸡飞狗跳拌嘴斗舌的高中生活中,屈指可数的休战时刻几乎都出现在友谊面馆的桌前,浸泡在一碗浓油赤酱的面汤里。

      “回来了当然得吃点最正宗的中国味,”陈诠理直气壮地耸了耸肩,然后笑眯眯地歪过头,“怎么样,是不是挺惊喜的?”
      “也就那样吧。”宋昱下意识和他唱反调,身体却诚实地打开了车门,有些急不可耐地朝面馆走去。

      正值工作日,面馆里没什么人,老板阿婆依然精神气十足。
      时隔几年,当宋昱再次坐在有些破旧的木桌前,看着面前两碗刚端上来的大排面时,不禁由衷地感叹陈诠这孙子还挺会挑地方。
      他几乎不用吸鼻子,就能嗅到面汤浓郁且放肆的芳香,在国外饱经了多年风霜的中国胃在这一刻终于忍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

      “还是老样子,十五块钱一碗,”陈诠朝着请客的某人扬了扬嘴角,“怎么样宋老板,对你够意思吧?”
      “是是是。”宋昱难得顺着他的意,真情实感地点了点头,然后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板似乎延续了一贯的业界良心,桌上的碗看着依旧大得像个盆。

      宋昱这些年身高窜了一些,自认为食量增加了不少,自然也不可能再和陈诠分吃一碗,然而他终究是低估了老板不要钱似的分量。美滋滋地享用了三分之二过了把瘾后,接下来的每一口他都逐渐开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看着手下还剩不少的面条,束缚在不能浪费的想法和对于学生情怀的尊重里,宋昱斟酌片刻,决定继续努力地往下咽。
      艰难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他瞥一眼对面仍神色自如地嗦着面条的陈诠,终于忍不住默默腹诽。
      这孙子从以前开始就胃口大得能吞下头牛——居然还一直能保持这种瘦而不柴的体型。
      在吃面的间隙里,他用挑剔的余光不动声色地瞟过陈诠挺阔的肩和宽松衣袖下紧致的手臂线条,也不得不勉强承认这人身材确实不错。

      “吃不下就别硬塞了。”头顶冷不丁落下了一句话。
      宋昱一顿,微微抬起眼眸,只见陈诠利索地伸过筷子挑起自己碗里的面,然后嫌弃地瞥他一眼:“少打着吃面的幌子偷看我。”

      “放屁!”被抓包的宋昱一阵心虚,当场脸红脖子粗地进行反驳,“我,我是看你牙上有菜!”
      陈诠淡定地喝了口汤:“这是大排面,里面没菜。”
      “……”

      宋昱被哽住了一秒,下意识想再反驳几句,然而看向低头挑着面的陈诠,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无数次分吃面的场景逐渐相融,心中某处地方莫名变得柔软了下来,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于是宋大少爷的嘴唇开合了半天,最终只是在对方好整以暇的目光中讪讪地舔了舔嘴唇,然后踢了踢他的凳子。
      “喂,你怎么想到要来这儿的?”

      “拯救下你历经洋餐折磨的胃呗,”陈诠漫不经心地挑起一口面,“正好我也有点怀念了。”

      “你毕业后有再来过吗?”宋昱问。
      “偶尔来过几次,”陈诠回答,“但次数不多。”

      宋昱长长地噢了一声,然后突如其来地想到了什么。
      “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的?”

      “是啊,”陈诠压根没听出话里有什么深意,理所当然地挑挑眉,“不然呢?”

      早已在心底蛰伏了一会儿的小尖牙在此刻忽然不受控制地刺破了表面,冒出了一点不可言说的恶意。宋昱望向对面那人,慢吞吞地弯起唇角:“没带你那小男友一起?”
      只可惜,这句本想显得不以为意的疑问,却一不小心没控制住语调的走向,陡然染了几分挑衅和尖刻,最终剑走偏锋成了阴阳怪气的质问——还莫名带着些酸溜溜的呛人。

      尾音刚落地,说话的人便即刻品出了语气的不对劲,顿时懊悔得想一口咬了自己的舌头。
      他也搞不懂为什么,陈诠那位自己甚至脸都没记住男朋友,似乎总能引起他情绪小小的失控。

      陈诠显然也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敌意,怔了一秒,他挑起眉:“你好像不太喜欢他?”

      像是极力掩盖的心事倏然被戳穿,宋昱耳根子一烫,刚想骂一句放屁,就见对面那人两眼轻轻一弯,笑得格外纯真无害:“不应该啊,他不是你‘很可能会睡过’的类型吗?”

      ……得,这出叫自己挖坑自己跳。
      宋昱此刻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丰富得可以媲美面前那碗醇厚的汤。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对方,嘴上依然强行找补:“睡过太多就腻了。”

      “这样啊。”陈诠点点头表示理解,嘴角的笑容却越发意味深长。
      宋昱刻意无视他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你们怎么认识的?”

      陈诠倒也点到为止,收敛了调侃的笑意,抬抬下巴,直截了当地抛下了两个字:“相亲。”
      宋昱一脸惊诧,不由得脱口而出:“你家里急疯了?”

      陈诠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我家那老两口现在佛系得很,巴不得我赶紧和哪家合作企业的继承人喜结连理再继承家业,他俩好放手公司安享人生去。”

      我不也是企业继承人吗。
      宋昱脑海中莫名其妙冒出这一想法,一时间自己都愣怔了一瞬。然后,一些记忆里的画面忽然很不逢时地冒了出来。

      那应该是高中的某一节语文课,坐他右边的陈诠屁股刚贴上凳子,就看见了自己桌面上一袋子零食和贴在最外面的爱心纸条——来自隔壁班那位最近正在狂热追求他的班花。
      陈诠明里暗里已经拒绝了很多次,然而那位恋爱脑上头的少女大有不搞定他不罢休之势,软硬不吃的同时近乎虔诚而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
      陈诠愁肠百结地叹了口气,将桌上的零食袋往桌肚里一塞,盘算着下课找个关系好的女同学给送回去。

      “还叹上气了。”冷眼旁观的宋昱挖苦他,“人姑娘对你如此无私奉献,早点接受人家得了。”
      “关你屁事。”陈诠一如既往地反唇相讥,顿了顿,语气带上了点少有的认真,“我可不想当爱情里的上位者,谈恋爱又不是施舍。”

      宋昱微微一怔,耳边徐徐传来了讲台上语文老师的声音。
      “同学们,把书翻开,今天我们来上舒婷的致橡树……”

      春天刚刚转暖的风拂过窗外枝桠上的新叶,一不小心惊扰了枝头的麻雀飞离,带起一阵呼啦啦的轻响。
      婉转悠扬的朗读声中,陈诠指向课本,上挑的眼尾斜瞥向他:“看到没,谈恋爱就要谈这种势均力敌的。”

      宋昱顺着他的手看去——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

      陈氏集团的陈总和他那位身为企业继承人的男友,会是势均力敌的关系吗?
      宋昱突然丧失了继续追问的兴趣,那口还没完全咽下去的面好像也堵在了嗓子眼里。

      对面的陈诠依然神色自如地吃着剩下的份量,碗里也差不多快见了底。
      宋昱沉默地等待片刻,然后挥了挥手叫人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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