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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罪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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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CU里不断传来呜咽声——是纪念。
纪悬不断的拍打着玻璃窗,这样试图让纪念的意志力强一些,等到他进去救她。赦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纪悬,乖乖听我的话,你妹妹就不会有事。”温热的呼吸洒在耳畔,ICU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监护仪微弱的绿光,却听不见纪念半点声音。
纪悬的手刚按在门把上,后颈突然贴上一片温热的皮肤,带着熟悉的、混合着金属与冷香的气息。
“急什么?”赦临的声音贴着他的脊椎往下沉,手臂从他腋下穿过,轻轻搭在门把上,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纪悬的手背。两人的手就这么交叠着悬在门把上方,像在共握什么秘密,“她现在还好好躺在里面,每根骨头都摆得整整齐齐——只要你不动歪心思。”
纪悬的肩膀绷紧了,能感觉到赦临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呼吸扫过他的耳尖,带来一阵战栗。
“让我进去。”他的声音发哑,试图推开那只碍事的手,却被对方反扣住手腕,按在门把上。
纪悬猛地回头,鼻尖差点撞上赦临的下巴。对方的金色瞳孔近在咫尺,映着他眼底的急切,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纪悬的颧骨,动作亲昵得近乎狎昵,“只有你自己找到锁,亲手打开它,纪念才能从里面走出来。若是半路走了岔路……”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纪悬紧抿的唇,落在ICU紧闭的门板上,声音轻得像叹息:“里面的监护仪我会亲手关掉它,到时候她的骨头会顺着床缝渗进地板,你再想捡都捡不起来了。”
纪悬的手腕被攥得更紧,门把的凉意透过掌心渗进来,与赦临指尖的温度形成诡异的对比。对方的手臂还环在他身侧,姿态亲昵得像在拥抱,却用最温柔的力道,将他困在门板与怀抱之间,退无可退。
“听话,”赦临低下头,唇离他的额头只有寸许,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等你找到了一切,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把她带出来。”
说完,他松开手,指尖最后在纪悬的银链上勾了一下,转身隐入走廊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在空气中荡:“别让我等太久,也别让纪念等成一堆碎骨。”
“宝贝,我会为你留下入口。”
纪悬猛地转头,他愣住了。
不见了……
骨母、骨塔、ICU、纪念…还有赦临,都不见了…他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
但一切好像变得不太一样,客厅暖黄色的灯光变成了刺眼的白光,桌上纪念的照片都变成了他自己,那张他与妹妹的合照变成了…他和赦临?
这会是入口吗?
纪悬越想越气,拿起那张相框狠狠的砸在地上。玻璃破碎,零零散散的散落在地板上,赦临的面孔完好无损的躺在那,那么的鲜明,那么的令人厌恶。
“赦临——!”
就在纪悬胸口起伏、眼眶泛红的瞬间,地上的玻璃残渣忽然泛起幽蓝的微光。那光芒起初微弱如萤火,转瞬便如潮水般蔓延开来,每一片碎玻璃都成了光源,在地面上勾勒出奇异的纹路。光芒越来越盛,渐渐汇聚成一个旋转的光圈,边缘流淌着星屑般的流光,散发出既陌生又蛊惑的气息。
光圈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开一道裂口,隐约能看到对面是翻滚的星云和深邃的黑暗,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引力从中传来,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纪悬怔住了,方才的怒意被突如其来的异象冲散,只剩下满心的震惊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脚下的碎玻璃仍在发光,映着他苍白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指尖,在这光怪陆离的景象中,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此刻只剩下被命运拨弄的错愕。
纪悬转头看了眼这窄小的屋子,又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的“黑洞”上,他踏了进去。
脚下的触感陡然从冰凉的地板变成湿润的泥土,纪悬踉跄着站稳,抬头便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
一座巨大的玻璃穹顶笼罩着整片区域,穹顶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穹顶内却亮如白昼——数盏悬浮在空中的光合作用灯散发着刺眼的白光,光线穿透玻璃,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而被这光芒滋养的,是一片诡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植物园。
这个温室很大,被植物包裹散发出清新的泥土味,藤蔓像活蛇般缠绕着金属支架,叶片边缘泛着猩红,每一片都在微微颤动,仿佛呼吸。
更可怖的是那些形似捕蝇草的植物,巨大的叶片张合间,竟发出细碎的、模仿人类的低语:“……进来了……新的……” 声音嘶哑又尖利,像是无数根细针在刮擦耳膜。
纪悬低头,才发现脚下的土壤并非寻常的褐色,而是掺杂着灰白色的颗粒,指尖捻起一点,那细腻的质感和隐约的腥气让他心头一沉——是骨灰。这些植物,竟是以亡者的遗骸为养分。
滋滋滋——
好像是金属电流的声音。
电流声过后,是一个冷漠的青年音色:“欢迎来到《深渊温室》副本,本场任务:寻找真正的植物果实和副本设计者。”
“本次为您匹配到三名队友,将在三秒后传送到此。副本难度系数:三颗星。生死不论。”
“祝您好运。我是亥络婴。”
生死不论……
“哎呦!摔死我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喊。
纪悬闻声看去,发现有三个模糊的人影从植物园外的树林里走出。
“你们看那,有个人。”
名叫小鹿的女孩从灌木丛中钻出来,马尾辫上沾着几片发光的孢子。她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沾满泥点的卫衣,脖子上挂着一个老式拍立得相机。
她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高瘦青年,黑色冲锋衣的兜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锋利的下巴,手中把玩着一把蝴蝶刀。另一个是戴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白大褂下摆撕成了布条,正用止血带缠着手臂上的伤口。
“新队友?”兜帽青年抬眼打量纪悬,刀尖有意无意指向他的肩膀处,“谈荧。”
“阿深。”中年男人推了推眼镜,目光在纪悬脸上停留片刻,“你身上有赦临的气味。”
纪悬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像一根针,精准刺入他记忆中最疼痛的部分。ICU病房里冰冷的威胁,出租屋照片上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赦临。
小鹿蹦跳着凑过来,拍立得突然“咔嚓”一声。相纸吐出来,显示的却不是眼前场景,而是一间摆满培养皿的实验室。
“奇怪,又失灵了...”她嘀咕着把相片塞进口袋,对纪悬伸出手:“别理这两个怪人,我是小鹿!”
纪悬礼貌的点点头:“纪悬。”
谈荧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手表,在屏幕上不知道在操作什么,“副本开启时间23:23,结束于明天的23:23。”
又是这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时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小鹿拿着照相机在植物园门口这拍一张那拍一张。他们不能盲目的进去,那个叫亥络婴的破系统都说了“生死不论”,说明还是会威胁到生命的。
四人在门口分散开,每个人都在思考方案。纪悬蹲在墙角,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喃喃自语:“真正的植物果实……是果中果吗?”
谈荧从背包里取出电脑,在调取植物园内的地形图和监控。植物园不像表面看起来是一个大型温室,温室尽头有一扇门,阿深觉得极有可能门后别有洞天。
“我们得进去。”纪悬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边缘,那里的血迹还未干涸,“亥络婴说需要找到真正的植物果实和副本设计者。如果赦临与这里有关...”
“那就更要小心。”谈荧合上电脑,从背包抽出两把短刀,“根据热成像,东侧植被最稀疏,可能有监控盲区。”
阿深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试管,将试管里的蓝色液体滴在眼镜片上。透过变色的镜片,他指向植物园深处:“那里有能量反应,像是个...培养舱?”
四人谨慎地踏入温室。诡异的是,当纪悬靠近时,那些蠕动的藤蔓竟主动退开,形成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的泥土上,荧光蓝的菌类拼成箭头形状,指向东侧。
“它们在引导你。这可太酷了…”小鹿举起拍立得对准菌类箭头,相片却显示那里躺着具与纪悬长相相同的尸体。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潮湿闷热。光合作用灯在头顶嗡嗡作响,灯光照射下,纪悬手臂上的血管开始浮现淡蓝色纹路。他悄悄卷起袖子,发现那些纹路正组成一行小字:【找到7号培养皿】
“等等。”谈荧突然拦住众人。他蹲下身,用刀尖拨开一片巨型蕨类,露出埋在土里的监控探头。探头的玻璃罩已经碎裂,里面爬满蓝色菌丝。“有人先我们一步破坏了监控。”
阿深用镊子夹起一缕菌丝,菌丝接触空气立即化为灰烬。
“是姜祀实验室的标记性销毁方式。”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纪悬,“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看到某些东西。”
纪悬冷笑一声:“那就让我们来见识一下这种…罪恶吧。”
前方突然传来液体滴落声。拨开最后一道藤蔓帷幕,四人同时僵在原地——
五米高的透明培养舱矗立在圆形空地上,舱内悬浮着个穿病号服的少女。无数导管插入她的脊椎,将荧光蓝的液体输入体内。舱体上的标签写着:【纪念体7号·记忆嫁接实验】
“纪念?!”纪悬冲向培养舱。就在他触碰玻璃的瞬间,整个温室剧烈震动。培养舱里的“纪念”突然睁开眼,瞳孔是与赦临相同的金色。
“你们终于来了。”她的声音通过舱体扬声器传出,却混合着电子杂音,“但们真的记得,我长什么样吗?”
地面裂开巨大缝隙。一株通体血红的食人花破土而出,花芯处是密密麻麻的监控屏幕,每个屏幕都播放着不同角度的ICU病房画面。纪悬惊恐地发现,所有画面里的“纪念”长相都在微妙变化。
“跑!”